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轻舟似乎很喜欢这次的晚饭,如果不是楚闻道后来阻止,他恐怕要把桌上的所有菜都吃光不剩。他恋恋不舍地看着楚闻道收拾剩菜剩饭,手搭在撑得圆鼓鼓的肚皮上,脸蛋小小地鼓起。
“你还想吃机会多得是,委屈什么。”楚闻道把剩菜包好放进冰箱,洗完碗的手在徐轻舟的脸蛋上挨了片cháo湿,“其实味道也就一般,还没我妈弄的四分之一好吃,看你馋的。”
徐轻舟察觉到凉意,脖子往后缩了缩,须臾又不服气地凑了上来。
“我觉得很好吃,真的。”他真心诚意地说。
楚闻道有自知之明,想徐轻舟这应是爱屋及乌,那点小虚荣便被轻易地满足,乐呵呵地抱着自家小徒弟温存了番。
“接下来几天我都亲自下厨,满足了没?”楚闻道放过徐轻舟红彤彤的唇瓣,瞧人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来,又忍不住啄了下。
徐轻舟环住楚闻道的腰,惬意地颔首。他的老师永远都那么温暖,让他分分秒秒都不愿离开半尺。
这样的平淡又温馨的日子过了两天,再次分别的日子近在眉睫。这几天里,徐轻舟越发地粘人,除了早上两人不得不分开工作,只要有机会便贴着楚闻道不放。楚闻道知道徐轻舟这是不舍得自己,便也肆意地纵容。
说到底,他也有不舍。
意外发生在最后一天,楚闻道照例开完会去徐轻舟的课室找人。他去到门口的时候,那间课室还没下课,他便在外头往里瞧了下,却惊讶地发现台上的老师换了人。楚闻道皱起眉,早上到了学校后两人便分开,再然后一天下来都没接到来自徐轻舟的消息。
他思忖片刻,给徐轻舟打去电话。
“老师?”大概过了十多秒,电话接通了。
楚闻道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徐轻舟此刻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疲倦。
“我见有老师替了你的课,出什么事了吗?”他边说边赶去停车场,接着听见似有似无的叹气。
“对不起,我刚才太乱了,一时间没来得及和你说……”徐轻舟语调越来越不稳,顿了会儿,他继续说,“奶奶她不小心摔了,伤了腿,我现在在X路的医院……”话音刚落,又没了声。
几句话的时间,楚闻道已经找到了车。他听着绵绵的呼吸声,第一次生出无能为力的悲哀。
“轻舟。”他启动了车子,柔声唤道。
“嗯。”徐轻舟答了。
他继续说:“乖乖地待在那里,知道吗?我现在过去找你。”末了,他又补充道:“别怕,还有我。”
徐轻舟沉默了半晌,终于落下让楚闻道放心的应诺:“嗯,我等你。”
彼此收了线后,楚闻道也不管是不是超速,一路开着轿车往医院奔驰而去。反正这辆车是临时问孙海借来的,就算刮花了也没多大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选的都是捷径,很幸运地没被jiāo警抓到,畅通无阻地到达医院大门。
楚闻道上到住院区的五楼,中途找了护士问才找着了徐轻舟说的病房。他对着短信确认没走错,敲门便进去。这是三人间,两处chuáng位是空的,应该是病人出了去。他寻着人声走到靠窗的病chuáng,熟悉的侧影落在透彻的阳光底下显得异常单薄。
徐轻舟从手心里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老师……”
楚闻道转头看了眼病chuáng上熟睡的老人,脚步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老人看上去是安详的,可这种安详底下,是令人恐惧的寒意。也许在某一秒,她便会消失在这抹光束里,去到无人能知的海一端。
“医生怎么说?”他不再多想,把手搭上徐轻舟冰凉的肩膀。
徐轻舟苦涩地笑了下,小心地把老人的手包进掌心。
“没多大事,现在回南天路面湿,周姨没看好人,就崴了下。”他说,“在医院待够日子就好。”
徐轻舟没把话说完,到了知天命的岁数,即便是小伤也可能是致命的。楚闻道揉了揉掌下的肩头,沉吟半晌还是保持缄默。
“哥!奶奶怎么样……”
楚闻道闻声望去,见一名约莫二十岁的少年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也见着了楚闻道,大张着嘴,两眼瞪圆。楚闻道眯了眯眼,发现少年和徐轻舟的面容有几分相似,便很快明白来人的身份。
徐轻舟先一步说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医院不要大喊大叫。”
徐云舟挠了挠头,三两步走到病chuáng边。他虽是在回答徐轻舟,眼睛却不自觉地往楚闻道那边瞟:“我下课就来了,太急没注意。爸妈出差过来不了……奶奶怎么了?”
前些日子徐云舟几乎每次都跟着徐轻舟探望奶奶,感qíng似乎升华了不少。
“没多大事,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徐轻舟想起什么,语气严肃不少,“你晚上不是还有课吗?跑来这么远,晚上怎么回去?”
“打个的很快就回去啦。”徐云舟讪讪地回答。
徐轻舟对此很不认同:“你学校那么偏,晚上打的回去我不放心。”
“哎没事的。”
“去年大学城不是还出了事故吗?”
徐云舟蔫巴巴地不说话了。
楚闻道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咄咄bī人的徐轻舟,不由感到有趣。等了会儿,他见话题僵持了下来,主动提出意见:“我开车来了,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弟弟回去学校?”
徐云舟满怀戒心地瞪了过来,楚闻道没管他,而是把目光投向徐轻舟。
徐轻舟怔了怔,态度渐渐软了下来:“太麻烦你了。”
“没多大的事,反正你跟我一道走的,只是多载一程。”
在徐轻舟犹豫的时候,徐云舟迫切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哥,我真的能自己回去。”
徐轻舟没称他意,斟酌了下还是觉得楚闻道的意见得当点儿。尽管徐云舟再不愿意,自己兄长的威严摆在那儿,他最后也只能搭楚闻道的顺风车。
接近傍晚的时候,周姨终于拎着熬好的粥回来,众人便踏上归途。
楚闻道先去停车场拿车,徐轻舟确定楚闻道走远,终于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弟弟。从病房里出来,徐云舟便是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想问什么?”徐轻舟开门见山地说。
徐云舟像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没讲出个所以然来。徐轻舟心里有数,替他把话给接了:“你是不是想问他是谁?”
徐云舟心虚地嗯了声,低头盯着脚尖下的影子。
“他是我研究生时的导师。”徐轻舟见徐云舟惊讶地抬起头,蓦地笑道,“这样说,你信吗?”
“我信的!但是——”徐云舟说不来怎么形容。
那男人和自己哥哥间的气氛有种令他难以言喻的感觉,他的哥哥应该是严肃、淡漠的,而不是那样温柔、谦卑——一切都令他觉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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