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软地将自己搁在沙发上,她十指cha入了头发里,发丝在指间流泄的感觉,让她想到了那个男人在寂静的夜里安抚她入眠时,也常做这个动作,他的手指很硬朗,骨节很分明,掌手带着薄茧,右手第二根指关节尤甚。
那个常年扣动板机的指头,曾经无数次探索过她的身体……
真想,心越窒。
反复抓着自己的头发磨蹭着,她无奈地耷拉着脑袋,心里像缺失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有些惶恐不安。
这种感觉,甚至亲眼见到易绍天劈腿儿时还要难过,难道那个男人在自个儿的心里,已经那么重要了么?
不!不行!
她很矛盾。
过往的经历告诉她一个道理,在她的生命里,越是美好越是喜欢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不要轻易去触碰,因为它太过脆弱,手指要是稍稍重一点,它就碎了——
亲qíng,爱qíng,都一样!
上天一定是知道的,凡是她喜欢的,凡是她觉得重要的,都会一一失去,再也找不回来。
爸爸如此,妈妈如此,易绍天如此。
而火哥,她不能丢……
沉重的脚步从东走到西,从楼上走到楼下,她的脑袋像要炸掉一样,最后还是回了卧室,就那么傻傻地坐在chuáng头上蜷缩着身体,一个人的影子,看上去伶仃而孤寂。
想不明白为什么,过去的若gān年她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今儿晚上怎么就觉得过不下去了呢?
心里不断挣扎着,两种思想激烈的jiāo战着……
终于,她还是起来换好了衣服,拿着车钥匙就冲下了楼。
——
玛沙蒂拉一路飞驰着,她没有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径直就将车开到了红刺总部。
也许,只是直觉。
警通大队就驻扎在红刺总部,在训练场往北的地方,有一个微斜的小山坡,那儿是整个红刺总部地势最高的地儿,站在山坡顶能将整个训练场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以前火哥没事儿的时候总拿着望远镜站在上面看士兵们出cao。
今天晚上,她心里qiáng烈的感觉到,他也许会在这儿。
不管在不在,碰碰运气吧,如果在就顺从自己的心,如果不在就打倒回府。
冷风微拂着她的长发,她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缓缓地爬上了那个满是柏树的小山坡。
天儿已经全黑了,远远地,她看见了他。
心里一喜,不知道是为了看见他的喜悦,还是跟自己内心较劲胜利的喜悦。
她果然没有猜错,那个高大的身体迎风而坐,脊背挺得笔直地坐在那个老地方,只不过,他手里拿的不是军用望远镜,而是一只明明灭灭的香烟,烟头上的点点萤火在黑暗里格外显目。
他在难过。
在她的眼里,邢烈火同志是战无不胜的,几乎没有任何事qíng能将他击垮,甚至她都很少看到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站成那种比谁都骄傲的桀骜姿态,冷着脸凉着视线望向任何人。
可是,此刻,他在想什么?
静静地站立在原地,连翘没有走过去,就那么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听着山坡上树木被风chuī得沙沙直响的声音。
心,很萧瑟!
“过来!”
邢烈火没有回头,但却像长有后眼似的,沉沉地说了一声。
心里一酸,她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一声儿‘过来’,她听过无数遍了,他命令时说过来,他生气时说过来,他高兴时也说过来,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重地说过来。
走近了,她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如蚊子般小声问。
“你怎么知道是我?”
邢烈火没有看她,夜色里也辩不出他的qíng绪,眼睛一直望着山坡下的训练场,淡淡地说。
“我会听你的脚步声。”
连翘心里一震,一听这句话,那颗紧缠着心的外壳瞬间就被挑了开来,在来的路上被武装得滴水不露的qíng绪竟再次崩塌。
他说,我会听你的脚步声!
试问,这世间,有多少人能辨别得出她的脚步声?
抿着唇,她鼻尖酸了,眼眶刹时cháo湿。
缓缓蹲下身来,她慢慢地坐到他的身边儿,伸出双手轻轻地环住他的腰,将脑袋偏过去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同他一起望着山坡下的训练场,好半晌才调整好qíng绪,用那软腻腻的声音说着:
“火哥,我来了。”
火哥,我来了。
短短五个字,却将中国语言博大jīng深的浓缩在了里面。
好一会儿,邢烈火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将右手上的香烟换到了左手,然后再用右手揽住了身体微微泛凉的小女人,缓缓低下头用他那带着凉意的脸庞贴在她的脸上,蹭了又蹭,许久都未曾开口。
表qíng,还是硬的,但,心却是软的。
最后,他沙哑着嗓子,有些gān涩地发出声儿来。
“你咋来了?”
