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见她答应了,大喜,连忙又深深一福,谢她帮忙。
张仲微去过楼店务,就在张家酒店斜对面,租下了一套一明一暗的上等房,以供杨氏居住,又在张家简易厨房的隔壁,租下了两间下等房,一间女仆住,一间男仆住。
林依觉得张仲微如此安排十分妥当,正yù小声夸他几句,就听见流云嘀咕:“下等房怎么只租了两间,分明不够住,我可是老爷的通房,怎能与小丫头们混在一处。”
流霞一指头戳到了她面上,骂道:“通房也是丫头,并没有委屈了你,要想住单间,等当上了姨娘再抱怨罢。”
流霞骂的是流云,可话里话外,都是在暗暗责怪张仲微办事不力,没给她这位姨娘单独安排个住处。林依恨她蹬鼻子上脸,但杨氏没出声,她也不好开口,只能狠狠瞪去一眼。
可偏偏杨氏就想听她的意见,特意问道:“媳妇,你说这新租的房子,该如何安排?”
林依先解释了一番,道:“新酒楼后面有个小院,等装修完毕,咱们便能搬进去,不必多租屋,花些冤枉钱。”
她这是替杨氏省钱,后者自然只有高兴的,笑着点了点头。
流霞听过林依的话,本已将不善的目光投了过去,但一见杨氏的笑脸,马上审时度势,也跟着点起头来。
林依才不管流霞心里是怎么想的,一个妾室,与正头娘子相比,哪怕高了一辈,仍是那脚下的泥,想要对着gān,只能说是不自量力。
她接着道:“丫头们和姨娘,都先委屈几天,在一间房里挤挤罢。娘年纪也大了,夜里没个人照料,我可放心不下,就叫她们四人,夜里轮流值夜罢。”
流霞自小跟着杨氏,做惯了值夜的差事,闻言倒没甚么,但流云却从来没值过夜,只晓得那是极辛苦的差事,脸上就露出不忿来。
杨氏假装没看见,只叫她们按照林依的分派,下去打扫屋子,铺陈chuáng卧。流霞最是了解杨氏的脾xing,一丝不满也不敢再露出来,低眉顺眼地谢过林依的安排,率先出去了。
第202章 林依管家
流云的城府,却要差上许多,在杨氏面前时还能忍住,但回到下等房就露出了本xing,坐在chuáng板上抱怨道:“我看二少爷与二少夫人都看咱们不顺眼,分房间一事,分明是他们两口子串通好的,我就不信多租一间下等房,能多花多少钱。”
流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认为张仲微两口子并非勤俭,而是嫌她们分享了杨氏的钱,不然他们自己的下人,仅有两名,怎么却占了整整一间房?但她深知,凡是杨氏喜欢的人,就算她再不喜欢,也得装着喜欢,不然绝没有好下场,杨氏对待张栋的女人,可一向是心狠手辣的。
流云还在抱怨个不停,流霞为了讨杨氏喜欢,也为了藏住自己的真实想法,便上前把流云从chuáng上拽了下来,喝道:“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也是你能抱怨的?给我跪下。”
流云在衢州时,比流霞受宠许多,杨氏待她也还不错,因此她一点儿也不怕流霞,站直了身子,回嘴道:“你以为你是谁?同我一样是个奴呢,就敢来罚我的跪?”
流霞理直气壮道:“我是姨娘,乃半个主子,而你只是个丫头,我怎么罚不得你?”
流云嗤道:“半个主子,那是咱们大夫人心好,与你脸面,你还当了真了。”
流云方才抱怨张仲微夫妻的话,让杨氏听了肯定生气,流霞自认为抓住了流云的小辫子,岂肯轻易放过,抓住她的胳膊,使劲朝前一带,道:“你不肯跪也成,同我见大夫人去。”
流云方才讲了些甚么,她自己心里很清楚,但小丫头小坠子去取抹布了,屋内没有第三人,她大可咬定是流霞诬陷她,因此虽有些心慌,却不至于害怕。不过被拉扯着到杨氏面前去,不是甚么光彩的事,流云可不愿遂了流霞的意,拼命挣扎。
小坠子端着盆水进来,又将三块抹布摆到桌上,但流霞与流云二人只顾着扯来扯去,丝毫没有要来打扫房间的意思,还时不时的叫上两声:“小坠子快来帮忙。”
上等房和女仆的下等房加在一起,足足有四间,打扫起来,工作量不小,若要让小坠子一人完成,她可不愿意。但她不敢指使流霞和流云,便匆匆赶往林依卧房,向杨氏告状。
杨氏听说流霞和流云不顾规矩在打架,一点儿也没生气,甚至连处罚的话都没讲,只让小坠子转告那两位:“在东京,咱们家是二少夫人当家,今后她们的月钱,由二少夫人发放,若短了物事,也只管来找二少夫人。”
小坠子记下,跑回下等房,将杨氏的话转述。流云一听,只觉得双膝发软,不等流霞推她,自个儿就跪下了。
流霞庆幸自己没同流云一样乱抱怨,得意洋洋,道:“这下晓得厉害了?看日后二少夫人怎么收拾你。”
流云后背淌冷汗,嘴上却不甘示弱,还嘴道:“你别当二少夫人是傻子,我方才是在她面前抱怨了二少爷不假,可你接的那话是甚么意思,你以为她听不出来?”
