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碧斟词酌句的为自己辩解着。
卫燎看着母亲,目光越来越冷,不喜欢她的辩解。
那目光冷得,潘碧终于住了嘴,噤若寒蝉。
在里屋静静倾听壁角的连翘和慡妞儿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外面,没有声儿了。
僵持了。
这种时候,既便连翘心知慡妞儿不喜欢听,但还是忍不住提醒她,“慡妞儿,退一步海阔天空,咱吃点小亏,换得家庭和睦,也值得的啊。”
舒慡没有说话。
不过,看得出来,她的触动很大。
事实上,她心里也从来都没有要求过婆婆能像亲妈那样对她好。只要大家面子上还过得去也就行了。仔细回想起来,潘碧说得话不假。之前婆婆虽然也不喜欢她,处处挑她的理儿,但在孟若珍没有死男人回国之前,一切都在她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
如今,到底该怎么办?
要说真让她舍了卫燎,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未来不会后悔得撕心裂肺。
不停地玩着自个儿的两根手指头,她似乎沉入了思索之中。
连翘笑了笑,也是不语。
她需要时间。
“连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舒慡扶起了她站了起来,“走吧,咱俩出去。”
点了点头,两个人很快进了病房。
连翘径直走向望着她笑的火哥,在他身边儿坐下,任由他将她的手扯过去握住。
“慡丫头。”
见到冷着脸的儿媳妇,潘碧含着泪叫了她的名字。这是她和卫燎结婚后,婆婆第一次用这么亲热的称呼唤她。以前最动听的就是连名带姓了,不连名带姓的时候没有一个词不是贬义的。
所以,舒慡微微愣了。
半晌后,她轻轻‘嗯’了一声。
窘迫地从包儿里掏出纸巾来擦了擦脸,潘碧这回似乎是真横了心,看了看黑着脸的儿子和老公,又把包放到自己腿上,坐姿端正,态度认真。
“慡丫头,过去都是妈不对,今儿这么多人在这儿,妈给你道歉。”
“你……”
一愣之下,舒慡觉得嗓子眼儿发gān,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她一动不动。
眼前婆婆的脸,又苍白,又憔悴,可是,她曾经如何瞪她,如何骂她,如何打她,那种凶狠的样子也总在她的眼前晃动。
想说原谅的话,还是被她压抑了下去。
气氛有点儿尴尬。
沉吟片刻,见这qíng形,连翘不好意思再留下来掺和别人的家务事儿了。让他们一家人面对面地勾通太有必要了,如果有外人在场,会因为顾及脸面,有些话会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她望了火哥一眼,正巧,他询问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彼此点了点头
——此地,不宜久留。
让他们一家人消化消化这事儿吧。
站起来,和他们告别,很自然,也没有人挽留。
——★——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担误这会儿工夫,已经快要中午了。
驱车回景里的路上,经过qíng人街那片儿老街的时候,正好是红灯。
qíng人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只不过发展得更好了,吃喝玩乐都有,qíng侣们三三两两的并肩而行,脸上洋溢着青chūn的笑脸。在JK国际钱傲董事长的细心呵护下,qíng人街,俨然成了京都市最纯粹的一块儿净土。
怀孕的连翘闻着从街上飘过来的各种小吃的香味儿,直接就给勾了魂儿。
馋了,肚子饿了。
“火哥——”
“小馋猫。”无奈地笑笑,邢爷吩咐大武将车停靠在了路边儿,便牵着她的手,打着把遮阳伞下了车。
不期然的,六年后,他俩再次站在了qíng人街上。
面前是一家卖牛ròu粉儿的,看上去生意很不错。关键的关键是,在如今物价飞涨的qíng况下,又好吃又地道分量又足的一碗牛ròu粉,只要五块钱,自然人cháo如涌,吃碗牛ròu粉儿还得排队。
为了吃,她决定忍了。
两个人站在那儿唠了好一会儿,小摊儿才终于有位置了,连翘特满足地坐了下来,舔了舔唇,念想着热腾腾的牛ròu粉,又突然想起了六年前在这儿喝过的那椰子水,脸上盛满了笑意。
火哥静静坐在对面望她,脸上真真切切的,全是暖洋洋的笑容。
两个人,都记得这里。
爱人么,一起经过的事儿,都会记在心里的。曾经做过些什么事,说过些什么话,遇到些什么人,都吃过些什么东西……一切一切都如同置根一般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哪怕是在离别的六年,也都没能忘记。
突然,qíng人街的外面响过一阵阵喧嚣的消防车警报声,‘呼啦……呼啦……’的刺耳又尖锐。听着那动静儿,还不止一辆。
看来,是哪个地方又着火了。
眉目一沉,邢爷倏地抿紧了唇。
连翘知道,他最不愿意听见消防车的警笛声,当年渭来苑失火,是他心里一块儿伤疤。
她要的牛ròu粉熟了,老板家的小姑娘将盛满了牛ròu粉儿的碗放在她面前的矮木桌上,转身又和老板说起话来:“爸,不会又是咱家隔壁那个木材厂着火了吧?”
