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撒说: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大概,就是慡妞儿这样的吧!
凝视着那松柏,她扶起不断抽泣的慡妞儿,“走吧,要不然天黑赶不到石头家了。”
“嗯……嗯……”
低低抽泣几声儿,舒慡这一哭倒是把连日来为了这事儿所产生的所有忧思都倾泻了一遍,擦gān净脸上的泪水,缓缓地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长眠的战友,出了公墓。
正要走出公墓大门儿时,突然听见一阵阵人声嘈杂,还有整齐划一的军靴踩踏声。
转眸一看,公墓外边儿不知道啥时候停着一溜儿的军用车辆,还有好多士兵把守在那儿,看那阵仗,估摸着是哪位首长莅临祭奠烈士。
一边儿往外走,连翘一边往那儿看去。
公墓是两道拱门的设计,她俩出来的是右门儿,往旁边一看,晃眼间一个人影就从左边儿进了公墓——
“连子!咋了?”
眼眶红红的舒慡奇怪她gān嘛怔在那儿,哑着嗓子问她。
“没……咦,我咋觉得那个人挺像火哥的?”
连翘低低的说着,像和舒慡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一听这话,舒慡到是难得的咧了嘴:“是你太想人家,眼花了吧?”
摇了摇头,连翘觉得是有些不太可能,于是挽着舒慡的胳膊就继续往外走,走了几分钟,然后她突然又顿住了脚步。
“不对……我怎么可能眼花?”
话一说完,完全不等舒慡回应,转过身就拉着她脚步急促地往公墓里去!
“连子,慢点,急啥,你男人又跑不了……”
舒慡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看着她那急切的样子,心里不禁暗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这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有多稀罕人家吧?
可是……
这回再进公墓往石头那边儿,路上就有把守的士兵将那条道堵住了,不准她俩过去……
“同志,我找人……”
站得笔挺的士兵瞟了穿着便装的她俩一眼,刚正不阿地回答:“不行,首长来给烈士扫墓,不许陌生人靠近。”
“我就找首长!”
“我们团长吩咐了,不许打扰首长!”说完,那俩个士兵索xing不理她了,但是怎么都不放行。
拉了拉她的衣袖,舒慡摇了摇头,“等等吧!”
连翘无语,可是除了等待还能怎样?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儿一行穿着军装的人才出来。
一眼她就瞧到了人群里那个分辩率特别高的老大,挥了挥手:“火哥……”
可是正和别人说话的男人不仅没有听见,反正从旁边那条道儿直接就绕着往外走了!
这一下,连翘急了!
都没管旁边看到了卫燎直发愣的舒慡,顾不上原本也没有的女人矜持,撒开脚丫子就奔了过去,双手捧在嘴边大喊了一声儿。
“邢烈火——”
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想让人听不见都难,四周倏地就寂静了。
那边的男人停住了脚步,陪行的众人顿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都知道太子爷出了名的脾气不好,那女的是谁,敢直呼其名?
没错儿,那边儿的男人正是火锅同志,听到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声儿,他转头就看到那小女人双手叉在腰上对着他微笑。
心里一股暖流涌过,他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招了招手:“连翘!?过来——”
在这儿看到火哥,连翘打心眼儿觉得巧,眼睛亮晶晶地扫视着他,那眼神儿,漂亮极了……可是,却没有听话的过去,因为她看她男人看傻了。
抿了抿唇,邢爷快走了几步自己过来了,拉过她有点凉的小手儿,不禁有些埋怨,“到这儿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你不也没说么?”
仰视着板着脸的男人,连翘的语气很柔和。
嘴角微微一牵,邢烈火没笑,但连翘却知道他没有生气。
彼此的心思其实都一样,都回避着让对方去想这茬难过的事儿,可是却又约而同的做了同样的事儿。
冥冥之中的天意,大抵既是如此。
紧了紧她的手,邢烈火揽着她的腰转过身来对那一众目瞪口呆的人介绍:“我夫人。”
这么正式!?
轻咳了一声儿掩饰尴尬,连翘冲大家一一微笑点头示意后,就冲一直站在原地发愣的舒慡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瞟了眼凝着脸的卫燎,舒慡有些扭捏地走了过来,同邢烈火问了声儿好,压低着声音问连翘,“咱们要跟他们一道儿?”
“一会儿问问他们的行程吧!”
