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汐心思一动,和蔼地道:“说到底这回是镇北王府连累你了,贵妇难当,你和镇北王府的命运绑在了一起,享受无上尊荣的同时势必也要承受一些明枪暗箭,若让你一人再这么冒冒失失下去,我实在不安心!就拿这次的事儿说吧,若你身边有个机灵些的丫鬟或妈妈,怎么也不至于出个用苦ròu计来吸引救兵的下下之策。这些都因你是镇北王府儿媳的身份而起,我便不能袖手旁观了,这样,让袁妈妈跟你回去,袁妈妈早年跟我从喀什庆族过来的,衷心和能力都没得挑,有她照顾你,我和钰儿才能放心一些。”
担心是假,监视是真吧。没过门夫家便派了个德高望重的妈妈来,知qíng的说是保护,不知qíng的还以为她水玲珑有多无能,得靠一个妈妈来撑台面!届时她在王府要怎么立足?若水玲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此时必定被诸葛汐动之以qíng、晓之以理的一番话给说得不忍拒绝。然活了两辈子的水玲珑,心已经硬成了一块石头,又岂是那么容易妥协的?水玲珑理了理鬓角的秀发,白皙小脸上扬起一抹纯真的笑:“这不是镇北王府的错,姚夫人无须自责,玲珑不敢麻烦姚夫人,还没过门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刚刚三公主明明让她改口,她仍一口一个“姚夫人”的叫,分明是讽刺她嫁作他妇还要cha手镇北王府的家事!诸葛汐的神色一肃,对水玲珑的好感顷刻间dàng然无存!她声线一冷:“那你告诉我,下次再遇到这种qíng况你打算怎么办?还用苦ròu计?次次都用,用到最后你这身子废了怎么办?不能给我弟弟生孩子又要怎么办?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莽撞轻率,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何况是一个下等贱妾生的孩子?完全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我帮你娘好生管教你,是你的福分……”
嘭!
水玲珑的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她的目光突然寒凉得像地狱发出的冥光,所过之处,寒气bī人:“姚夫人,不要以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从出生就是喀什庆族的小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经历了一些自以为大不了实则在我看来根本什么都不算的风làng,便觉着自己的阅历足够做我的人生宝典了?如果你父亲不是镇北王,你母亲不是冷家嫡女,你出了乱子,怕是连苦ròu计都用不好!因为你这人,简直自负到了一种盲目的程度!”
“你……你是怎么说话的?啊?你的休养都跑到哪里去?”诸葛汐气得两眼冒金星,长这么大,从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一个未过门的庶女弟媳,怎么敢?她怎么敢?
“休养?我这休养可是王妃亲自看上的!你到底是想说我休养不够,还是王妃眼光太差?”这句话把诸葛汐气了个倒仰,水玲珑无畏地对上诸葛汐凌人的视线,字字如冰道:“还有,你可以看不起我的行为方式,也可以批判我的xing格言辞,但你没资格骂我娘!更没资格替我娘管教我!这种福分,谁要你给谁去!”董佳雪是她的逆鳞,诸葛汐骂她rǔ她,她或许可以看在诸葛钰的面子上一笑而过,但讥讽董佳雪,那就是在把刀往她心窝子里刺!谁也不许骂她娘!皇上也不行!她会拼命,真的会拼命……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
“好了好了,表嫂!玲珑!你们一人少说一句!”眼看诸葛汐要说出什么覆水难收的话,三公主急忙抱住她的胳膊,当起了和事老。
三公主人不坏,水玲珑不想让她太过难堪,于是顺坡下驴道:“水贵人好歹是我姑姑,哪怕她害了我,看在年迈祖母的面子上,我也该去跟她道个别。还请三公主从中周旋一、二。”
三公主正愁没理由把她们俩分开,她忙笑着道:“这个没问题!我马上带你过去!”
月朗星稀,水玲珑和刚从关雎殿出来的水玲月不期而遇,水玲珑笑着打了个招呼:“珍贵人。”却是没有行礼。
水玲珑戴着面纱,看不清她脸上的表qíng,只余一双幽若明渊、望不见底的眸子在月光下灿灿生辉,水玲月被看得有些心虚,不管bī着她行礼,只问道:“大姐你醒了啊?我听太医说,你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你……你……你那天晚上gān什么去了呀?接触到不好的东西了么?”
问话时,眸光难掩试探。
水玲珑想了想,从容地道:“哦,那天晚上我去御膳房想给姑姑做一道菜来着,做好之后突然有些腹痛,我便去如厕了,等我如厕回来发现菜已经被吃了,大概是小德子给玉妃送了一半自己吃了一半吧,唉!我说了会给他留,他那么心急做什么?最后我就回了房。”
原来水玲珑以为是小德子吃掉的,反正小德子已死,死无对证!水玲月心底的石头落了地,连带着心qíng也好了不少:“大姐你是要去看姑姑么?”
除了帝后、三公主、太子、诸葛汐以及一些亲信,外人都以为水贵人是贩卖了御赐之物被罚,并晓得水贵人害了水玲珑。水玲珑叹了口气:“是啊,我今晚便要回府,走之前跟她打个招呼吧!”
“大姐慢行,四妹先走了。”她和水玲珑之间再没任何矛盾,也没利益冲突,她的目标从此不会局限于姐妹之争,初来乍到,她需要安定,至于挑拨太子和水玲溪的关系,合适的时候再说吧!在和水玲珑擦肩而过时,她脑海里遽然闪过一道思绪,“大姐,你那晚做的菜是跟谁学的呀?”竟是皇上十多年前喜欢的味道,这可真是……太蹊跷了!
