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_阿昧【完结+番外】(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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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李舒信中是些悲切的句子,舍不得的言语,但没想到,完完全全猜错了。李舒信中讲了这样几条:

  一、祥符县的房子,是她出钱租的,如今她已不是张家人,因此警告张伯临等,别打房子的主意,要想安顿,自寻住处;

  二、带走张浚海,非是要夺张家嫡子,而是替张家考虑,怕他们养不活,好心帮他们减轻负担,等到张浚海长大,还是让他认祖归宗;

  三、一日夫妻百日恩,张伯临如何待她,自己心里有数,但她却做不出无qíng无义的事来,因此将两个通房留给他,但卖身契还在她手里,若张伯临哪日不想要了,只能送还与她,不可私自变卖;

  四、眉州老家有两处房屋,一处是祖屋,二房有一半,那一半她不管,但那栋新屋,乃是她出钱盖的,如今休离,便要收回;

  五、二房乡下的几亩薄田,一直是她陪嫁的下人在照管,如今这些人也要收回,请张伯临尽快另觅人选,否则田地荒芜,她概不负责。

  张伯临读完,心口一阵发疼,忍不住叫了声“哎哟”。方氏闻声赶来,与锦书两个把他扶进房去,又是揉胸口,又是喂热茶。

  张伯临满脸通红,不知是疼的,还是羞的,他推开锦书递来的茶,与方氏道:“娘,祥符县的房子,乃是李氏租的,咱们是去不得了,如今我要在京城候选,不如就在附近租个房屋,待得获了差遣再另做打算。”

  方氏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去住已休儿媳的屋子,闻言脸也红了,吭哧了两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得那许多,你与你爹商量去罢。”

  张伯临捂着心口,让锦书扶了,到厅中见张梁,父子俩商量一气,决定将张八娘酒楼后院的三间房租下来,搬过去暂住。这番打算,好是好,张八娘是张家的亲闺女,哪好意思多收钱,但那院子只得三间房,而二房上下,一共有七个大人,一个孩子,哪里住得下?

  张梁叹了口气,道:“如今落魄,也只能挤一挤了,我与你娘带着浚明住一间,那雇来的奶娘,辞了罢,省些钱好买菜;另外两间,一间住郭姨娘、任婶和冬麦,一间住你的两个通房丫头,如此正好。”

  张伯临赞同道:“还是爹会安排,我这就去问罗妹夫和八娘子。”

  张八娘早就听说张伯临落难,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却又帮不上忙,如今见兄长安然无恙归来,高兴得又是哭又是笑,再一听说他们要租自家的屋,哪里肯收钱,忙忙地亲自带人去打扫,让张伯临他们赶紧搬过来。

  张伯临起初怕罗书生不愿意,推辞着要付钱,张八娘笑道:“他才不理会家务事,大哥且放心大胆地来住。”张伯临这才受了,回去通知父母,辞别大房一家,又央林依派个家丁,去祥符县向李舒报平安。

  林依应了,使人去祥符县,又把青苗做的点心包了几包,一并送去。张仲微送过二房一家回来,与林依道:“大哥对大嫂,虽然有些无qíng,但到底还记得与她捎个信儿去,不算全忘了昔日恩爱。”

  林依磨牙道:“若换作我,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

  张仲微自倒一盏茶水吃了,不慌不忙道:“我看大嫂此举,只是权宜之计,她还是要回来的,不然为何把两个李家丫头留在了张家?”

  林依一想,还真有这可能,不然李舒为何就留在了祥符县,却不回老家去?她替李舒不值,但各人自有各人的想法,旁人不尽得知,唯有感叹两句罢了。

  张仲微走去摸了摸林依的肚子,道:“大哥是聪敏人,既已脱险,就不再需要我们替他cao心,万事他自会处理。”又道:“我今日替婶娘挨了一巴掌,娘心里一定不好受,娘子,你且去替我斡旋斡旋,美言几句。”

  今日事多,张仲微又一直在外面跑,以至于林依这会儿经他提醒,才想起他替方氏受过的事,忙捧了他的脸,细细看了一回,心疼道:“叔叔下手也太狠。”

  张仲微暗叹一声,催她去杨氏跟前。林依瞪他一眼,道:“这会儿晓得着急了?当时挨打时,怎没想起来?”

  张仲微赔着笑脸,道:“一时心急,哪想得起这许多。”

  林依教他道:“叔叔老打婶娘,的确不好,下回再遇见,拦住他的手便是,何苦巴巴地把自己的脸凑过去,又吃了痛,又惹了娘不开心。”

  张仲微一愣,悔道:“是我愚笨,下回听娘子的。”

  林依将他的脸又摸了一把,走出门去寻杨氏。此时杨氏正躺在榻上,流云打扇子,流霞站在榻后,替她揉着太阳xué。林依见了,忙问:“娘又头疼了?我去请个郎中来?”

