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罪孽深重,只能不断放生,试图抵消一二。
背后无人呼痛,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寂静,簌簌的血蔓延而来,包裹轮胎。
……
“我随母姓谭,叫我谭大。”
“我跟你gān,你能,给我,什么?”
“让你吃饱饭。”
“真的?”
“真的。”
“那我,跟你gān。”
……
查谦像一条忠实的狗,跟随他出生入死,只要他摇摇手上的ròu,这狗就会乖乖奔来。
身为主人,何曾真的在意过狗?
这狗只要乖乖听话,就足够了。
警车向后倒退蓄力,在谭大恍惚之时,邱池猛踩油门,朝着谭大的驾驶室,狠狠撞了过去。
几把枪原本散在cao作台上,被这重力bī得四散飘飞,顺着大开的车门,飞落斜崖。
邱池二话不说,举枪对准谭大,刚要扣动扳机,谭大从驾驶室扑来,扑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骨骼发出破裂寒鸣,邱池手指一松,猛然回缩,因他为了瞄准,把车窗摇大,谭大半个身体扑进,狠狠给了他一拳。
酸甜苦辣扑进鼻腔,邱池疼的睁不开眼,只觉鼻骨都要碎裂,成股的血浸透衬衫。
他捂住鼻子,聚起力气,抬脚踹开谭大,把他踹翻出门。
谭大后仰倒地,抢来的枪落到远处,他伸手去摸,邱池紧跟上前,一脚踩上他指骨,又抬脚碾压他喉管。
谭大发出嗬嗬气音,脸色涨的通红,他掰住邱池脚腕,向下一拧,邱池站立不住,落地时仍奋力抓住他脖子,同样给了他一拳。
两人在泥里滚扑撕咬,往死里招呼对方。
谭大养尊处优太久,杀人的本事丢了不少,一时间竟无法制服邱池。
邱池全凭一腔激愤,肾上腺激素飙升,力气比平时大了不少,不知道疼似的,挥拳往对方脸上招呼。
邱池半面染血,谭大的牙被打飞,两人身上满是土灰,衣服被刮得破破烂烂。
邱池杀人的心无法抑制,他qiáng力压住谭大喉管,劈手夺了块石头,往谭大头上砸去。
“不要!”
一声惊呼传来,沙哑无力,却透着虚弱到极致的哀求。
查谦努力往这边爬了两步,身后拖出染血长痕。
刺目的红bī痛邱池的眼,他手腕一僵,这一下没能砸落,被谭大踢开。
谭大同样双目赤红,他踢翻邱池,猛跑两步,随意抓了把枪,瞄准邱池的脑袋。
“砰——”
“谭大,别拿……”
查谦再无力气,他趴倒在血泊中,嘴唇煞白,双眼圆睁。
这些散落的枪里,有一把打空了子弹,他们跑的太急,查谦没能给它换弹夹。
茂密的罂粟花海中,谭大从他背后过来,坐到他身边,接过左轮手枪,对准太阳xué,扣下扳机。
那声枪响,同样没有出现。
这轮回,如同梦魇。
从警这么多年,陈锋站在警车边,手臂第一次发颤。
硝烟散尽,他手臂垂落,枪管滑落在地。
时间有限,没能瞄准,只击中谭大腹部,却也足够。
施秒带着医疗队,飞奔在渤海路上,路过一片土坡,她尖叫出声:“停车!这有血!”
一溜长血向下延伸,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小林子……你活着……”
她眼泪唰唰滚落,从车上跳下,连滚带爬向下扑。
邱池站在血泊中,腥甜的血红到发紫,由远及近,将皮鞋浸满。
谭大腹部破开大dòng,里面血ròu模糊,他挣扎抬手,试图堵住闸口。
他目光涣散,手脚无力,气管里只有最后的粗喘,风箱似的,一落一起。
“你……就是我……”
他嘴唇染血,牙齿被浓墨的红浸透,这残喘的诅咒,却如同魔音,爬进邱池耳膜。
手机在风衣里嗡嗡作响,邱池后退两步,手指发抖。
这手机如有实体,它成为一柄利剑,劈开他胸膛,cha进他的心脏。
他胡乱在风衣上抹血,手指滑动数次,才颤巍巍把它捧出,按开接听。
施秒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她像落入陷阱的动物,发出最后的嘶吼。那嗓音如被劈裂,碾出绝望哀鸣:“啊——啊——祁林——没心跳了——”
手机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邱池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血泊里。
(2)
邱池跪倒在血泊里,脑中嗡嗡作响,口鼻像被按进土里,无法呼吸。
他曾引以为豪的理智,早已四分五裂,拼凑不起。
陈锋看不下去,从远处跑来,一把拽起邱池的胳膊,将他提起:“邱池,你起来!”
邱池毫无反应。
他如同丧魂的木偶,呆滞僵直,眼神涣散。风衣浸饱了血,沉甸甸贴着身体。
陈锋咬紧牙关,半蹲下来,揪起他的脖领:“去看他!”
邱池手指发沉。
陈锋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你去看他!”
似乎被这重力摇醒,邱池手臂一撑,蓄力爬起,跌撞往回走。
他两腿发软,膝盖像被人挖出,空dàngdàng漏风漏雨。
无边雨点从空中飞落,砸在身上,破开胸膛。邱池走几步就要停下,深喘几口,再挪脚向前。
土坡上一溜长血,分外刺眼,他扶住一块石头,刚想下探,恍惚间一脚踩空,咕噜噜滚落下去。
好在他还有力气,滚了几步就手扒树枝,稳住身体。他抓紧枝gān,奋力偏头,底下传来嘈杂碎鸣。
无数医务人员围在一起,各个忙得打转,仪器设备四散摊开。施秒捂嘴瘫坐在地,一只鞋飞了,另一只踩在脚底。
邱池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了风衣,连滚带爬落下,弓身分开人墙,挤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只青筋突起的手,手腕细弱,一捏即碎。
他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
邱池挪腿向前,半跪在地。
气罩覆盖祁林的脸,他面色煞白,双眼微闭,瞳仁中有涣散的光,悠悠浮起。
“先生,先生,别影响我们抢救……”
有人在背后拉邱池,试图将他拉开,他一把甩开那手,猛扑上前,却不敢用力,只捏住祁林手指。
手掌冰凉刺骨,指背青白,指骨僵硬扭曲。
头发长了点,软绵绵贴上脖颈。人这么硬,发丝却这么软。
祁林被人按压胸膛,单薄肋骨下落弹起,氧气罩簌簌发抖,几yù滑落在地。
“林林,坚持住,你回来……爸爸,爸爸还在等你……”
邱池分不清脸上是汗是泪,他断断续续恳求,握住祁林的头发,绵软丝绸从指间溜走,总是无法抓回。
他为什么这么痛苦?
他为什么不肯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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