侧过脸看着他,连翘不知道要说什么,平日里的能言善道在此刻完全没有作用,因为,虽然这个男人极力控制着自己,她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他声音里那层淡淡的沉痛。
这男人啊,白日的刚硬哪去了,诶,何必憋屈自己啊……
那粉粉的唇,张了又闭,闷头想了半天,她鬼使神差般未经大脑就冒出了一句傻话。
“我困了,找你回去睡觉。”
不过,此言一出,邢烈火身子略微一震,那搂着他的手臂徒然收紧,“傻妮儿——”
喉间梗了梗,大手紧了又紧,叹口气,他索xing将她抱了过来,坐到自己腿上,将脑袋扣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地继续说。
“石头是我在xx侦察连亲自挑选的兵,在一长排的士兵里,他就那么盯着我的黑色贝雷帽,看着我带着红刺特战队的臂章,那眼睛里的渴望感动了我,所以,只用了一眼,我就选上了他。”
“嗯。”
轻轻答着她,连翘没有cha嘴,她感受得到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或者说是在呜咽,而这个男人无论什么事儿都往心里装,他太需要倾诉了,所以,她决定做一只垃圾桶。
可是,她竖着耳朵半天,却再没有听到他的下一句。
他没有再说,她便没有再问,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此时此刻,山坡上寂静无声。
可是,如果仔细聆听,还能听到那军号的嘹亮声,军靴的踩踏声,还有那嬉笑怒骂时那一句句部队里老爷们儿常用的粗言秽语。
“妈嘞个bī的,cao你大爷的,狗日的。”
部队战友见面老三句,句句都是问候语,可是,它绝对不是粗俗,而是浓缩后的战友qíng,兄弟义。
也许,也是俗的,可是在这尘世之中,吃着五谷杂粮的,谁又不是俗人?哪怕脸上抹得再光鲜,不也耐不出肚子里那点儿废料么?
山坡上的风大,过了良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听着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唱着悲伤的哀歌。
对生命,对qíng义,对偶然,对意外,都在深深地思索!
夜深了,山坡上chuī过来的风有些猛了,chuī得她双眼有些刺痛似的,睁不开眼睛,紧紧地回抱住全身硬绷的男人,将自己的脑袋埋入他的怀里。
这儿,永远是那么的暖。
……
★
出了红刺总部,在回景里的路上,一直是连翘开的车,而邢首长还是享受着首长该有的特权,微阖着眼靠在椅背上。
他和她,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沉重。
一到家,邢烈火脱下军帽,一边解着军装外套的钮扣,一边转过来头问她,“吃东西没有?”
回来就睡觉了,她还真没吃东西,于是摇了摇头,目光切切地回视着他。
“你也没吃吧?”
“嗯。”
肚子适时的咕噜了一声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一把抱起她放到沙发上坐好,邢烈火声音淡淡地,“你也累了,你休息一会……”
说完,转过身就想往厨房去。
“火哥——”不等他走开,连翘gān脆地拽住他的胳膊,“我是女人。”
她第一次吃到火哥做的食物是两只煎荷包蛋,煎得很好,所以她知道这个男人竟是会下厨的。老实说,她当时那诧异的感觉,甚至比别人告诉她中了500万大奖更难以置信。
怎么也无法将他的人生经历和厨房联系起来,君子远疱厨,不都是这些大男人最为推崇的么?
而火哥,是大男人中的大男人,身上有着许多传统大男人的通病,怎么他还会做饭?
望着这个固执的小丫头,邢爷有些无奈了。
原本是不舍得她辛苦的想表现一下,他这个小媳妇儿,是个不喜欢疱厨的女子,可是她这会儿拧上了,依她那个xing格,认定的事又怎么能说服呢?
实在拿她没法儿,偏又治不了她,除了依她还能如何?
顺势做在沙发上,睨着他轻声说:“素面吧。”
呃……
面,尤其是素面,是连翘最不喜欢吃的。
但是,今儿她没有拒绝,这种时候吃素面好,嘴里答应着,她换了衣服系上围裙就进了厨房。
一碗素面,加几根儿青菜,实在用不了多长时间,更不需要什么技术,可是在做的时候,连翘竟在无意中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碗素面,那个早晨,还有他抱着她意味不明的那句——连翘,不要离开我。
火哥是爱吃ròu的男人,这点儿爀庸置疑,而每每他要吃素面的时候,似乎都是心qíng比较沉重。
同此推理,那天那碗素面又是为了什么?
摇了摇头,她想不透。
很快,她就将煮熟的面条打捞了起来,放在碗里热气腾腾地就端上了餐桌。
诺大的餐桌,jīng致华贵,可是却只放着两碗素面,两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素面,看上去特别的不协调。
“吃吧。”
“嗯。”
今儿的气氛有些沉闷,可是……
即便连翘再有心,在她一口一口地吃着这碗素面时,那味道确实还是入不得口。
最终,简单地扒拉了几口,她放下碗看他。
眉头一蹙,看着她挑来挑去吃了老半天吃得还剩下大半碗的面条,邢烈火沉了嗓子。
“吃饱了?”
“嗯,饱了,好饱。”看着他的脸,连翘点了点头,在他严厉的目光注视下,又勉qiáng地摇了摇头,然后再次拿着筷子又接着吃了起来,那脸却憋得比苦瓜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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