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犯病都要这样?”他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不佳。
“我他妈没病。”苏里闻言浑身一顿,身上的火热渐渐冰冷,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身体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向北皱眉,他分明看见她眼中的愤恨,却不知她在恨谁。
“你好好洗个澡,我让他们晚点来。”他转身走去,没有看她。
苏里不知在里面呆了多久,在出去后,看见凳子上有一条灰色的毯子,她心中一缓,慢慢地将自己裹了起来。
回到房间,苏里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小鹿,旁边还有它的名字----‘芦苇’。这盒子是她找人定做的,防火防水,她本不用这么拼命地去救它,但是她害怕,害怕它丢了,她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信基督的人都相信,每个人生来就有罪,这罪也许对信仰者来说是活在世上的唯一期盼,赎了罪,才能安心地去死。
而苏里,也在赎罪,为她心中那块不曾为人触碰过的地方。
第二天,她平复了心qíng,依旧是冷冷的样子。她吃完饭躺在chuáng上,在看到地上那双藏青色的靴子时,她愣了愣。
昨晚洗澡的时候,靴子已经湿了,那阿姨今天穿什么?随后她摇头失笑,这些都不关她的事,自从当年她被打回原形之后,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可是在chuáng上呆了一会儿后,她感觉浑身难受起来,于是起身下chuáng,将那双靴子放在阳光底下晒着。透过窗户,她看见外面排了一队人,整齐划一,有条不紊。
而为首的那个男人,剃了寸头,看起来更加野xing硬朗。
她笑了笑,她记得他曾说过,他喜欢他那头柔软的发,喜欢□□时她双手穿过他头发的感觉,可是,他也为了她,头发被火点着,剃成了他最讨厌的寸头,因为那样摸起来硬硬的,手感不好。
中午吃饭时,苏里一个人坐在消防栓的旁边,苏辰打完饭看见了她,便也坐了过去。
“你来gān嘛?”苏里冷冷地抬头,目光却没有落在他身上。
“怕你无聊。”苏辰“嘿嘿”了两声,又低头吃饭。
“姐……”苏辰刚把青菜咽了下去,却有些yù言又止,“他们都说你和班长有……有……”
“有一腿?”苏里把筷子倒着放在桌子上,一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苏辰噎着的模样。
“咳咳咳……”苏辰脸被呛得通红,却在心中觉得自己好笑,他早该适应苏里的说话方式了。
“东西什么时候还我?”
“啊……在……在班长那。”苏辰挠着头,有些心虚又讨好地看着她,生怕她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生气。
“哦~”苏里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那声音听得苏辰心里怪怪的,他总觉得她不会这么放过向北。
“你吃饭怎么这么慢?”苏里吃完饭点了支烟,就靠在椅背上打量着他,椅背窄而硬,把她的背咯得生疼。
“妈妈说吃饭慢好消化。”苏辰正在细嚼慢咽地吃着东西,突然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他的动作顿了顿,“其实也不是……我的嘴唇开裂了,吃饭快会疼。”
像是yù盖弥彰一样,这话解释地苍白无力。
苏里将烟灭了,直直地看着他,嘴巴确实开裂了,只是,“吃饭慢好消化”这件事,从她妈妈口中说出来也是事实。
“怎么了,吃饭也心不在焉的。”向北刚刚开完会,打饭时只剩一个炒土豆和一锅西红柿汤,他端着饭坐在苏辰面前,旁边有一份没吃完的饭和一截熄灭的烟头。
“没有,嘴巴开裂了,吃饭吃得慢。”苏辰还在使用刚刚的借口,似乎这样说多了,下次就可以很自然地将这种次要原因说出口。
他知道,苏里很在意,在意爸妈只疼他,在意自己本该享有的幸福温暖全被他抢走,在意想极力地讨好他们却总是被冷眼对待。他心中有愧,所以从小到大对苏里有求必应,可是他越是这样,父母对她就越凶,她对他,也越冷漠。
“像你们这种新兵很容易出现这种问题,东北gān燥又冷,部队里没有水果,比你们以前的生活要糙得多,除了努力适应之外,还有一句常见的老话----多喝水。”向北夹了块土豆,就着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部队的生活很糙,而他,适应地很快。
苏辰闻言去打了杯开水放在桌子上,他没了吃饭的兴致,双手托着下巴,唉声叹气。
“别舔,越舔越gān。”向北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苏辰点点头,用手反复地抚摸水杯。
“小时候我喜欢喝牛奶,因为我妈妈说喝牛奶能长高,但是苏里不让我喝,我现在长不高就是因为小时候牛奶喝得不多。”苏辰的声音有些惋惜,“班长,你这么高是不是喝牛奶长大的?”
“不是。”
“那是什么?”
“粮食。”
苏辰有些不相信,却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每次我喝牛奶的时候,她看见就会把我的杯子砸碎,要么就是把奶粉倒了。”
“嗯,病得不轻。”向北将最后一口饭吃完,便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
“然后我妈妈就会打她,越打,她就越反抗,就越变本加厉地欺负我。她胳膊上有一道很长的疤,那是有一次妈妈在给我削苹果,她看见了就一脚把水果盘踢了。妈妈手上的刀不小心划伤了她,她一声没吭,也没掉眼泪。”苏辰的双眼失焦,似乎沉浸在回忆里。
向北缓缓地吐着烟,他知道苏里手臂上的那条疤,本来又细又长,只是被她纹成了一条又黑又粗的直线。
那是她自己纹的,没上麻药,就这么直接地掩饰自己。
他也许知道苏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越内疚,越失控,越是用满身的刺将自己包裹起来,去刺伤别人,也不放过自己。
而苏辰,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被人呵护着长大,没有经历过磨难,没有自己独立,没有独自承受生活给予的一切悲欢离合时,都会亲切地唤自己的母亲为“妈妈”。
“后来她考上大学就搬到学校去住,有次我到她的房间找空调遥控器,在书页上看到一行字----我也喜欢吃苹果,可是没有人知道。”
向北听完拿烟的手猛地一抖,那段时间她跟他住在一起,他教她别乱扔垃圾,他教她珍惜粮食,他教她热爱生命。
他看似渗透了她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却同样也不知道她爱吃苹果。
“你家重男轻女?”向北吐了口烟,眼中有点点星光聚在一起,像一个黑暗的旋涡。
“……是有点。”
“怪不得,我要是你姐,就直接把你掐死。”他心里有些东西渐渐泛开,他终于知道,苏里心里紧闭着的那扇门是什么。
“班长,带不带把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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