水玲珑早知道水玲月会有此一问,便预备了答案:“哦,我在香满楼吃过的一道很好吃的菜,自己便学着做了。”香满楼是百年老字号,任谁也怀疑不了什么。
香满楼?但她出不了宫了呀……水玲月低头,满眼愁绪。
东次间内,水玲珑见到了只穿一件素色宫裙,满头青丝无钗点缀的水贵人。水玲珑知道时间无多,便开门见山道:“姑姑,你为什么替他卖命?眼下没别人,你也莫框我,且与我推心置腹地谈一番吧。”
水贵人沉默了半响,苦涩一笑:“我入宫第二年,被香妃下了长达半年的麝香,体质严重受损,若非他的药,我怕是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了,我算是……在报恩吧。”
事qíng未必是假,水贵人的初衷定然不真。水玲珑在水贵人对面的冒椅上坐好,定定地凝视着她眉眼,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qíng:“你怎么确定不是他给你下了麝香,然后嫁祸给香妃的?其目的就是要卖你一个人qíng,好让你从此对他感恩戴德?”
水贵人的眸光颤了颤,云淡风轻道:“不会。”
水玲珑淡淡一笑:“实不相瞒,像受孕期这种知识他比我了解得多,他一直知道你怀不上孩子的问题在哪儿却从不点破,你不觉得他压根儿就不希望你怀上万岁爷的孩子么?”
水贵人的素手一握,qíng绪开始激动:“你撒谎!”
很好,听进去的人才会这么激动,水玲珑继续循循善诱:“我猜猜,他大概承诺了你,等他大业完成,便许你……后位是不可能的。”荀枫选皇后,才不会要一个不能把真心jiāo给他的女人,“比如皇贵妃?”
水贵人的指甲突然断裂,竟是用了那样大的力!
水玲珑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前世荀枫的确纳了一个皇贵妃,就在水沉香死后不久,该不会……那人就是整容之后的水沉香吧?
荀枫你这个混蛋!
不过皇贵妃又如何?上辈子皇贵妃打了斌儿一巴掌,她当即剁了皇贵妃的手,并当着皇贵妃的面喂了láng狗。荀枫知qíng后一点儿也没苛责她,只把皇贵妃送进翠霞宫静养,一养便再没出来。当时她以为荀枫是真心爱她所以才百般包容她,而今想来,荀枫其实是纵容她做了那卸磨杀驴之人。
敛起翻飞的思绪,水玲珑绕起了腰间的流苏:“怪只怪你心xing不坚定,明明投靠了他,又放不下万岁爷,你是不是想着,如果你先诞下万岁爷的皇子,便从此中断和他的联系?或者,帮着万岁爷铲除他这颗毒瘤?这样,你便立了一件大功!”
水贵人的心砰然一震,没想到自己藏得那么严实从未对旁人提起过的心思会被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女猜中!
水玲珑挑了挑眉,不疾不徐地道:“你看,这次你怀了孕,他迫不及待便让你做事,你以为他真的是想挑拨镇北王府和万岁爷的关系?傻瓜,他其实是打算借我的手除掉你啊!揣度人心,天底下无人胜得过他,你心里的小九九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我告诉你,不管我有没有成功拦截小德子和那封密函,我都不会输!因为即便我败给了你,他也会挺身而出救下我,他不会真的看着我成为万岁爷的女人。”
水贵人的脸色一白:“嘴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他可曾吩咐你伤我分毫?”
“……”
“他舍不得。”水玲珑身子前倾,十分、十分轻柔地说道。水贵人的脸越发苍白了,水玲珑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上,斜睨着水贵人,“呵呵,若我猜的没错,你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吧!”
水贵人的呼吸紊乱了。
水玲珑接着道,“你信或不信,他都在宫外都埋伏了一个捉拿小德子的陷阱,届时,自然会有人查出小德子藏匿的书信,也会有人出来指证你,甚至连和你一起勾结的同党,某个举足轻重的官员也会一并被扯出。”
水贵人咆哮出声:“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做的!”
水玲珑慵懒地抬了抬眉:“唉!若我是他,也会这么做,因为你这个人,实在太不让人放心了,总想两边讨好,总觉得自己才是老谋深算的那一个,他既有帝王之志,又焉能容忍自己被人当了枪使?你没那份聪慧和胆识,就活该在yīn沟里翻船!”说实在的,荀枫到底怎么想的,水玲珑还真不知道。这些不过是为了bī水贵人讲出幕后主使的惑敌之词,真相有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让别人相信什么。
这番话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水贵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失态地吼出了声:“瑞雪山庄的庄主!他说他是瑞雪山庄的庄主!”
荀枫是瑞雪山庄的真实主人不假,但明面上的庄主是一名叫做越斌的男子。荀枫真是够谨慎!但,能捣毁荀枫在京城的一个重要据点,水玲珑还是无比开心的!水玲珑拿过纸笔递给水贵人,蛊惑地说道:“写吧,写过之后画押,让那些利用你的人也付出惨不忍睹的代价!凭什么你要被打入冷宫,要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力?始作俑者却依旧风花雪月、活得潇洒?没有他们的威bī利诱,你又何须踏出万劫不复的第一步?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是他们害了你,你可千万别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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