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池抓着祁林的手,鼻子簌簌冒血,血珠滚落,砸上祁林手背。
掌心里的手指,突然一动。
医务人员惊跳起来,手下动作更快。不知按压多久,祁林上身一抖,猛然喘出口气,虚软挥出手臂。
他得了一丝力气,立即乱抓乱挠,试图抠落气罩。
邱池心跳过速,忙把他手臂拉回。祁林却半抬眼皮,按住他的胸膛,把他向后一推。
医护人员慌忙要上前,祁林惊惶乱扫,拼命后蹭:“打火机呢?”
他神志不清,身上无力,却小猫抓挠似的,奋力挥舞手臂:“我、我打火机呢?”
祁林找不到打火机,无措如丢魂,颤抖蜷起双腿,试图拢住自己。
医务人员怕他挣扎太过,伤了自己,一时都没敢上前。邱池从喜悦中惊醒,忙扯来件大褂,将它甩起,罩上祁林头顶。
封闭的空间,似乎给了祁林勇气,他捏住衣角,不再挣扎,只微微拢住双臂。
邱池张开怀抱,将他连人带衣,抱进怀里。
他身上仍有血腥,祁林却不怕不躲,只小心抬手,轻轻环他背脊。
邱池心疼的不能自已,几句话颠来倒去:“林林,老王八来了,你回来了,真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打火机”,祁林抓紧手中布料,绝望哽咽:“王八,我要,打火机……”
邱池胸前覆满温热,他安抚抱住祁林,分出只手抚摸他背,另只手在半空挥舞,示意他人带祁林离开。
祁林再没力气,被扯开双手,塞进救护车里。邱池不顾身上脏污,也飞快挤上,在祁林不安扭动前,把人搂入怀里。
祁林仍在挣扎,他满是血泥的指甲,勾住邱池衬衫,狠狠攥紧。
“打火机在哪?”,邱池冲前方吼叫。
一般的救护车里,哪有这种东西,好在开车人出来的急,内兜里真顺了一个,他连忙掏它出来,丢给邱池。
邱池把它塞给祁林,祁林慌乱抓住火机,手指一动,按开一丛火苗。
他努力抬身,把眼睫往火苗上挤,邱池与他近在咫尺,竟阻止不及。
睫毛泛出焦糊,邱池一把夺下火机,劈手一甩:“gān什么?”
祁林摸索抓他,哽咽出言:“不是这个,不要这个,我要都彭……”
他找寻不到,胸中烦闷,竟猛然弯腰,咳出一口乌血。
祁林撑到现在,全凭自欺欺人的毅力,此时那希望散了,他喉咙发痒,血像止不住似的,一口口向外涌。
医护人员慌忙围上,邱池被甩到角落,呆呆愣着。
祁林的血爬上他手背,麻痒难耐。
他想起在毛求岛上,祁林背对他跪着,疯狂在背包里翻火机,毫不理会外界。
帐篷里燃出光亮,祁林的眼瞳涣散又收紧,他长舒口气,背对自己,蜷成小团。
同样无神的目光,渐渐融合在一起。
祁林……是用怎样的心qíng,承受看不见的恐慌,抵抗外界的压力?
而他邱池,对祁林的痛苦视而不见,甚至秉持虚伪的理智,将原本悬在崖边的人,一掌推了下去。
风风火火扑进医院,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又关紧,邱池坐上外面的长椅,眼神放空,脊背僵直。
风gān的血黏上衣服,皱巴巴的衣领围住脖颈,味道令人作呕。
不知何时,施秒坐在他旁边,以手挡脸,泄出啜泣。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这混蛋?”,她低声控诉,自言自语:“脾气差,又好面子,问什么也不说,说什么也不听。祁林,你说句难受,有这么难?逮住几个黑粉不放,天天看人家怎么骂你。你还有那么多粉丝,他们变着法夸你,你怎么都看不见?”
她想说的太多,最后连成一片,只余黏腻哽咽。
邱池望着手术室的大门,身体坐在这里,灵魂却离体而出,飘回过去,坐在邱山林病房外。
这轮回,如同梦魇。
大门打开,有人跌撞冲出,一张轻飘飘的纸,落进他掌心里。
有人摇晃他身体,在他身边吼叫,他手里被塞进只笔,划破薄纸。
大门一抖,被重新关紧。
有位护士路过,看邱池半面凝血,忙快步迎上,要将他带走医治。
邱池将她推开,艰难拿过施秒的手机,与老陈通话:“手机,酒。”
老陈正在楼下候着,本就惴惴不安,此时听了这话,慌忙发问:“邱总,手机我马上去买。这个酒,您现在就要?”
“现在就要”,邱池塌下肩膀,眼神发散:“有多少,买多少。”
老陈xing格实在,邱总让他买,他就不遗余力地买,不多时就提了酒水上来,红的白的啤的,琳琅摆了一地。
邱池看都不看,随意打开一瓶,囫囵往喉里灌,几口喝了gān净,扔掉空瓶。
他依旧挺直脊背,坐在那如柄钢枪,手下却不停,长颈的红酒,小瓶的白酒,易拉罐装的啤酒,被他挨个拧开喝光,扔到一旁。
施秒坐如针毡,看不下去,抬手推他:“邱总,别混着喝……”
身旁突然一沉,罗封坐在他旁边,看他半晌,突然拧眉,捏他手臂:“别喝了,心qíng不好,自nüè也没意义。”
施秒一惊,这才发现,邱池手背发红,一片红疹溜开,向手腕延伸进去。
除手腕之外,脖颈也微微颤抖,红疹从皮下冒出,迅速占领高地。
怪不得他戒酒禁烟,原来过敏这么厉害。
施秒皱眉看他,说不清心中滋味。在此之前,她对邱池心中有怨,但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邱池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
他似乎,也没她想象的那般薄qíng。
但他若也爱祁林,为什么,要一次次推开祁林?
“他怎么样?”,邱池嗓音gān哑,因没擦洗换衣,酒液混着腥甜,往喉里滚:“术语我听不懂,你给我解释。”
罗封叹息一声,把酒瓶向地上推:“肿瘤发展很快,压迫了视神经。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手指骨裂。jīng神压力大,三餐不定,有胃出血迹象。现在最大的问题时,他必须尽快接受手术,但身体素质差,各项指标都差的远,至少要养到指标合格,才能上手术台。”
罗封每说一句,邱池就灌一口酒。
他身上麻痒的厉害,皮肤被火烧灼,烧的浑身发疼。
“养好后接受治疗,他的视力,能恢复多少?”
“以现有的医疗资源看,大约百分之七十。”
“现有的资源?”,邱池喝的双眼发红,仍不忘质疑。
罗封推推眼镜,yù言又止。
邱池捏紧空瓶,转头看他:“说话。”
罗封咽口口水,十指jiāo叉,拢在一起:“在这方面,德国的设备最好,但进口一台,市价要两千万,市里批不下来。”
“用了这个设备”,邱池扔掉空瓶,直起身体,bī视罗封:“能恢复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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