流霞仔细回忆,当时林依的脸色,好像真是变了一变的。她的后背,也嗖地凉了起来,深悔不该卖弄小聪明,这旧仇加新恨,还不知林依会怎么整她呢。
她寻了把椅子坐下,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处境,还是比流云略好些,她到底没有明着抱怨,至于话里的话,一口咬定自己没那意思便得;而流云抱怨张仲微,可是直截了当讲出来了的,就算林依要发威,也是先整治流云,而她则能趁此时间,好好地与林依改善改善关系。
如何改善关系?流云才刚讲了林依夫妻的坏话,这个得让她知道。流霞的唇角,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小坠子见她们两个,一个呆愣跪着,一个傻笑,都不来帮忙打扫,急得直想哭,这几间屋子,长久无人居住,灰尘厚厚一层,顶上还有蜘蛛网,光靠她一人,肯定是没法在杨氏入住前打扫gān净的,到时肯定要受责罚。
她越想越急,真哭了出来,央求道:“姨娘,姐姐,你们身量高,且把屋顶角落里的蜘蛛网搅一搅,如何?”
流霞和流云各自想着心思,根本不理她,小坠子只好抹着泪,又去找杨氏。杨氏听了她的哭诉,不作答,只朝林依努了努嘴。小坠子也算机灵,马上扑过去跪下,道:“二少夫人,我不怕累,只是怕耽搁了大夫人歇息。”
林依看了看杨氏,后者冲她微微笑,一副无论你怎样处置,我都不介意的模样。林依虽然不明白杨氏为何要让她来解决这事儿,不过既然有人撑腰,她还怕甚么,于是也微笑起来:“不就是不爱gān活,甚么大事,正好她们来东京后的头一份月钱还没发,拿去到街上雇两名媳妇子,不知多少人争抢着来呢。”
小坠子心想,若她真这般做了,不知流霞和流云怎么恨她,于是忙道:“这是新规矩,她们还不懂,且等我告诉她们去。”
林依点了点头,叮嘱道:“屋子要打扫gān净,特别是大夫人住的那间,若是她们不上心,那还是拿月钱雇人来的好。”
小坠子应着去了,杨氏问林依道:“有无怪我一回东京,就与你树敌?”
林依忙称不敢,道:“只是娘在这里,哪轮得到我管家。”
杨氏道:“我晓得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有时心太软,你要晓得,一味地怕事是不成的,大多数时候,你得让别人怕你。我这两个妾室,都不是省油的灯,管教她们的事,就jiāo给你了,我要一身轻松地享享清福。”
杨氏让林依管家,林依并不奇怪,因为以前杨氏在京时,家也是她管的。但流霞和流云,却是张栋的妾,虽说家中奴婢,都该当家人管束,但杨氏这番话讲出来,总让人听着怪怪的。难道她别有用意,是想让林依提前cao练cao练,好为以后管教张仲微的妾室打基础?
杨氏的一双眼,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道:“你放心,我自己是个不喜妾室的人,怎会偏偏朝你屋里塞人,叫你堵心?我的确就是想享享福,没有别的意思,你莫多想。”
这话如同一剂定心丸,打消了林依所有的胡思乱想,她由衷地感激杨氏,笑道:“既然娘信任我,我就试着管管,横竖出了错,也有娘兜着。”
杨氏也笑道:“总共也没多少人,能出甚么错。”
杨氏有她的打算,正是因为家中人口不多,才把流霞和流云两个刺头丢给林依,让她学着管管人,同时把心肠练硬些。
在月钱的压力下,流霞和流云很快就帮着小坠子把房间打扫gān净,前来向林依禀报。
林依正想让她们去歇一歇,就听见杨氏道:“许久没回东京,都忘了面条是甚么味儿了。”
流霞马上道:“我去擀面,晚上给大夫人做个淹生软羊面。”
杨氏皱眉道:“油腻腻的,谁吃那个。”
流云见流霞讨好不成,暗笑,道:“叫流霞擀面,我与大夫人做个桐皮面。”
流霞暗恨,流云要讨好杨氏也就罢了,偏还要拉上她擀面,到时力气是她出的,得脸的却是流云。她才不肯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遂道:“大夫人是惦记东京口味,你提这南边传来的桐皮面作甚么?”
流云不以为意,道:“别以为我头一回到东京,我被卖前,在东京待过好几年呢,这桐皮面早就传到北边来了,许多东京人打小都吃它呢。”
杨氏道:“就是桐皮面,顺便把一家人的晚饭都做了,不得马虎。”
杨氏没有过多的吩咐,流霞却明了,今晚得她擀面了;流云见杨氏肯定了桐皮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说她们得准备全家人的晚饭,不禁暗暗叫苦。
但她们二人,不仅不敢讲半个不字,还装出一副开心模样,争先恐后地朝厨房去了。
小坠子也要跟去,杨氏却将她留下了,夸她道:“你遇事能来禀报,很好,去歇着罢。”
小坠子谢过她,转身去了。
杨氏向林依道:“有些人,不能让她们歇着,一闲就要生事。”
让流霞和流云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做晚饭,就是对她们变相的惩罚?林依猜想着,向杨氏道:“媳妇记下了。”
流霞和流云,还不算太蠢,生怕晚饭不做好,连觉都睡不成,因此在厨房里虽有争吵,却没太过分,还提前把晚饭端上了桌。
饭桌上有三人,杨氏、张仲微和林依,其他的人,都在旁侍候。张仲微才从工地回来,描述着新酒楼的宏伟和那两层的花门,十分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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