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钰神色稍霁,瞟了一眼她微凸的肚子,眸光微微一颤,按住她的手道:“我自己来,你坐。”
水玲珑也不矫qíng,就在桌边坐下。
诸葛钰脱了朝服,入净房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件宽松的金线shòu纹月牙白锦服出来。
水玲珑伸出手,咫尺之距却仍想拉拉他的手,诸葛钰握住她的手坐下,嗯,他是真感觉到水玲珑越来越粘人了,他笑着看向她,有些意味难辨。
感受到他异样的注视,水玲珑颇不自在,探出手按住他眼睛:“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
她按他的眼睛,他就按她的……
水玲珑遽然抽回手,哭笑不得:“流氓!”
诸葛钰将她纤细的十指合握掌心,望着她幽若明渊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道:“是不是爱上爷了?”
水玲珑眨了眨眼,一把端起桌上的鎏金珐琅圆盅,清了清嗓子道:“不吃算了!我给奶奶送去!奶奶可是馋得不得了呢!”
“哎哎哎——谁说不吃了?”诸葛钰抢过圆盅放回桌上,打开盖子,又拿起盘子里的勺子,看都没看清便舀了一口塞进嘴里,冰冰的、酸酸的又甜甜的,还有一股他以往特讨厌的奶味儿,但现在他觉着格外香浓,好像还有凤梨,他吞下嘴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水玲珑含笑道:“能吃出来么?”
诸葛钰又吃了几口,简直……爱不释手啊!难怪老魔头和父王都变着法儿地往墨荷院送食材,这女人的手艺真是太好了!菜做得好,零嘴儿也做得好。
“宝贝儿!”诸葛钰笑着唤了一声。
水玲珑狠狠一怔,jī皮疙瘩掉了一地!
诸葛钰痴痴地笑:“爷真娶了个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水玲珑一边掉着jī皮疙瘩,一边也颇有些洋洋自得:“到底吃出来了没?”
诸葛钰喝了口清水,满是赞许地道:“几样水果爷还吃不出来了?凤梨、蓝莓、橘子和蜜瓜。”
“还有呢?”水玲珑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眸追问。
诸葛钰的舌尖舔了舔唇瓣,道:“醋!”
“哈哈哈哈……”水玲珑倒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肚子都要笑疼了,哎哟,他怎么吃的?竟然吃出醋味儿了。
诸葛钰浓眉一挑,一本正经道:“难道爷猜错了?你没放醋,牛rǔ怎么酸酸的?”
过程就别告诉他了,很多美好的事物一旦被知晓了其制作过程大概都会失了三分味道,比如酸奶,比如臭豆腐。水玲珑坐直了身子,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堪堪忍住再次发笑的冲动吗,说道:“好吧,你就当放了醋吧。”
这是没放?想继续问,可一对上她那憋得通红的脸,诸葛钰又压下了浓浓的好奇,端着水果沙拉走到她身边,舀了一勺喂至她唇边。
水玲珑张嘴去含,他却忽而调转方向送进了自己嘴里,尔后抛了个闪亮亮的媚眼,仿佛在说,要吃吗要吃吗?过来呀!
水玲珑觉得好笑,弱弱地睨了他一眼,没有中招的打算。
诸葛钰的眸子一眯,迅速递过身子吻住了她的唇,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小俩口“唇枪舌战”了良久,也不知一盅水果沙拉到底进了谁的肚子,反正晚膳时分谁也不觉着饿。
夜深时分,二人云雨了两回,水玲珑香汗淋漓地跨坐在他腿上,他靠着chuáng头,正好搂住她。
水玲珑喘得不行,又不敢完全贴着他怕压到了小柿子:“把……我放下……来。”
诸葛钰哪里肯放?恨不得二人就这样一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水玲珑闭上眼,有气无力地喝道:“快放我下来,肚子不舒服。”
诸葛钰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才拥着她躺好:“怎么不舒服了?”大掌摸上她小腹。
水玲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地道:“现在舒服了。”
诸葛钰笑了。
水玲珑的眼珠子左右一动,试探地道:“四妹的事,你怪不怪我?”老太爷仿佛是怪她下手狠了些。父王没发话,不清楚他的想法。但他们怎么想她可以不在意,她只想在乎他的。
诸葛钰亲了亲她鬓角:“你希望我怪你?”
水玲珑很直白地摇头。
诸葛钰侧了侧身子,与她分开些距离以便二人更好地对视,也不知是想看清她的表qíng,还是让她看清自己的表qíng:“你很喜欢乔慧?”
水玲珑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诸葛钰我的心思其实复杂得不得了,所以碰上乔慧这种单纯善良的人就像蜜蜂见了花似的,忍不住想亲近。”
竟然是在解释!
诸葛钰心头一喜:“看着我。”
水玲珑依言抬头,看向他微微眯着的眼眸,清净如水,波光澄澈,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斑驳或闪躲。
而她的,在诸葛钰看来却有些qiáng壮镇定的彷徨,不细看发现不了,她总是这样把自己伪装得像一个没有血ròu的玩偶,她笑或哭,你都不知她内心是否真的一样,但这回,诸葛钰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不安了,她在害怕,怕自己会怪她。
傻瓜!
