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拧了眉,一边上药一边道:“姑娘这样,怕是要落疤的。婢子记得老夫人那里,有宫里赐的上好雪肌膏。”
甄妙疼的抿紧了唇,一声未发,等紫苏都上完了才道:“算了,没必要惊动老夫人。”
比起落疤,她更怕被老伯爷发现她是伤鹅凶手。
收拾利落了,又喝了几口热茶,眼见时辰不多了,甄妙这才扶了紫苏的手,因为腿疼,身体大半重心落在她身上,缓缓向宁寿堂走去。
路上,就遇到了甄冰甄玉姐妹。
甄冰xing子温和,虽和甄妙关系一般,该有的礼数却不缺,当先打了招呼:“四姐姐好。”
甄妙浑身疼,声音不自觉就柔弱了:“五妹、六妹好。”
听着她的话,甄玉一声冷笑:“四姐今日怎么弱柳扶风起来了,莫不是又想惹人怜惜来着?可惜现在就做出这副样子,心急了点儿。”
说着,一双眼紧盯着甄妙,满是不屑。
“六妹这话,我听不大懂。”
甄玉微扬了下巴,正等着甄妙说完再讽刺一番,没想到甄妙只轻飘飘的说了这一句,就扶着紫苏,更加弱柳扶风的走了。
甄玉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胸口发闷,盯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脚。
“六妹,你何必总和四姐争执?”甄冰拉了拉她。
“五姐,难道你喜欢她?”
甄冰替甄玉理了理衣裳,淡淡道:“谈不上喜不喜欢的,都是一府的姐妹,闹得太厉害了,平白要外人笑话。”
甄玉轻哧一声:“五姐放心,在外面我自然知道分寸。再说,我们顾念着是一府姐妹,她哪里顾念这些了,几个月前做下那种事不说,前些日子又做了那荒唐事,真真是把伯府的脸面丢尽了。如今三叔三婶还在禁足呢,就迫不及待的装模作样起来了,还不是为了那什么新来的表哥!”
甄冰瞠目结舌:“六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且看着吧。”甄玉冷笑道。
路上,甄妙又遇到了二姑娘甄妍。
甄妍狐疑的看了甄妙几眼,问:“四妹怎么了?”
面对嫡亲的姐姐,甄妙不好敷衍,支支吾吾的道:“身上不大好。”
甄妍却是误会甄妙葵水来了,脸色一正:“这可是第一次来?”
“啊?”甄妙有些愣了。
甄妍却以为她不好意思,安慰道:“四妹别担心,这说明你长大了,回头我把该注意的细细说给你听。”
说着扫一眼紫苏,甚有威严的道:“紫苏,这几日照顾好四姑娘,不要让她受凉。”
“是。”紫苏悄悄抽动了一下嘴角。
甄妙已经反应过来了,虽有些好笑,心下却觉得暖暖的。
她虽有着原主的记忆,但并没接收她的qíng感,而且记忆里,原主对这些亲人的感qíng也被争qiáng好胜冲淡了。
可现在,那种叫做亲qíng的萌芽却渐渐在心里苏醒,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原主曾经忽视的。
管它呢,只要顺着心意走就是了。
进了宁寿堂,屋里的谈笑声缓了缓,老夫人面色不变的道:“二丫头四丫头来了。”
“给祖母请安。”姐妹二人从老夫人开始,对屋里的长辈一一请安。
等给甄焕请过安,看着站在他一旁的白衣少年,姐妹二人反应各异。
甄妍先是一怔,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神色,冲少年大大方方的颔首,随后目光询问似的看向老夫人。
甄妙则面无表qíng的看了少年一眼,随后平静的垂下头,一副我绝对不认识此人的模样。
她这样子落在旁人眼里本来是正常的,可少年却震惊了。
这姑娘,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啊。
不由得就多看了一眼,正看到一双微微泛红的耳朵被青丝拂弄着。
“二丫头四丫头,这是你们大伯母娘家的侄子,日后要在府中住下的,也算是你们的表哥。”老夫人解释道。
甄妍倒是不觉得奇怪,能出现在这里,还一起参加家宴的,必然是亲戚,当下端庄大方的一礼:“见过蒋表哥。”
甄妙跟着照做。
“二位表妹不必多礼。”
少年正客气着,就听大夫人蒋氏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言哥儿他刚十五,比妍儿还小点儿。”
蒋宸面上云淡风轻,冲着甄妍含笑一礼:“二表姐。”
甄妍一贯端庄的表qíng难得出现裂fèng,瞥了一眼老夫人。
收到孙女嗔怪的眼神,老夫人咳嗽一声,冲蒋氏笑道:“看我,见这孩子稳重,还以为他比二丫头大呢。”
这时二夫人李氏一脸的笑,cha嘴道:“大嫂,我听说言哥儿前年就考中了秀才了吧。啧啧,十三岁的秀才,真是了不得,将来恐怕不比昭云长公主家的二公子差呢。”
虽是夸自己的侄子,但拿长公主家的公子说事,到底不妥,蒋氏淡淡道:“二弟妹过奖了,言哥儿还差得远,这才来国子监求学。”
蒋氏出身南淮大族,南淮蒋家传承数百年,历代都有出仕的,现今虽没有身居高位者,族中子弟出众的却不少,蒋宸更是其中佼佼者,承载着族人的期望。
南淮读书风气重,十三岁的秀才虽少见,但也不算什么,若是放在京城就有些打眼了。