“我看够呛,一个月着了两次,第三次要真还是它家,也完全有可能,呵呵……”
连翘诧异,有这么不小心的么?
没想到,老板的话也引起了火哥的注意,他转过身皱着眉头问。
“木板厂,一个月着两次火,咋回事呢?”
那小老板一边儿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儿笑着对他说,“哎,大兄弟你不知道,我家住在郊区,家不远处就有一间木材厂。这厂子啊,一个月着了两次火,你说它衰不衰?”
“消防的有没有说为啥?”邢爷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听说是违了啥规,没按要求cao作什么的,哎,就那么回事儿呗……”
说完,小老板又挑起两碗牛ròu粉,因为忙,嘴里的话也止住了。
连翘看着吃着香气袅袅的牛ròu粉,琢磨着火哥话里的话。他啊,可不是一个没事儿喜欢和陌生人唠嗑的男人。
“火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邢爷略略沉默了一会儿,抬眼儿看她,神色凝重,和她说了一些往事。
那时候,沈老太太酷爱古园林建筑,所以渭来苑的房屋全部是由木质材料建成,而且选用的全部都是防腐防cháoxing能最好的炭化木。失火的时候,他正在外地执行任务,小久在学校上课,而父亲却在医院陪邢婉看病。
一切看似都是那么偶然,烧得很彻底,他父亲就从一堆骨灰上,找到了那枚结婚戒指……
事后,他曾经仔细勘查过,警方也认为没有纵火的痕迹。那场火,将老太太那幢屋的一切,都烧成了灰。仔细想来,虽说木质材料易燃,可也不至于烧到那种程度。
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木材厂的违规cao作引起失火,让他想到,渭来苑的火灾,会不会也是当初的木质建材本身就存在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连翘心里微微一动。
“建房的时候,材料是自己选的还是建筑公司代办的?”
眸色一沉,邢爷叹气,“妈自己亲手的,都怪我整天忙自己的事儿。”
说来,他又是自责。
“这牛ròu粉儿,真好吃。”连翘呼啦呼啦吃着,唇角突地又勾起一笑,“火哥,打个电话到消防队问问不就知道了?”
怔了怔,邢爷果然从兜儿掏出了手机,向消防队咨询了一下木材厂失火的原因。
接完电话,他半晌儿没有言语。
“怎么了?”看到他冷凝的表qíng,连翘觉得自个儿的心脏都紧张得抽了起来,大概是天儿太热了,手心里,全是汗。
稳稳地坐在她的对面,邢爷的目光锐利而冷冽。
“队上说,是在高温烘焙木材的过程中违规cao作导致的……但是,他无意告诉我另外一件事儿,上次加工厂着火后烧死了两名老工人,因此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质量检测部门检测后发现,这个加工厂防腐用的氧化铝粉里,竟然含有未氧化的铝粉,铝粉……铝粉……”
说到这儿,他喃喃的重复了两遍铝粉这个词。
连翘也是一愣,铝粉?!
好吧,她的化学成绩不是太好,但在红刺特战队的时候有过化工原料方面的培训,她隐约还记得一些。
第一,铝粉没有气味,也没有毒。
第二,铝粉可燃,粉末与空气接触能形成易燃易爆的混合物。最主要的一点,铝粉着火后,是绝对不能用水扑灭的,越是用水,火热反而会燃得越快。
第三,好像铝粉除了制颜料,还能用来制做烟花,噼噼噼燃烧的烟花……
“如果用了铝粉添加过的木材,遇火燃烧,再用水扑火……”
火哥凝重地说着,手撑在额头,有些事qíng在心里慢慢疏通。
十三年前的勘察技术,比起今天来肯定更为逊色,燃烧后的铝粉变成了三氧化二铝,粉末状混在燃烧物里,太容易被人忽略了。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
十三年过去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了,最为知qíng的沈老太太却失忆了。
瞥着他,连翘小声儿提醒道,“这事儿,其实你可以问问宣姨?”
据火哥说,宣姨十几岁时便跟着姐姐一起生活,见天儿的形影不离。那么当初渭来苑从建造到后来的失火,她肯定是如今最知qíng的一个了,既便不知道为什么会失火,总会知道建筑材料的问题吧?
自从那次在医院看望谢铭诚见过宣姨之后,她再没有见过宣姨。
可是,三七曾经说过那句话音犹在耳。
第六感严重发作的她,觉得这事儿怎么都脱不了宣姨的gān系。不过,这话,从她的角度却不能说出来。宣姨可是沈老太太的亲姐妹,同一个爹妈生的,也是火哥嫡亲的姨妈,被年幼丧母的小久当妈看待的人物。
望着她的脸,邢爷眉尖一挑,“想说什么话,就直接说。你在我面前,没有必要保留。”
很明显,他看透了她的心思。
哎,太了解也是件麻烦事儿。
好吧,说就说!
“火哥……”放柔了声音,她语气淡淡的,尽量不要流露过多的主观感qíngsè彩来:“老实说啊,本来我是想保留个人意见的,毕竟我是晚辈,是你非bī我说的啊。我感觉这事儿吧,和宣姨……”
52书库推荐浏览: 姒锦 军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