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幽茹顿觉好笑:“这么大了还一天到晚要亲亲,不害臊么?”
皓哥儿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很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妗妗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还是自己来吧!”
语毕,抬手圈住冷幽茹的脖子,在她脸上大大地啵了一个!
冷幽茹已怀孕三月,害喜反应过去了,胃口好,心qíng也好,便没介意皓哥儿的胡闹,只拿起衣料继续穿针引线:“你父亲要成亲了,也就是说,你将会有一个母亲,你什么意见?”
皓哥儿耸了耸肩,睁大眼睛道:“我没意见啊!反正我是和幽茹一起生活的嘛,父亲能找个人照顾他也挺不错。”
冷幽茹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声音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你又不可能跟我生活一辈子,等你父亲成了家,你……”
顿了顿,声音弱了几分,“大概会搬进嫡母的院子。”
“我才不要呢!”皓哥儿一屁股坐在冷幽茹身旁的杌子上,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儿,哼道,“那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喜欢父亲成亲了!他的幸福影响到我的福利,不gān不gān!”
冷幽茹温柔地笑了笑:“即便你父亲不成亲,你也不可能和我住一辈子啊。”
皓哥儿倔qiáng地拍了拍胸脯:“怎么不可能?等我长大了娶你!那我们是不是就能一辈子了?”
冷幽茹轻轻笑出了声,终于没法再做绣活儿,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等你长大,我就老了,嗯……和你曾外婆一般年纪。”
皓哥儿想了想,回答出乎意料:“曾外婆这个年纪挺好呀,还不是那么多人喜欢她?”
“……”冷幽茹哑口无言。
墨荷院。
水玲珑在看诸葛钰的探子递上来的密函,没想到,和水沉香、水敏玉暗中勾结的会是三王爷,水敏玉进大牢没多久便遭到了狱卒的疯狂nüè待,其手段之残忍,连她这种在冷宫生存过五年的人都汗毛直竖,章公公不愧是后宫第一内侍,折磨人的法子只有想不到,没他办不到。
而就在章公公折磨得越来越欢之际,三王爷动用关系保下了水敏玉,出狱不可能,只是换了一间独立的牢房,由三王爷派人看守。
水玲珑冷笑,她还以为幕后黑手是李靖呢。就不知,水沉香和水敏玉倒戈三王爷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受了水航歌的指使。
思量间,钟妈妈禀报叶茂的娘来了。
叶茂的娘今年四十一岁,长相普通,皮肤略黑,圆脸,右边眉峰长了颗黑痣,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是亲切。
“奴婢给世子妃请安!”叶茂娘规矩地磕了个头。
水玲珑虚手一扶,和颜悦色道:“快快请起。”看向钟妈妈,“赐座。”
“多谢世子妃。”叶茂娘福了福身子,这才站起来。
钟妈妈搬了椅子让她坐下,她拢了拢裙裾,小心翼翼地挨了个边儿,没敢实打实坐着,主子给脸,她却不能蹬鼻子上脸。她笑道:“奴婢今天来,是想向世子妃求个恩典。叶茂年纪不小了,奴婢在老家替她寻了一门亲事,约莫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成亲。”
“现在八月底,这么说快了。”水玲珑的眼底溢出一丝喜色。
叶茂娘一瞧水玲珑的表qíng便大为受用,难怪叶茂总对世子妃赞不绝口,这位主子没像别的主子那样轻贱奴婢,叶茂娘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眼角的鱼尾纹也愈发明显:“说快其实也快了,成亲后奴婢便不打算让她入京了,他们两口子守着祖上的田地和宅子,将来万一奴婢和奴婢那口子做不动了,也能回乡下养老。”
水玲珑看向一直站在角落不说话却红了眼眶的叶茂,心里亦有不舍:“那人是什么qíng况?”
叶茂娘没想到水玲珑如此关心叶茂的亲事,心中感动之余,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是同奴婢一个村儿的,会点儿小手艺,制糖,算不得富户,不过养一家大小不成问题。就是父母亲去得早,家中只有一个年事已高的奶奶和两名蹒跚学步的弟弟,这才把亲事耽误了一年又一年。还是奴婢那口子今年回了趟乡下祭祖发现这么个人儿,村里对他的评价不错,说他人品端正、刻苦耐劳,若非他有两个弟弟要抚养,别人都不喜欢,如今怕连娃娃都有三四个了呢!今年也赶巧,他两个弟弟长大了,能帮着家里gān活儿,他奶奶便叫他的大弟弟随奴婢那口子进京,在尚书府谋了一份差事,这不,一来二去的,奴婢家和他们家就熟络了。”
若果真如此,这门亲事还是不错的。水玲珑再看向叶茂,这丫头不是不满意这门亲事,是舍不得离开京城的亲戚朋友吧。水玲珑的目光动了动,又面向叶茂娘温声道:“我先恭喜叶茂了,需要离府准备亲事的话提前十天与我说,我这边儿好找人jiāo接,也相应做些准备。”
水玲珑话里的含义叶茂娘如何听不出来?叶茂娘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谢过:“能伺候世子妃是叶茂的前世修来的福分!可惜叶茂福分浅,今生就只能伺候您这么几年,下辈子如有机会,定叫她给您做牛做马,以报答您的庇佑之恩。”
另一边,叶茂已经泣不成声。
水玲珑的眼眶也有些湿意,想起第一次和叶茂去寺里上香,水玲清被拐走,为了追她,大冬天的叶茂却把裙子给撕了,后来,又脱了棉裤给水玲清,自己瑟缩得发抖也没喊半个“冷”字……
水玲珑心里百转千回,赏了叶茂娘一个红包,又装了几盒蛋挞、红豆布丁、元宝苏和藕丝香芋糕送叶茂的弟弟。
叶茂娘千谢万谢,由钟妈妈送出了王府。
这边,叶茂娘刚走,另一边,枝繁与昭云回来了。
大病初愈的昭云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身子也比之前瘦了一圈,但这并不影响她得天独厚的美貌,她穿一件流彩暗花云锦上裳,一条素白曳地长裙,莲步轻移间,浮光掠影,灼灼其华,便是什么也不做就已经是屋子里的一道亮丽风景线了。
“奴婢叩见大小姐,大小姐万福金安!”昭云跪下,磕了头响头。
水玲珑揉了揉发酸的太阳xué,面色如常地说道:“起来吧,我瞧你气色仍不是很好,坐。”
昭云神色凝重地回绝:“奴婢有事相求,请大小姐允许奴婢跪着说完。”
水玲珑挑了挑眉:“什么事?”
