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你怎么知道?”
“我能闻出来。”
“啊对,你是渔村长大的。话说,”朵拉嘀咕起来,“你一个打渔的不吃鱼,从小没饿死也很命大啊。”
“我以前吃的。”
“现在为什么不吃了?”
“不喜欢挑鱼刺。”
“以前不用挑吗?”
“以前没别人,我都……”他顿了顿,“直接吞的。”
“噗哈哈哈……”朵拉喷笑,什么不喜欢,“你是不会吧?!”
“我当然会!”阿蓝拧着眉毛矢口否认,“这里河鱼是污染的,海鱼是死的,不值当我挑刺。”
“口味还挺刁。那我买的蛋糕没刺,你怎么不吃?”
阿蓝默默往前走着,没有回答她。
“难道是嫌不好看?我在海洋馆旁边的蛋糕店买的,他们的翻糖鲸鱼很有名,镇店之宝呢,很多人从海洋馆出来都会买一块……”朵拉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现,“对了,你天天在海洋馆工作,肯定吃过了,是不是不合口味?下回我不买翻糖,其实他们家糙莓慕斯才好吃……”
“你吃过?”
“什么?糙莓慕斯吗?”
“翻糖……鲸鱼。”
朵拉摇摇头。
阿蓝回过头,看着她,“不是镇店之宝吗?”
朵拉笑了笑,有点惆怅,“可是他们家的鲸鱼做得很难看。”
“鲸鱼本来就不好看。”
“谁说的。”朵拉抽出一张面巾纸,揭下一层来,拢成半透明的薄纸袋,把萤火虫装进去,“蓝鲸是海里最漂亮的动物,就像美人鱼一样。”
“童话里的那种。”
“当然了,不是儒艮,是童话里的那种。”朵拉用力qiáng调,“皮肤像玫瑰花瓣,眼睛像蓝色湖水,戴着百合花编的花环……”
“每个花瓣都是半颗珍珠。”
朵拉笑起来,“《海的女儿》,你还说你没读过书!”
阿蓝也笑了,“听一个朋友说的。”
朵拉转转眼珠,“是个女孩子?”
“……嗯。”
“送你贺兰石的也是她,对不对?”
“……嗯。”
朵拉没话了,半晌才“哦”了一声。
空气突然陷入某种奇怪的安静,深夜的海边小路,只剩下làng花刷岸的沙沙声。
“朵拉。”
“嗯?”
“我以为,你会好奇她。”
毕竟有那么一阵,是她追着他索问贺兰石的来历,线索断在那个传说中的女孩子身上,到现在她想起来都还有一点痛心——可是,可是在他蜻蜓点水般的两个“嗯”字里,朵拉忽然没有了追根究底的心思,极轻极淡的语气,蕴藏着至深至重的思念,微光从他墨色的眼睛升起又隐去,她听得清楚,看得分明,多傻啊,不说一句话就走了,这么不仗义的姑娘,亏得他恼着怨着,还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回忆里。
还是不要问了,她不敢窥探他被辜负的过去,更不敢叩问当年那个同样不仗义的自己。
叨叨,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昨天欠的债。
接着码今天的份……
有人吱一声没?
☆、夜归
萤火虫在纸袋子里扑棱,huáng色的光晕一跳一跳,连带着她的目光也闪烁不定。
“我没江轩那么八卦。”朵拉gān笑,“再说,公然在一个女生面前怀念另一个女生,是很不礼貌的事qíng,我不会给你学坏的机会。”
胡诌得煞有介事,阿蓝都一脸的信以为真了,可没走几步,她又yù盖弥彰地往回找补,“那个,我不是好奇她,我好奇你啊……你后来,找过她吗?”
“找过。”阿蓝答得坦白。
“找到了?”
“找到了。”
“那你们现在——”
“她过得很好。比以前长高了,又活泼又漂亮。”阿蓝信手拈了一只萤火虫,装进朵拉的纸袋,“她像个小公主一样,男孩子们都喜欢她。”
都说了好奇的不是姑娘是他好不好,朵拉不甘心地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什么叫没有然后,你没联系她,就这样偷偷在旁边看?她没发现你?还是根本没认出你?……”
“这些重要吗?”
“……不重要吗?你不想重新跟她在一起?”
“不想。”
朵拉停住了脚步。
“假的。”她盯着他留给她的背影下结论,“你撒谎水平很差你知道吗?”
阿蓝也站住了,转过身和她面对面,“知道,我从没想过真的骗你。”
浅显易懂的问题,答案却有着百折千回的况味,他们才刚认识,数面之缘的jiāoqíng,哪用得上厚重如许的词汇。朵拉想那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许他把她当做了某人,可他眉宇宁定,目光澄澈,眼睛里没有虚焦和重影,他只是在跟她说话,而不是任何一个别的谁。
“好吧,我记住你这句话了。”她从他身侧越过去,昂然向前,“不要骗我啊,我有火眼金睛的。”
可惜都长在了脑门上,看不到走在她后面的男孩,用影子偷偷牵手的温qíng。
深夜的女生楼下全是双双对对的鸳鸯,树下墙边到处有人抱着互啃。阿蓝没见过此等场面,局促得手脚都快没地方放。朵拉和他告了别,心里暗笑着按电梯上楼,从楼门到房门,一路上九成女生都在对她手里的纸团行注目礼,带着甜点、礼物和玫瑰花回宿舍的女生很多,用面巾纸装了两只萤火虫回来的,她还是头一个。
朵拉走上宿舍阳台,深吸了一口夏夜微凉的空气,展开纸团向上一送,萤火虫拍打着翅膀飞远,消失在楼前高耸的法桐树叶之间。
树影里站了好几个男生,仰脖儿朝女生们的阳台张望。最高也最好看的那个显然是个新兵,视线在几层楼的阳台上巡睃着,直到朵拉冲他挥手。终于找到那扇玻璃窗,男孩朝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紧接着便扎手扎脚地小跑走了。
朵拉的手还留在半空,哑然失笑。
“晚安,阿蓝。”
晚安,我的姑娘。
从那个大起大落的周末之后,朵拉明显勤快起来,傍晚时分常常出现在去往健身中心的路上,有时半路停下,看一会儿器械区或篮球区,有时候gān脆不进健身中心,就围着cao场跑圈。江轩嘲笑了她很久,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朵拉翻着白眼回敬他,当年也不知是谁为了看海大花游队训练,狂练两个月三米板硬是挤进了隔壁的跳水队。
阿蓝和潜水协会的老司机们也混熟了,有师兄帮他山寨了一张饭卡,有师弟定期带他进图书馆。海洋馆的工作并不繁重,他大把的工余时间慢慢从小破屋挪到了海大。一个帆布书包,一只塑料水壶,几本自考补习书,他可以在学校里从日出待到夜深。英俊的男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图书馆、自习室、篮球场甚至食堂,经常有女孩或羞涩或大方地搭讪,次数多了,不知所措变成了应付自如,朵拉亲眼看到他像端着圣经一样端着馒头和菜,立正肃然地回答,“对不起,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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