蒋氏可不想侄儿木秀于林遭人嫉恨。
蒋氏不领qíng,李氏罕见的没有yīn阳怪气,反而看着蒋宸的神qíng更加缓和。
见甄冰甄玉两姐妹携手进来,眼睛一亮,忙招呼道:“冰儿玉儿,快来拜见你们表哥。”
第十九章 一只鹅引发的血案
李氏这话一出口,屋里就是一静。
甄冰看着李氏急切的样子,眼都气红了,看也没看那素未谋面的表哥,拉着甄冰就到了老夫人面前:“孙女给祖母请安。”
二人同样是一一见礼,等轮到蒋宸这里,一个温和,一个冷淡,全然没有李氏那急切的样子。
老夫人那不悦就压了下去。
这种场合,到底是不好不留qíng面的训斥,至少这两个孙女的表现没丢了伯府的脸面。
蒋氏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李氏,嘴角勾了勾。
她当然明白李氏打得什么主意。
其实二老爷一直在外任职,将来仕途应是不错的,给侄儿做亲不是不可以,只是李氏这xing子实在上不得台面,到底是庶女出身。
想着那位出身良好,气质高雅,当年处处压她一头的二弟妹,再看看小家子气尽显的李氏,蒋氏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什么心qíng。
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天青色的细纱帘晃动,先是浅蓝色的马面裙漾起褶皱,碧波层层滑落,露出粉蓝色绣着鹅huáng迎chūn的鞋尖,接着是素手拨开纱帘,三姑娘甄静走了进来。
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深深浅浅的蓝色中,配着厚重的额发,小巧的下巴,整个人显得jīng致而沉郁。
甄妙视线不由自主的随着甄静走。
她已经有日子没有见过甄静,只恍惚听说她的亲事定下了,是今科的进士,寒门出身。
甄静似乎感觉到甄妙的注视,微抬了眼帘,与她的视线飞快碰了碰,接着是中规中矩的请安。
不知为何,甄妙就觉得那目光令人隐隐发凉。
大夫人蒋氏不悦的拧了眉,沉声道:“怎么这时候才来?”
甄静低了头:“母亲见谅,做绣活忘了时辰。”
蒋氏还待再说,老夫人出声道:“好了。”
说着扫视一圈,问:“老伯爷呢?”
二老爷常年在外,大老爷今日有事未回府,三老爷又被禁足,说起来出席家宴的男xing长辈就老伯爷一人。
立在老夫人身后的白芍有些犹豫。
“说吧。”提起老伯爷,老夫人习惯xing的抚了一下额头。
“呃……婢子派人去请了老伯爷,回话说……说老伯爷去了太仆寺还没回来。”
“去太仆寺?”
白芍神qíng更显为难,还是如实道:“说是老伯爷新寻来的白鹅在园子里不知被何人打伤了,老伯爷qíng急之下去太仆寺找马医医治去了。”
室内明显一静。
老夫人嘴唇抖了抖。
这个老混蛋!
心里狠狠骂了一声,明面却不好说什么,只是问:“谁跟着老伯爷一起去的?”
“是平安。”
老夫人沉稳的又喝了一口茶:“那大家就等等吧。”
太仆寺的人,也该下衙了吧。
“言哥儿,你祖母可还好?”老夫人转了话题。
蒋宸的祖母贾氏,是当年京城出名的闺秀,和老夫人jiāoqíng还不错。
“多谢老夫人关心,祖母她老人家身体康健的很,这次晚辈进京,还特意叮嘱晚辈向您问好。”蒋宸从容不不迫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
一屋子长辈,为了打发时间围着蒋宸问这问那,尤以李氏问的最多。
蒋宸不露半点不耐之色。
甄玉却沉不住气了,拧着帕子,恨恨对甄冰低声道:“娘这是做什么!”
甄冰无奈叹口气:“娘也是为我们cao心,算了。”
甄玉低着头,泪都要流下来了:“这算是什么,活像我们嫁不出去似的,平白惹人笑话!便是继室所出,我们也是嫡女,哪里又低人一等了!”
蒋宸这样才华横溢,君子如玉的少年郎,其实没有哪个少女会厌恶,只是李氏这般急切,甄玉又是个心气高的,反而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甄冰却不一样了,她xing子本就温和些,虽不赞同李氏做法,抵触却没有这么大。
再者她心里也明白,她是姐姐,李氏若是谋划,也是先为了她……
想到这里,眼尾余光悄悄扫了一眼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
看着他眉眼含笑,一派从容的模样,心头突然就跳了几下。
却又听甄玉低声道:“又有哪里好了,还不是以貌取人的,五姐你是没看到,我进来时,正瞧见那位表哥瞧着甄妙不错眼呢!”
甄冰脸色顿时白了一下。
姐妹二人来得晚,靠墙角站着,离着最近的甄静听到“甄妙”二字,眼珠动了动。
甄妙这时候也没心思听众人讲话,她一想到老伯爷抱着半死的白鹅去太仆寺看病,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心里一直祈祷着,可别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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