“奴婢……”昭云咬了咬唇,似在做着惊人的心理斗争,费了老半响才把心一横,道,“奴婢想回大小姐身边,gān什么都行,端茶倒水、洒扫庭院、烹煮下厨……奴婢都可以的,请大小姐成全!”
经历了两次险象环生,她终于发现“王爷的女人”是个多大的活靶子,但凡谁想害王爷,第一个便拿她做筏子,她和王爷是糖葫芦么?若这串糖葫芦只有他俩且彼此心心相印倒也罢了,大小姐曰,“生命诚可贵,爱qíng价更高”,如果她爱王爷,她或许不介意一边忍受别人的陷害、一边陪在王爷身边。可别说“生命诚可贵、爱qíng价更高”的后面还有一句话——“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就算没有它,她和王爷之间也不存在任何割舍不了的爱qíng,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和拉不下来的脸面而已。
水玲珑并不惊讶昭云会生出这种心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昭云将这条箴言演绎得淋漓尽致,她身上没有枝繁和叶茂甚至大多数下人的奴xing,她很自我,在可控制范围内会想着替自己谋求更好的前程,一如曾经她奔往水敏玉的院子,曾经又回了她的院子,这回,又是想回她的院子。唉,真不是一匹好马。
见水玲珑不开口,昭云的心里一阵打鼓:“大小姐,奴婢当初被王爷带去主院实非奴婢本意,奴婢的娘以xing命要挟,奴婢不得不从。但这回,奴婢在庄子里与奴婢的娘谈开了,奴婢留在王爷身边,风险太高,若奴婢死了,奴婢老子娘在王爷那儿也讨不到什么好,倒不如奴婢想法儿活下来,起码还能挣些微薄的收入。”
她没说的是,她告诉她娘她还是处子之身,她娘便觉着她或许将来能再有更高的利用价值。
水玲珑依旧没吱声。
昭云急了:“大小姐,叶茂要嫁人了,届时您身边又少一个贴心的人,奴婢不才,可好歹伺候过您那么久,对您的喜好和习惯也比其他下人清楚,奴婢好用,顺手!”
水玲珑挑了挑眉:“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啊……”
昭云闻言先是一怔,尔后狂喜:“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大小姐恩典!”
又磕了个头,才激动地退出了房间。
一走到门外,枝繁和叶茂便拉着问:“怎么样?大小姐同意了没?”
昭云回头望了一眼,小声道:“回屋说。”
三人回了枝繁和叶茂同住的屋子,屋子不大,两张单人chuáng、一方桌、四长凳、两衣柜、一简易的梳妆台并一些箱子和洗漱用具。
三人围桌而坐,枝繁打开点心盒子,又从茶水间端来主子们喝的龙井,在单位工作嘛,享受一些唾手可得的福利是必然的、自认为无需上报的。
枝繁拿起椰汁红豆糕咬了一口,催促道:“你快说嘛,大小姐到底同意不同意啦?”
叶茂也睁大眼看着她,很是急切的样子。
昭云故意拖着不说,直到二人都憋红了脸,她才“噗嗤”笑开:“你们俩呀,等我的好消息吧!”
二人都露出欣慰的笑来。
昭云喝了一口茶,看了看曾经居住的屋子,满腹感慨:“咱们三个从在玲香院认识到现在有将近三个年头了吧,我的变数最大,要么是自己,要么是别人,反正总在大小姐身边来来去去。还是你们好,安定。”
枝繁不以为然地道:“我们安定是安定,但没你那么能挣钱呀!这两年在王爷院子,赚了多少?说出来刺激我们一下!”
昭云“嗤”了一声:“不记得了。”
枝繁心里吃味儿,呷了一口茶,酸溜溜地道:“还羡慕我们呢!你在主院做了两年主子,听说连余伯见了你也得让三分颜面,关起院子门啊,你俨然就是主院的主母!这等福分,我和叶茂想都想不来。”
这话,未尝没有一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越是提醒昭云她曾经的风光,便越是告诉她日后的苍凉,当然,也或许是单纯的提醒,反正就连枝繁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缘何来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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