“不用问了,一起吧。”抓紧她的手,邢烈火率先往公墓外走。
舒慡无奈地跟着,卫燎面色沉重。
来沂蒙的时候,邢烈火二人并没有想到要惊动任何人,哪知道直升机刚抵达军用机场,机场里齐刷刷地站在了一溜儿的人在那儿接机,X军区X团的领导们都亲自到站迎接,把场面搞得无比之大。
搞半天才知道原来是机场方面接到他飞机停靠的消息后,一着急就往上汇报,这一汇报事儿就搞大了,原本简单的私人事务,变成了例外公事,一大帮子走哪儿都接待着,团长政委亲自陪着。
老实说,他非常的恼火。
可是盛qíng难却,这些人虽然有些官僚,但到底还是好意,没法儿,他只得先实打实的到他们的驻地视察了一番。
老实说,查看之后发现,这边儿驻军的条件确实比较艰苦,或者说和京都那儿的比较来,艰苦了许多。
这么一来,他心里就明白团长政委的用心良苦了。
这会儿,一行人出了公墓的大门,邢爷被众星捧月般大句小句的恭维着,脸上却绷得没有半丝儿表qíng,似乎是习以为常了,既不冷也不热。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他便婉转地回拒了军区领导要陪同探望烈士家属的心愿。
“借俩车代步就成,如果有需要我再找你们。”
“那成吧,感谢首长百忙之中还到基层来指导工作。”团长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言语间很是感动。
客气回握着他,邢爷准备告辞了,“这次来得匆忙,时间太紧,就不再叨扰各位了,至于你们团的qíng况,回京都后我会向军委请示,酌qíng为基层官兵改善条件。”
那团长感动得直点头,“谢谢,谢谢,我代表全团的官兵感谢首长的关心。”
“客气,应该的。”邢烈火一一和他握手告别,其实这两位的军衔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平日里接触军方高层领导的机会并不多,这次太子爷亲自到地方‘钦差视察’,他们一个方面小心翼翼的伺候,另一方面就是想利用机会改善条件。
整个过程,卫燎除了跟那几位握手告别,半声儿都吱。
就这样,连翘连X县的街道都没有看明白,就上了那辆驻军X团给留下的军用吉普车直奔石头的家乡——X县有名的贫困地儿梵花村。
这儿没有外人,所以卫大队长自觉自愿地承担了司机一职,由于火哥一上车直接抱了连翘就坐到了后排去了,舒慡再怎么也不好意思去当人家的灯泡,只好选择了坐在副驾。
这一下,两个人,气氛噎凝了,正如他俩说好的,彼此当做陌生人。
一路颠簸,车窗外,满树是柿子,满地是红薯,看着这一切,特别能感受到八百里蒙山沂水的钟灵毓秀——
而后座上,由于车颠来颠去,连翘索xing歪在火锅身上让他抱着,这样稳当。
半眯着眼睛瞧着慡妞儿,她心里其实一直在琢磨着她跟卫大队长这事儿该如何收场?这些日子以来,慡妞儿心里装着人家她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人间小媒婆也不是那么好做的,cha手的结果要是花好月圆倒也罢了,要是弄得jī飞蛋打不得被埋怨一辈子啊。
四个人,各怀着心思,好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最后,还是邢爷打破了僵局,轻轻揪了揪小女人滑腻腻的脸蛋儿,问:“睡着了?”
其实他心里正对这鬼丫头的主意正闹心。
从京都到沂蒙,这东西的个人主意大得很,那翅膀硬实得真敢上天入地的。
可矛盾的是,他以前是希望她成为一个这种人的,而现在,他却希望她只是一个躲在自己羽冀下避风挡雨的小女人。
睁开眼望着他,因为前面有两个大灯泡的原因,连翘没有表现得像平时那么腻歪,“没有,我只是在想啊,咱们去了石头家,该做些啥?”
“你觉得呢?”
这时候车开过一断陡峭的山路,车内的人来往晃动着,邢爷瞟了前面一眼儿,索xing就将她了抱起来放到腿上,免得她磕磕绊绊的。
“送钱,送物,做事,安慰,无外乎就这些了……可是……”
说到可是,她就停住了,半晌儿可是不出来。
小脸仰望着他,那迷惑着想问题时的模样儿特别的逗人稀罕,望着这样的她,邢爷qíng不自禁地用手去揉她的脸蛋儿。
“说说看,可是啥啊?”
连翘拂开他弄得痒痒的手,表qíng很严肃:“火哥,有钱人和上位者们,最喜欢gān的事儿就是到贫困的地儿,高高在上以施恩的姿态撒几个小钱,买个良心,或者做一些有名无实的事qíng,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人家该穷还是穷,没有半点儿改善到生活,完全没有意义,话说,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继续说。”望着她头头是道的分析,邢爷的目光越发烁烁,意味不明。
“为了让她们过好没有石头的生活,是金钱和物质能给予的么?人都不在了,给再多的钱又能弥补什么呢?所以,咱们得以jīng神为突破口。”
“jīng神?!”
“没错!”
“你是怎么个想法?!”
望着前排的两张苦瓜脸,连翘同志突然坐直了身子附到火哥的耳朵边上,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邢爷没有回答,但是她知道,这表示他认同。
——
沂蒙老区,传说中“乡乡有红嫂,村村有烈士。”而那句耳熟能详的沂蒙jīng神更是响誉全国——
最后一口饭,做军粮;最后一块布,做军装;最后一个儿子,送战场……战争年代,沂蒙的老百姓百万人民拥军支前,10万英烈血洒疆场的历史功绩被永恒的载入了史册,因此,这是孕育了众多革命英烈的神圣的土地,是一片让人肃然起敬的红色的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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