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_阿昧【完结+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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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红配石青,松花配桃红……”张八娘从配色开始,耐心教起,林依学得认真,一会儿功夫,就打出一条同心方胜的络子来。张八娘接过去瞧了瞧,夸道:“头一回学,已算不错了。”她瞧完,却不把络子还给林依,攥在手里笑道:“我替你送与我二哥去,对外就称是我送的。”

  林依唬了一跳,忙把络子抢回来道:“这是同心方胜呢,谁人会信?”张八娘反应过来,另取了彩绳递到她手里,道:“那我再教你几个别的花样。”林依感激点头,跟着她又学了好几种,最终选了个攒心梅花,预备送与张仲微。

  第7章 鹬蚌相争

  傍晚时分,张八娘远远儿地瞧见张氏兄弟下学回来,拿起梅花络子就要去送,林依拉住她道:“险些忘了,这络子既是以你的名义送,怎能只送二哥,不送大哥?”张八娘点头称是,连忙坐下与张伯临打了个连环络子,再才出门去。

  过了会子,她笑容满面地回来,将一沓子竹纸递给林依道:“二哥给的,说与你练字使,他听说那络子是你亲手编的,捧在手心里舍不得放下,只差乐疯了。”

  林依抿嘴一笑,道了谢,接过竹纸放好,还接着打络子。

  晚饭后,张八娘唤来了杨婶,问她消息打探得如何,杨婶正等着她问这个,眉飞色舞道:“开饭前,银姨娘屋里就点了蚊香,她又不得出门,那物事哪里来?定是任婶背着二夫人帮她捎回来的。”

  张八娘沮丧道:“我们的赌局,竟无一人胜出,可惜十个钱的彩头了。”

  林依纳闷道:“蚊香再贵,也花不了五百个钱,她可是还买了甚么?”杨婶点头道:“定然是在城里买了物事,还未送货来。”

  她所料丝毫不差,第二日中午,城中铺子伙计送了只大箱子到张家,称是银姨娘所购之物。

  妾室购物可不违规矩,方氏再怎么想刁难银姐,也只能看着那伙计把箱子搬进了她房里。

  堂屋中的几人想去瞧热闹,又怕方氏责骂,岂料方氏自己都好奇,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吩咐道:“你们且去瞧瞧,别让她摆了不合规矩的物件儿,惹人笑话。”众人得令,欢喜涌至银姐房中,俱睁了好奇的眼睛四面张望。

  屋中原本光光的墙上,挂了两幅字画;桌上摆着一只剔花牡丹梅瓶,一面葵口铜镜;墙角处有一只海棠红花盆,想来是准备种花养糙;靠墙的chuáng上,罩了绣花芙蓉帐,隐约可瞧见里面的刻花孩儿枕;窗台上搁着三足八卦熏炉,里头燃着蚊香。

  林依瞧着这一屋子的陈设,明白了任婶那些钱的去处,不过杨婶把钱看少了,这些物件,可不止五百钱。杨婶大概是同样想法,张着口看得目瞪口呆,张八娘也是惊讶得讲不出话来,只有任婶脸上神色如常。

  银姐取了印梅白茶盏,斟了两盏茶,端给林依与张八娘,笑道:“还未买到好茶叶,二位小娘子且将就一回。”张八娘尝了一口,这所谓“将就”的茶,比她平日吃的茶还好上几分。她愈发觉得诧异起来,待得回到堂屋,迫不及待地问方氏:“娘,银姨娘怎地这般有钱?”

  此话道出了所有人的疑问,皆望着方氏等她作答。方氏窝火,又被众人盯着,愈发觉得失了颜面,当即叫了银姐来问。

  银姐一身新衣,款款提了裙子进来,不慌不忙行过礼,问道:“夫人唤我何事?”

  方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道:“是我疏忽,忘了与你添置些日常使用,不过咱们乡下人家,勤俭为本,太过铺张,总是不好。”

  银姐受了指责,当即垂头道:“是我的不是,往后定当注意。”

  方氏没料到她认错认得这般gān脆,愣了一愣才问:“你哪里得来那么些钱?”

  银姐答道:“老爷给的。”

  方氏暗自咬牙,又问:“谁人替你买来的?”

  银姐再答:“不知老爷所托何人。”

  方氏的肺险些气炸,忍了又忍,终于顾及闺女下人都在跟前,没有当场发怒,挥手叫银姐下去了。

  任婶与杨婶见方氏面色不善,都不敢久留,各寻了借口散去,张八娘还想问话,被林依扯住袖子,拖了出去。

  林依以为杨婶会暗中告任婶一状,不料数日过去,甚么动静也无,原来那银姐出手阔绰,在下人跟前打点周到,杨婶家中人口多,哪儿会跟钱过不去,自然替她瞒了下来。

  张八娘天天在方氏跟前,没几天功夫,将银姐钱财的来历也弄了个明白,原来那些钱,还真是张梁与她的,他们在外时,张梁的钱都jiāo给她管,回家后,也没找她要回,因此她手中很是攒下了几个;方氏得知此事,成日催着张梁把钱要回,但张梁认为这般做有失他男人的颜面,坚决不肯,后来被bī得急了,白日里躲出去呼朋唤友,夜间就在银姐房里歇下,连照面也不与方氏打一个。

  林依听完张八娘所述,任何反应都无,她满心只有各式各样的络子,十指如飞,一个接一个地编——张八娘是为了让她传个信物,才教了这门手艺,不料却为她增添了新的进项——一根络子能卖到十至十五文不等,且不怎么费工,比卖鞋垫合算多了。

