梁平安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哽咽着过去扶住了她,跟旁边的男人说话:“上次走我妈走路还能行,这怎么……”
旁边的男人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gān瘦的样子,像是把一辈子的力气都过早地耗光了,眼眶疲倦地往里陷着,他的腿关节也不好了,走路有些蹒跚:“上次住院花了不少,你大姐不给钱了,买不起药。”
梁平安咬着牙,qiáng忍着眼泪,扶着女人慢慢向前走着,好不容易到了家,也只是两间砖瓦房,原本绿色的玻璃窗框被油烟腐蚀成黑色,厢房前边堆着一摞还没有小孩子高的玉米,无一不昭示着这个家庭正处于怎样的窘境中,只有屋前的一片菜地,到了夏天,还能生机勃勃地长出各色瓜果不知愁地享受着山间清澈的雨露。
梁平安把刘凤英扶进屋,屋子里倒是整齐,也是因为可以摆设的东西实在是寥寥无几。他摸了一把炕头,也不怎么热了。梁平安一声不吭,扭头就去了灶炉,黑色的煤块零零散散的,完全码不出一堆来,他愣愣地看着冰冷的厨房,小小的窗户悬在上头,刺眼的雪光静静地反she进这黯淡的世界。
他想起他享受着的生活,他住着那样好的房子,有着那样出色的恋人,还做着成为研究生的梦,他甚至为几块香皂就花了五百块!而他的父母却在为此承受着这一切……看看这真实的一切吧,痛苦和愧疚狠狠地攥住了这个老实善良的年轻人的心,他抹着眼睛,镜框斜斜地挂在了手上。
梁平安想到那些无谓的固执,他握紧了拳头,急匆匆地冲出了房子,徒步走向了被冰雪覆盖的蜿蜒的山间小道。真冷,穿着运动鞋的脚踩进雪地不一会就湿透了,再过了一会就冻上了,他几乎麻木了,机械地往前走,鼻尖被一月份的严寒冻成萝卜一样的红色,嘴唇也毫无血色,可这同他心中的难受无法相提并论。
站在镇上的提款机面前,梁平安终于为他自己从沈贺给他的这张信用卡里取出了第一笔钱,他以前总想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可是,那里边有没有他的私心和自欺欺人呢?他其实是在期盼着什么?是那有可能来自于沈贺的尊重和好感么?还是他一直以来被人称为“老好人”的认知在作怪?他没资格,从来都没有……所有的尴尬和压力他都该承受下来,他怎么配享受那样快乐的生活?他的父母为了他能够上学曾跪着求遍了亲戚,他为什么却要这样逞qiáng,如果奖学金没有用来还钱,而是拿回来,爸妈会有多高兴呢?
现在,十张鲜红的钞票躺在他的手中,就像火焰,就像烙印,来自于沈贺的,梁平安突然很想哭,这样的,这样的差距,这样的遥远啊。
在现实面前,梁平安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他的卑微,这个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的瘦弱青年忍不住蹲了下来,捂住了眼睛。
我想变得更好,我想成为更出色的人。
他想不起来了,有这样一句话:当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发现,你变得如此的敏感而脆弱,你会注意到你们之间一切的不平等,难以释怀。
梁平安用这些钱先买了一车煤,把炕头烧得热乎乎的,然后又去镇里买了十斤猪ròu,十斤腊肠,还有面,油其他家里缺少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是,刘凤英治病的药,大头都花在了这上边。等他拎着满满当当的一麻袋东西回家,口袋里的钞票也gāngān净净叮当作响了。
梁平安其实不太会做饭,前两年刘凤英还能下地,就死活不让他动这些锅碗瓢盆,现在,她下不了chuáng了,她男人的人腿脚都不好了,她就只能心酸地看着他:“小时候从来不让你做这些,想不到现在却还是要做……”
梁平安知道他妈又要想起他大姐二姐了,果不其然,刘凤英的下一句话就充满了不甘和恨意:“养了两个丫头,全白养了,吃了家里这么多年饭,还觉得我该她们欠她们的,不孝!不孝啊!”
梁平安沉默地低着头,他不知道该不该像他的母亲这样去恨他的大姐二姐。小时候,在他的印象里,大姐黑黑瘦瘦的,眼睛机灵得很,脑子也转的很快,当年在学校念书也是顶呱呱的,可是,后来他出生了,家里只够供一个孩子上学,他家就他一个男孩,小姑娘的抗议有什么用,辍学之后,大姐看他的眼神,就再也不是从前那样了。二姐……二姐是个没户口的人,计划生育后农村的家庭只让生两个,为了能生个男孩,梁平安的妈当年跑去了外地把二姐生下来,却不能报户口,一直说是捡的,二姐从出生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埋怨她不是个男孩,她一天学都没上过,到现在,也不认得一个大字。
全家的中心是梁平安,全部重心都是他,所有的人都是在为他支付着自己的希望和生活。他还能去怨恨谁呢?只有自己了吧。
女人的抱怨和谩骂弥漫在灶火之间,外边却依旧是静悄悄的天寒地冻。
有了这笔救急钱,梁平安一家总算过了一个还过得去的年,不至于太过寒酸。在来来往往的亲戚或者看大学生的cháo流中,数不清的孩子在父母的bī迫下,大声说出“我也要做金凤凰”的豪言壮语。
大人们就笑哈哈的夸赞着梁平安的父母,刘凤英的病也似乎好了大半,满面红光,这样的场面似乎给注她枯竭的生命注入了无穷的活力,让她觉得病痛的日子出现了无上的光辉。
年糕是从别人家买的,饺子却无论如何都是要自己包的,揉面活馅儿梁平安手生的很,不过他手巧,很快包出来的饺子就正模正样了。
刘凤英忍不住又高兴了:“我儿子就是聪明!”
梁平安也笑了一下,手机突然在兜里响了起来,他沾了满手的面粉,赶紧擦了擦,笨拙地用两个手指夹住电话,“喂?”
“学长,过年好。”
梁平安这一阵子忙着家里,顾不上联系沈贺,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他愣了愣,耳根突然发热了。
“嗯,嗯,沈贺,你也过年好。”
对方的语气似乎有些低落,停顿片刻,问道:“学长,我想去找你,好么?”
梁平安瞪大了眼睛,心脏停跳了一下,他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好,好。”
挂了电话,刘凤英好奇地看着他,问:“谁啊?”
梁平安看着他妈,猛地惊醒过来,脱口而出:“朋友,要来咱家。”
梁平安的妈也惊了,“咱家?咱家拿啥招待人家啊?”
梁平安的脑子总算回复了些清醒,他环顾四周,一盏huáng色的灯泡挂在房梁,地面是一层发黑的水泥,如果同沈贺在校外的房子相比……这是没办法比的。
11十一
chūn节刚过了没几天,镇上的小车站,迎来了一位贵客。
火车晚点两个多小时,梁平安又提前到了一个小时,坐小客过来还要一个多小时,加在一块儿,他足足等了一上午,早晨出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现在太阳都挂在正午了。
出站口稀稀拉拉地出来几个人,梁平安眼前一亮,连忙扬着手臂高呼:“沈贺!沈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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