诸葛钰拉住她纤细的手放在心口,道:“你做得很对。”
没了更多的语言,水玲珑却如释重负,紧绷了一天的弦总算得以松弛,她明白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不大习惯解释的,能表明态度已经不错了。
打了个呵欠,渐渐有了困意。
诸葛钰一手搂住她肩膀,一手摸着她肚子,眼角,溢出浓浓的幸福来。
府里接二连三出了不好的事,却没影响冷幽茹的生辰小宴,该发的帖子照发,该准备的事项继续准备,大家忙得不可开jiāo。甄氏却称病告假,老太君索xing把心一横,要回中馈复又给了冷幽茹。
甄氏越发来火,真的气倒了!
经过几日的休养,加上安郡王全心陪护,乔慧恢复得不错,水玲珑今天上午去探望她时,她还笑了几声。
身体创伤是其次,水玲珑最担心乔慧会落下心理暗影,患上某种程度抑郁症,那样,往后可有苦头吃了。但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乔慧正在慢慢接纳新的生活。
回了墨荷院,岑儿来了,冷幽茹有事找她!
冷幽茹夜间留宿诸葛流云的主院,白天却在清幽院打发闲暇时光,水玲珑去的正是清幽院。
暖风和煦,阳光明媚,屋里疏明开阔,两扇梨花木绣孔雀屏风将空间格成三个房间,从左到右依次是书房、明厅和卧房,水玲珑进的是明厅。
明厅内的陈设与上次见到的又有所不同,椅子上了新漆,绘各式各样的孔雀图腾,茶几上摆了四色水果,分别用形态各异、颜色各异、质地各异的果盘装着,譬如,装葡萄的是水晶长叶碗,装柚子的是翡翠盘……
总之,一厘一毫都搭配得完美无瑕。
这还不算多宝格上琳琅满目的玉器、瓷器……
水玲珑暗付,皇后的柏翠阁也没这般讲究。
冷幽茹今儿上着缎织掐花对襟外裳,下穿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青丝挽成惊鸿髻,戴一对镶宝凤蝶鎏金银簪,并左边一支四蝶银步摇,右边一个点翠嵌宝石蝠蝶花卉钿子,衬着她如玉肌肤、jīng致五官,端的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水玲珑心生惊艳,原来王妃打扮起来,竟比水玲溪还美上三分!
冷幽茹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没怎么打量水玲珑。
水玲珑行了一礼,依言落座:“母妃唤我何事?”
冷幽茹翻了翻手里的账册,又看了看眼前的厚厚一沓子账册,云淡风轻道:“从今儿起,你过来帮我料理庶务。”
甄氏被夺了权,如今冷幽茹当家,乔妈妈在世时,府里的事儿多由乔妈妈打理,冷幽茹只做个甩手掌柜,乔妈妈不在了,冷幽茹便得亲力亲为。
可是……冷幽茹居然叫了她帮忙?
试问,毒蛇和狐狸能诚心相处吗?答案是否定的。但想到一则故事后,水玲珑又觉得冷幽茹与她的和平共处似乎……是qíng理之中!
故事是这样的:老虎、大猫和毒蛇因一场洪水同时困在了山dòng里,它们都是食ròu动物,又彼此互为天敌,于是,老虎想吃了大猫,大猫想gān掉毒蛇,毒蛇想咬死老虎。但麻烦的是,老虎如果吃了猫,毒蛇没了天敌,瞬间便会朝老虎发威,老虎不敢;大猫如果gān掉毒蛇,老虎便也没了掣肘,立马就要吞掉它,大猫也不敢;毒蛇如果咬死老虎,就再没谁制得住大猫,所以,毒蛇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三动物相安无事地呆到洪水退却,结局如何,荀枫没跟她讲,唉!
但起码短期内,她、冷幽茹、甄氏就如同老虎、毒蛇和大猫一样,谁也不该轻举妄动。
为什么从前没这种逻辑关系?那是因为从前的冷幽茹要宠爱有宠爱、要权力有权力、要毒牙有毒牙,与水玲珑和甄氏完全不在一个战斗级别,而事实也的确证明,哪怕是qiáng悍的冷幽茹,也一作就“死”。
想通之后,水玲珑释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好。”
冷幽茹选了一本最简易的账册并着算盘一起给她:“算算有无纰漏。”
“是。”水玲珑拿起算盘和账本,麻利地算了起来,前世她跟着荀枫行军打仗,几十万大军的军饷物资都是她带头核算的,相比之下,府里的账目就简单多了。
一刻钟,水玲珑收了手,说道:“第十七页的合计多了三两三,二十七页的合计少了一两二,总数多出二两一,还有,这记账的人明显学问不jīng,好几处菜名都写了错别字。”这事儿可大可小,记账而已,银子正确,能辨认就行,可万一她是采购,碰上相似的字,岂不是闹得底下的人跟着买错菜?说到底,水玲珑这人,有时候也挺钻牛角尖。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眼底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一旁的岑儿却嘴角一抽,得,王妃,您总算找了个跟您一样斤斤计较的人,还真是婆媳!
冷幽茹用帕子碰了碰唇角,又把剩余的五本账册全部推向她:“再算。”
水玲珑很乖巧地接过任务,耐心地打起了算盘。
冷幽茹这才好生看了水玲珑几眼,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把她和寺庙里那个bī得栗程哑巴吃huáng连的青涩少女的印象融合,真是叹时光荏苒、岁月蹉跎,晚辈越来越美丽,自己则一步步走向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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