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后悔的。”沈贺一字一顿地说,像在念什么威力惊人的诅咒。“我给你铺好平坦的路,你偏要走最崎岖的那条,可以。”他又说了一遍,可以,两个字像咬着舌尖带着血挤出来似的,让人耳朵发僵,不敢去听。
梁平安的手有些发抖,不知道是用力太久还是别的什么,他打开门,没回头,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并作一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放在十年前,就算五年前,借给梁平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踢沈贺。那种金贵的人,他恨不得把他供到神龛里去,是完全没有原则的仰慕。被舍弃的信徒一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崩溃要么超脱,极少数的可能成为弑神的反叛者。梁平安后来工作蒸蒸日上家庭幸福美满距离崩溃显然是天涯海角的距离了。
夕阳正处在最后的余热阶段,huáng色的光芒铺在黑色柏油马路上,他骑着自行车,风声呼呼地刮过他的耳朵,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可惜不论理智上如何清醒如何排斥,身体的熟悉感是骗不了人的。五年的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沈贺带给他众多使人心襟dàng漾的唯一且不能言明的体验,欢乐yù望煎熬快感已经深深地镌刻在细胞的记忆里,像被烈火灼烧过的铁板,洗刷多少次也不能让氧化的表面恢复如新。无论思想如何远在天边,身体永远驻守地面。这是每一个人都无法超脱的悲哀的桎梏。
53五十三
梁平安从快餐店走出来,他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太阳和马路共同蒸发出来的汗味,像在烙板上躺了一夜的炒饭,难闻。他在附近找了隐蔽的楼群,抽出两条湿巾擦了擦脖子和上身,再用几包消毒棉球在衣服上擦了几下,让它们带上点医院特有的气味。
做好这一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上楼之前像在外边偷吃的男人一样踯躅不前,左闻闻右闻闻,连鞋子上沾点不知名的东西也要擦gān净,心虚的人做什么都没底气。他也不知道这能瞒赵小雨多久,反正只要比沈贺长就好。
“gān嘛呢?怎么不上去?”
想什么来什么,后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么,梁平安动作一滞,解释道:“找钱呢。”他提了提手里的菜,“刚去买了些东西,好像没找我钱。”
赵小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个子小小的梁君文瞄到他爸爸手里拎的菜,“芋头!”小男孩能叫出来的东西还不多,喜欢吃的几样东西却记得清楚。
梁平安半弯腰摸了摸他的脑袋,露出笑容,“爸爸给你做芋头豆腐丸子。”
第二天再接到订餐电话,梁平安看到那个地址就推给别人,自己去跑远的地方。沈贺再想做什么再有什么手段,见不到人也是没用的。
开始表面上还过得去现在撕破脸了可是也没办法,沈贺连订了三天也没见到梁平安再出现,他gān脆想让全公司都订那架快餐店的套餐,十个人恐怕都不够送,总能让梁平安再出现的,除非他不gān走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梁平安刚刚还完这个月的房贷,还没松口气,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到了晚上睡觉,他关了灯,躺在chuáng上轻声对赵小雨说,“咱家那个两万的存折明天我拿出去用,我大姐做生意有些周转不过来了。”旁边的女人翻了个身,沉默片刻应了一声,她知道梁平安上学时是他两个姐姐供的,也知道这几年他的姐姐受了他多少的好处,她还知道这些钱给出去就是给了,没有回来的。
沈贺又等了几天,隔几日开车去买了不少礼品,为表诚意他亲自出马,jīng挑细选照着梁平安从前的喜好买了不少东西。梁平安住的那个小区他去过两次了摸得很熟,他对那些一般人不会考虑的手段从来不以为然,方法有无数种终点一致就可以,至于过程中的道德底线沈贺对此显然是模模糊糊地不置一词。
门铃叮咚响了两声,赵小雨抬头和梁平安对视一眼,这个时间往日里是从没有人来的,梁平安匆匆咽下嘴里的饭菜,把筷子搭在碗沿,“我去看看,你继续吃吧。”
赵小雨点点头,要是推销的也太不会找时候了,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还在想是推销什么的,一边把嘴里的饭菜嚼了嚼咽下去,突然发现不对劲儿,门口都半天没动静了。
赵小雨停下筷子,侧着耳朵细听,隐约能听到男人低低的jiāo谈声,声音压得很低,语速也很快,她有些犹豫,问道:“谁啊?”
门口突然安静下来。
然后赵小雨看到门廊露出一个俊挺男人的身姿,这么出色的人过目难忘,赵小雨张了张嘴,目光看向梁平安,“这不是上次超市那个……你的同学?怎么不进来?”她发觉自己的丈夫神色间有些古怪,不过紧接着就被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令人瞩目的男人吸引了注意力。
“怪我非要带礼品过来。”沈贺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彬彬有礼地朝赵小雨笑了笑。
“啊……”赵小雨恍然大悟,“可不是吗,上次还没谢谢你,怎么还带东西来,太客气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连忙走到门口把客人迎了进来。
沈贺正在脱鞋,一个小不点儿啪嗒啪嗒地靠了过来,躲到他爸爸后边用两只短短的小胳膊抱住大人的腿,黑嘟嘟的大眼睛好奇又害羞地盯着他一眨不眨的。沈贺半蹲着身子,与小男孩对视片刻后摸了摸他的脑瓜顶,“你儿子真可爱,眼睛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他把视线收回来放在梁平安身上。
已为人父、人夫的男人微微颌首,嘴唇抿成一条沉默的线段。傻子也能看出他绝非欢迎的态度。赵小雨拉了拉他的袖口,眼神里有些费解也有疑虑。
梁平安弯腰抱起梁君文,没看沈贺,“孩子的嘴巴和鼻子都像他妈妈。”
“是。”沈贺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还有事就不多待了,听说你工作上出了大麻烦,就是过来看看。学长,有什么事我能帮的千万别客气。”
赵小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沈贺又对她点了点头,面上依然挂着三分适度的礼貌笑容,“那我走了,你们快去吃饭吧。”
梁平安听到门被关上,心里霎时凉了下来。原来沈贺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个。也是他花了这么多功夫来挖陷阱,最后一步怎么可能会放松,他当然不会给他喘口气的机会。
赵小雨愣了一会儿,问出来自己最关心的事qíng,“你工作上出了什么事?”她说完就感到心里的一团火噌噌地烧了起来,语气也不由得急促起来:“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仰着脖子直发酸的梁君文拽拽妈妈的手,“吃饭。”小男孩还没有发现在他的父母之间焦灼着的紧张气氛。“饭饭。”小男孩又稚声稚气地重复着平时爸爸妈妈哄他说时的话。
赵小雨没去管自己的儿子,她盯着梁平安,这个男人现在变成了个锯嘴葫芦,这让她感到qiáng烈的不安。她知道他平时就话少,但要紧事上从来不会含糊其辞,她问他什么也从来没有隐瞒,一五一十事无巨细但凡她想知道梁平安绝不会隐藏一点东西。这让她感到安心,然而现在,梁平安有了什么秘密?她想不出来。这个男人有时候老实得令人吃惊,她记得有一年过节他在外边捡了一个钱夹竟然就在原地等了失主整整六个小时,那时可是新年天气冷的要人命。诚实和体贴是这个男人最大的优点,她不相信任何与此相背的事qíng发生在梁平安身上,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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