  张八娘虽不排斥银姐,但到底心疼母亲,一面绣送给未来婆母的活计,一面唉声叹气。林依见她如此,安慰她道:“她没得进项,再有钱,也终有花尽的一天,你娘是嫡妻,膝下有儿有女,她争破天也争不过你娘去,且放一万个心。”

  这话讲得既有理又中听,张八娘露了笑脸,转头原样儿搬去安慰方氏,方氏得知这话出自林依之口,诧异之余,倒也有几分欣慰,再见着林依,面儿上qíng就很做足了些。

  张八娘出嫁前夕,银姐送了一份贵重大礼到她屋里,林依因与她同屋,沾了光,收到一只莲纹白瓷枕。她不敢擅自藏下,拿去问方氏:“我退还银姨娘?”方氏恨不得把银姐手里的钱全扒出来才好,斩钉截铁道:“收下。”

  林依得了允,放心大胆抱着瓷枕回房,隔了几日,糙市开放,她拉了张八娘作陪,将它卖了个好价钱,换回足足两百文。张八娘瞧着她喜滋滋地把钱装进huáng铜小罐,笑道:“这可比你打络子、绣鞋垫划算,往后你与银姨娘多走动走动。”林依被她这话唬了一跳,与银姐多走动,不怕方氏扒了她的皮?

  第8章 八娘出阁

  张八娘成亲前三日,方家把催妆的花髻、盖头、花扇、花粉盘和画彩线果送了来,方氏只得将银姐之事暂搁一旁,先忙着准备回送的绿袍、靴笏等物。这些回礼不过是应景儿,但两日后的铺房可是大事,方氏不敢马虎,提前一日就忙着清点房奁器具和珠宝首饰。其实所谓铺房,就是先送部分嫁妆过去显摆,这可关乎张家人的脸面,连张老太爷和张梁都来帮忙。

  张梁瞧见一堆箱笼里,有个朱漆戗金奁格外眼熟,便问道:“这不是银姐的物件儿?”

  张老太爷在跟前,方氏要妆贤惠,带了笑答道:“是银姐与八娘添的妆。”

  张梁“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掀盖子来瞧,奁里玉簪、玉钗、玉钏、玉珥、玉步摇,乃是一套成色极好的玉首饰。

  对银姐的出手大方,张梁颇为满意,赞了她好几句,连张老太爷都觉着这个妾很会做人。方氏背着人啐道:“她一个妾,有甚么是自己的,拿着别个的钱妆大方,谁人不会。”若是往常qíng况,任婶定要撺掇方氏去当面找银姐要钱,但这回却把嘴闭得紧紧的,生怕银姐没了钱,少了她的好处。

  按着规矩,铺房这日,张家得遣几个女眷去方家,但张家祖上不在眉州,族亲稀少,方氏只好央了隔壁人家的媳妇代劳,又叫任婶跟去照应。与此同时,张家地坝亦摆上了几桌酒席,请周围乡亲们来热闹热闹。

  乡间村民都是热心快肠,不消人请,就来厨房帮忙,方氏见人手充足,便唤过林依道:“八娘怕羞,不肯出来坐席,你陪她到房里吃去。”

  林依应下,寻了个托盘,拣了一碗鱼羹、一盘蒸jī和一盘麻婆豆腐;乡间酒席为显富贵,鲜见青菜,她寻思张八娘爱吃白菘,便用灶旁小炉炒了个,再盛了一大碗米饭,取了一壶好酒,端去卧房。

  张八娘正坐在桌边与银姐说话儿,见林依端了饭食来,伸头瞧了瞧,欢喜道:“呀,有白菘,我要多吃一碗饭。”白菘即后世的大白菜,想是她鱼ròu吃腻了,念着这一口。林依盛了两碗米饭,却不知该不该盛第三碗,便望向张八娘,张八娘忙问:“银姨娘可曾吃饭?”

  银姐摇头起身,道:“我回房吃去。”

  张八娘留她道:“不如一同吃些,倒也便宜。”

  银姐想了想,重新坐下,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外头都是客,想来也没我吃饭的地儿。”

  张八娘接过林依手中的饭勺,亲自盛了一碗饭,端给银姐,道:“我绣的帕子,最后几针怎么也绣不好,多亏了银姨娘教我。”

  银姐谦虚道:“甚么教不教的,我也就只会那几下子。”

  林依夹了一筷子白菘给张八娘,问道:“你怎地晓得银姨娘绣工好?”张八娘还未开口,银姐先笑道:“八娘子就要出阁,我来瞧瞧她,见她正托着绣绷子发愁,就帮她绣了几针。”

  林依见张八娘使劲点头,便只轻轻一笑,不再作声。她们三个饭量都不大,很快就吃完,银姐主动要收碗,林依忙拦开她的手,叫张八娘请她去旁边吃茶,暗自诧异,她何时变勤快了。

  等她把盘碗送去厨房再回来时,银姐已离去,张八娘独自坐在照台前,拿着支簪子在头上比划,左照右照。林依接了簪子替她cha好,问道:“你何时与银姨娘这般熟了?”

  张八娘自取了靶镜照着发髻,道:“难道她与你不熟?方才问了好些你的事呢。”

  “问我?问了甚么?”林依诧异道。

  张八娘道:“也没甚么,不过是问你是我家甚么亲戚,同我娘是否亲近之类,大概是她要讨好我娘,想从你这里下手罢。”

  林依笑道:“那她可寻错人了。”

  银姐想要讨好方氏?大概也只有心思单纯的张八娘会这般想。毕竟事关自己,若放在平日,林依定要问个究竟,但今儿是张八娘的好日子,她不想破坏了喜庆气氛,于是将疑惑压下,先收拾张八娘明日成亲要用的物事。林依平日做活儿做惯了,归置首饰,整理衣物,手脚极为麻利,根本不消张八娘cha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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