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每天都画着jīng致的妆容,言行举止都极为妥帖,她在楼梯上冷冷的看着站在底下的他,那种目光像是在看一件商品,沉思着折成货币能得到多少的收益。
自有记忆以来,母亲就很少对他笑过,每天晚上会过问一遍家庭教师他的学习qíng况,学的好就对他笑一笑,和她在电视上面对镜头面对竞争对手一样的笑容,虚假又疏离。
小孩子总喜欢另辟蹊径,渴望吸引父母的注意,可他却不敢,因为他犯了错,管教他的不是父母,而是老师。
他犯了错,他的父母只会越来越不喜欢他。
快要长大的那个年纪,他总是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在乎亲qíng了,不要去想他们了,他不需要被爱,不需要关怀。
他的心灵在沉默中渐渐扭曲,他冷漠的看着在他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用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
漆黑的墨团染黑了他整颗心,他两面三刀,凡是惹过他的人一个都不放过,全都没有好下场,他甚至喜欢上看别人痛苦的表qíng。
生活麻木,也没有什么可值得让他开心的。
蒋京明这场梦做的断断续续,在梦里他总是看见陈慢一,她也总是离他很远很远。
有高三她每次都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却从没有看过他的画面,还有她提出分手时的决绝,记忆深刻的是,分手那天,她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他发疯,客厅里能砸都让他砸了,他的怒火他的不甘都远远比他表露出来要更深更重。
他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想要的人总是要离开他?为什么没有人愿意陪在他身边?
抑郁最严重那段时间,他甚至出不了门,把自己关在一个黑不见光的屋子里,躺在地板上,闭着眼就盼望着再也不睁开。
父亲嘲笑他矫qíng,小题大做。
母亲自他成年就再没怎么来看过他了。
*
陈慢一也是到了半夜才发现身边睡着的人发烧了,他身体的温度高的吓人,来不及跟他置气,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低声唤他的名字。
蒋京明平和的五官皱了起来,看着十分痛苦,眼角流下几滴晶莹的眼泪,滑在耳边,气息浮动,“别走。”
苍白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他抓着她的手,力气相当大,死都不放开的那种,陈慢一只能安抚他,“我不走,你生病了,我们去医院好吗?”
蒋京明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睁开眼,视线仍然有点模糊,他固执的重复这句话,“你不准走。”
“我没说要走。”她无奈。
“去医院吧?”她诱哄他。
病中的蒋京明也不好哄,“你得陪着我一起去。”
“好。”
陈慢一替他穿好衣服,扶着他出了门,运气还算好,大半夜的还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他们两个坐在后座,蒋京明歪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抓着的手从始至终就不肯松。
“我难过。”
“为什么难过?”她问。
“我说错话了。”他皱着眉继续说:“你再对我说一遍,没我不行好不好?”
“不想说。”
“我想听。”
陈慢一叹气,虽说她还有点气,但和一个病人有什么好置气的呢?
“我没你不行。”她如他所愿道。
蒋京明湿濡的舌舔了舔她的脖子,“我没你也不行。”
“我会死的。”
他这会身体很虚弱,心理好像也撑不下去了,他算计来算计去的很劳心费神,眼眶泛红,他继续说:“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我知道。”
“不,比你知道要更早。”他笑了笑,有点小得意,“你抱着作业本走进办公室,矮矮的傻傻的,很可爱很好看,我当时就想把你占为己有。”
陈慢一心中惊涛骇làng阵阵席卷而过,她gān瘪道:“我不矮也不傻。”
“没关系,傻点好。”
“你做噩梦了吧?”她问,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蒋京明跟今晚这么脆弱的时候了。
“恩。”
“你梦见什么了?”
他哽咽,“我梦见你走了。”
“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不会走。”陈慢一忽然笑开,“我看见你哭了。”
“忘掉。”蒋京明搁下两个字,可惜病中的老虎没有气势。
*
进医院,都是陈慢一搀扶着他走进去,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膀上,他脚步虚浮,意识也越来不太清醒了。
送进病房,打上吊水,他就静静躺在病chuáng上,眉间的小山包被抚平,人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这场病来的轰轰烈烈,去的也轰轰烈烈,几乎是在第二天他睁开眼的时候就好的差不多了,关键在于他平时身体qiáng健,素质过硬,才好的那么快。
陈慢一趴在他chuáng边睡着了,他半坐起来,也还能回忆起昨晚他对她说了什么,挺好的,有些事让她知道了反而是好事。
窗外淡薄的云层耀着濛濛的光,温暖的光晕穿过枝桠上的树叶洒在地面上。
蒋京明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背,望着远处的天空,垂落下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医生查房,才打断他的思绪。
两眼相对,蒋京明的目光冷凝至冰点。
白大褂穿在程凉望身上还挺像样,他又带着眼镜,他的唇角边好似无时无刻都挂着浅浅的笑,他打招呼,“蒋先生,早。”
蒋京明不搭话就显得不礼貌了,他回,“早。”
程凉望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眼神在陈慢一身上停了几秒钟,“蒋先生,要保重身体啊,昨晚烧的那么严重,要是晚点就不保证会怎么样了。”
“谢谢提醒。”
“不客气。”
“你说话声音小点,不要吵醒了她。”
那一刻,蒋京明终于在程凉望虚伪的面具上看见了裂痕,从他眼中看见了嫉恨,露出了獠牙。
陈慢一嘤咛了好几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的对话的弄醒的。
脖子有点疼,眼珠子转了转,看见了程凉望的瞬间,瞌睡虫就飞走了,她质问:“你怎么在这?”
程凉望骨子的凉血热了起来,他喜欢陈慢一望他的时候,里面是恨是惧都没关系,“看病。”
陈慢一镇定了,程凉望是医生。
“妹妹啊,我昨晚可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qíng。”
“不想听。”
“我偏要告诉你。”
蒋京明拔了针头,眉头一横,他道:“果然医者不自救,看来你是聋了,她说了不想听。”
程凉望站起来,手中拿着的圆珠笔被他cha在上衣口袋里,缓声道:“她不想听,你听也是一样的。”
用非正常的手段调病例不难,看看他这个妹妹招惹的都是什么人?惹了个玻璃心的抑郁症患者,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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