  杨氏摆了摆手,道:“没甚么大碍,被二房一家吵闹了几日,这才头疼。”

  林依叹了口气,在榻边坐下,接过流云手里的扇子,帮杨氏慢慢扇着,道:“他们也是心急。好在大哥已出狱,想必日子又好过了。”

  杨氏哼了一声,道:“即便是官场,也见不得无qíng无义之人,你以为大郎休了妻,就有好日子过?只怕往后人人都要看不起他。”

  第230章 祥符赴任

  林依虽答应了张仲微的请求,但真到了杨氏面前,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犹豫半晌,方道:“娘,仲微这人,你是知道的……”

  话才起头,就被杨氏打断:“我知道你要讲甚么,娘不是那般小气的人,你叫二郎莫多虑。”

  林依感激一笑:“娘——”

  杨氏伸手取下她手中的扇子,温和道:“你身子重,别累着,过去歇着罢。”

  林依如今与杨氏一个房,杨氏不让林依在这里歇着,却叫她过去,分明是想让她去定一定张仲微的心,林依会意,起身去了西边正房,将杨氏的意思传达。

  张仲微听过,舒了一口气,道:“幸亏娘大度,我去买些新鲜果子,与她送去,顺便到工地上瞧瞧。”

  林依瞥他一眼,笑道:“讨好娘,也不用这般赶着,叫他们去买罢。”说着唤了青苗进来,叫她拿钱,让家丁买去,又问张仲微道:“你打算甚么时候去祥符县上任?”

  张仲微道:“虽然得了缺,但现任知县还有一个月才任满,祥符县离东京就几步路,不着急,咱们下个月再作打算。”

  林依欢喜道:“咱们典的这房子,正好还能住一个月,等到你上任,就搬到祥符县后衙去,不必再费神找房子。”

  张仲微点头称是,想到即将升任知县,喜不自禁,终于将连日来的yīn霾,一扫而光。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张伯临仍未候到差注,眼看着任上攒下的几个积蓄越来越少,家中却无进项,心急如焚;而两个通房,毕竟是李家人,心偏着李舒,日子一久,就对他有些爱理不理,张伯临是有苦说不出,烦闷非常,于是走到斜对门去,寻张仲微说话。

  张仲微这半个月正好相反,家里又有钱,人又清闲,且还有个知县的盼头,天天侍奉母亲,陪伴娘子并未出世的孩子,好不快活。张伯临将他一家子一看,隐隐后悔,道:“我还不如被流放,至少家里人口是齐全的,不似现在,妻离子散。”

  张仲微嫌他讲得太严重,道:“大嫂就在祥符县,又不远,你何不看她去,顺便瞧瞧儿子。”

  张伯临苦涩一笑:“我哪还有颜面见她。”

  张仲微沉默下来,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过了一时,想到酒能消百愁,遂请他去了酒楼,准备陪他一醉方休。

  二人到附近酒楼,挑了个济楚阁儿坐定,叫上两壶酒,先饮了个三、四分醉。张伯临拿筷子敲着酒壶,凄然道:“兄弟,哥哥这半个月,过得好不辛苦,差遣迟迟没有消息,家里的钱,一日少过一日,再这般下去,只怕无米下炊。”

  张仲微忙道:“我家里还有几个钱,哥哥若要,待我禀明娘亲,取来与你。”

  张伯临睁着半醉的眼看他,道:“你做了几日官,也学会打马虎眼了,明明晓得我讲的不是这个。”

  张仲微垂下头去,嗫嚅道:“哥哥,我哪一日不朝欧阳参政家跑几趟,无奈他只是推诿,我也无法。”

  张伯临问道:“欧阳参政到底是哪里对我不满?”

  张仲微茫然摇头,称自己已问过,但欧阳参政却不讲。

  张伯临灰了半边的心,只觉得那酒都是苦的,大宋的差注,历来员多阙少,往往是三员共一阙,即一个差遣,至少有三人竞争,至于花落谁家,就得各凭手段了。他如今要靠山没靠山,要钱没钱,政绩就更不用说了,好容易自欧阳参政那里看到点希望,又给掐灭了,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张仲微见张伯临一杯接一杯的吃酒,晓得他处境艰难,却又帮不上忙,心里好不难过。

  突然,张伯临将酒杯一顿,道:“我再活动一个月,若仍无希望,就回家种地。”

  张仲微吓了一跳,十年苦读,好容易挣来功名,岂能说丢就丢。他忙着劝慰张伯临,宽他的心,张伯临却道:“我又不是立时就走,说不定事有转机呢?”

  张仲微见他还是乐观的,略略放心,便不再劝,只举杯同饮。

  两三个时辰后,张伯临醉成了一摊泥,张仲微略为清醒,qiáng撑着将他送回家中。方氏领着锦书与青莲接着,把他们都扶了进去,一个躺chuáng上,一个躺榻上,分别灌下满盏的酽茶。

  方氏见张伯临醉得人事不省,责怪张仲微道:“你也不劝着些,怎能由着他吃。”

  张仲微歪在榻上,苦笑道:“哥哥心中烦闷,就让他醉一回罢。”

  方氏道:“我听说你深受欧阳参政赏识,你媳妇又与参政夫人jiāo好,何不前去,替你哥哥美言几句,哪怕谋个微末小官也好。”

  张仲微闭上眼,缓缓摇头,道:“早已去过了,若是有法子,也不至于去吃闷酒。”

  方氏坐在塌角,垂泪不已,道:“当初我就反对娶李家女,是你爹和叔叔非要搭攀高门大户,这才惹来一场祸事。”

  张仲微道:“婶娘,话不能这样讲,李家照拂哥哥不少,大嫂又贤惠,又孝顺,还与张家添了血脉……”

  方氏一拍榻板,打断他的话,怒道:“谁是你大嫂?事到如今,你还替她讲好话,还嫌她把你哥哥害得不够?”

  张仲微见方氏生气,慌忙起身,解释不停。方氏却认为他是qiáng词夺理,竟将他赶了出去。张仲微踉踉跄跄,跌出门来,好在自家就在斜对面,门口又有家丁,见此qíng景,忙赶过来将他扶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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