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所有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提醒着耿皓,祁宏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餐桌上消失的早餐、牙刷上掉落的牙膏、甚至共同睡过,如今却变的异常宽敞的双人chuáng。
熟悉的景色、物件、器具,如今都化成了一把把无形的利刃。它们不断刺痛着耿皓,将他凌迟剐骨,让他触目悲恸。
耿皓克制着自己,以他最后的自尊与坚持,不去寻找祁宏。
他在失眠的夜里,瞪着手机发呆。他反反复复的想要给祁宏发微信,想要毫无尊严的哀求或挽留,可是在每一个日出的时候,那些念头又仿佛被阳光炙烤着,滋滋的化成了白烟。
耿皓痛恨这样的自己,他不断将祁宏拉黑,又费力地找回来。他既憎恨到想要让男人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却又怀抱着一息尚存的期待,也许下一秒手机就会收到信息或电话,祁宏后悔的说,我想回来。
他仿佛历经着一场旷世持久的战争,愤怒与渴望拉锯,爱qíng与骄傲各自为政。这张战争的敌人,皆是他自己。——无论输赢,都两败俱伤。
孙衍之隔三差五的打来电话,他站在阳台外面,给耿皓送来粥和面包,耿皓拉上窗帘,把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
两个星期以后,他去了祁宏的单位找他。却打听到男人在年前,就已经办理了离职手续。
他回到家里,茫然地举目四望。然后某一个瞬间,整个人像是被人兜头盖脸地浇下了一桶冰水,终于只剩下彻身透骨的绝望。
他给杨予香打了一个电话。
好友还是一如既往的耐心,只是言辞之间,带着漫不经心的不解。
孙衍之不行吗?他不喜欢,我再帮你找!我跟你说,失恋了疗伤的最好办法,就是迅速的投入到下一段恋qíng里!人得往前看,何必缅怀过去?你只不过是心疼自己làng费的时间罢了。
耿皓挂上电话以后,又哭了一场。
他终于体会到曾经读过的那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他不再去向自己的朋友们寻求安慰了。
耿皓的护照下来了。
那还是很久之前,他跟祁宏吵架之后,催着父亲去帮他办理的手续。不光是护照,还有签证。他曾经生日的时候许愿,他想要等到chūn节假期,或是来年的五一、十一,也许能和祁宏一起去旅游。
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像杨予香说得一样:不开心就去散散心吧。天高海阔,总有能够让你忘记烦恼的人和地方。
分离使人成长。
又或者说人的每一次的成长,总是不免伴随着一次又一次抽筋拔骨般的分离。
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刹那,婴儿从母亲的子宫里分离出来。
当第一次步入学校的时候,孩子们哇哇大哭着与看护者别离。
毕业的时候,与老师、集体、同伴们天各一方。
长大了,当你的第一位亲人去世,死亡会让你又一次在分离中成长。
不断的失去与分离,终于会将你变成一个独立而成熟的个体。
虽然惨痛,却又仿佛是每一个人,命中注定的必经历程。
——人如果能够不经历分离,就学会珍惜,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如果终究是如果。
第17章 孙衍之
耿皓买了一张机票,去欧洲旅游。
在再也没办法待在曾经两人一同生活过的房子里,他再也没办法使自己停留在一切熟悉的环境中。
耿皓在欧洲游玩了近三个月。在这80天中,他几乎环游了整个欧洲。
从法国巴黎入境,自埃菲尔铁塔逛街到香榭丽舍大街,参观了圣母院、也拜访了凯旋门。
然后坐火车进入日内瓦,在瑞士最高的雪山上滑了一次雪,随后进入意大利。
意大利的男人热qíng的吓人。
在米兰的广场前,他奔跑着惊起无数鸽群,然后顿住脚步仰天高喊,惹来一个棕发碧眼的青年一路纠缠。
耿皓与他结伴去了佛罗伦萨,男人又一路追到罗马。
在许愿池前,耿皓跟随着人群投下硬币时,棕发的青年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那一刻,耿皓倏然愣住,他茫然的看着对方,摇了摇头,竟发现自己好似一无所愿。
青年失望的离开,耿皓独自来到了威尼斯。
在威尼斯的流水上,他一个人包了整支贡多拉,仰躺着安静的望着天空。
他的生活,一无所有。
离开威尼斯后,耿皓进入了奥地利。
多瑙河安静的流淌,千年如一日,在波光粼粼中映照出维也纳的夜色与灯火。
他沿着河又进入了布格拉。——传说中的爱qíng之城。
他站在查理大桥上,看着来来往往,一对对拥吻的恋人。耿皓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终于哆哆嗦嗦地给祁宏发了微信。
他的兜里揣着一张纸条。那是祁宏离开以后,耿皓在寒冷的布拉格又一次穿上这件风衣时,才终于翻找到的纸条。
那时他新买了钢笔,在纸上试墨,写了许多个祁宏的名字。老祁、祁宏,我喜欢你,祁宏。你喜欢我吗?
那时他把钢笔推给祁宏,央求着他也写些什么,事后却再也没曾留心。
——爱你。两个墨色的字,歪歪扭扭洇染在纸上。耿皓看见的一瞬间,就湿了眼眶。
他曾经以为,有了爱,他好像就有了全部的生活。
可他总是不愿相信,祁宏爱他,就如同他从来不愿意真正去看一看自己的生命中所拥有的一切。
然而直到某一刻,当他失去了祁宏。
他终于意识到,他仿佛像是在一无所有的生活中,失去了全部。
老祁,回来吧,好吗?我不能没有你。
耿皓发出信息以后,便一直捧着手机,等待着回复,从日出等到日落。
消息有如石沉大海,手机悄无声息。
午夜12点的时候,钟声敲响……耿皓用纸条包裹住手机,一同扔进了河里。
布格拉,爱qíng之城,他的爱qíng已被淹没。
在那之后,耿皓在酒店颓废了一个星期。
他白天就在河边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旅人,和写生的油画家。晚上就去酒吧里喝酒,听着歌手唱着捷克语的布鲁斯。
他在酒吧遇到了一个挪威男人,两人用蹩脚的英语jiāo流,然后晚上一同回到了酒店。
上chuáng的时候,男人其实很温柔,可耿皓还是感觉到了疼。
那是从灵魂里泛出来的一种空虚而难捱的痛感,即使身体相依,仍旧寂寞的让人发慌。
第六天晚上,酒店的电话响了,耿皓的父亲终于找到他。
“联系不上你!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啊!”男人在耿皓接通电话的一刹那,劈头盖脸的骂道,声音咆哮而嘶哑。
耿皓红着眼睛,叫了一声爸。
在他扔掉手机以后,便再也没有更新过朋友圈,他没有与任何人联系,仿佛彻底失联。
耿秋明百般辗转,凭关系托人查到耿皓的出入境记录,通过大使馆才找到耿皓的酒店信息,终于拨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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