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贵人阖上眼眸,痛苦地啜泣了良久,终于大笔一挥,写下了和瑞雪山庄秘密来往四年的事实。水玲珑忽然明白荀枫为何要把瑞雪山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作为赏梅宴的礼物送给她了,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便以为她或太子看在那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上会网开一面,毕竟那是一笔足以让她三辈子衣食无忧的横财。别人看她走了一步,实则她走了十步,可她看荀枫走了十步,其实他早就走了一百步!
水玲珑收好状纸后,又道:“有兴趣跟我说说从前的事么?你似乎很了解万岁爷的喜好,大概也知道他的过去。”
“哈哈哈……”水贵人放声大笑了起来,“无可奉告!”
水贵人泄露幕后主使,是想借太子和皇帝的手报复对方,而对多年前的真相守口如瓶也是在报复她水玲珑!水玲珑的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总有一天你会求着……告诉我真相!
水玲月被册封为珍贵人,入住千禧宫的月华殿,千禧宫主位是大公主的生母吉嫔,同住千禧宫的还有瑶台殿的梁贵人,梁贵人是选秀出身,比起水玲月这种破例册封并得了封号的还是差了一些,因为千禧宫内,除了吉嫔,便数水玲月尊大。
关于水贵人迫害水玲珑一事,知qíng人都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暂不外传,否则极容易让有心人无中生有,离间了镇北王府和皇家的关系。
出了宫门,诸葛汐坐上姚府马车离去,水玲珑则坐上了镇北王府的马车,诸葛钰给水玲清她们单独备了另一辆车,就跟在他和水玲珑后边。
一路上,诸葛钰静坐无言,他的身上有浓浓的酒香和淡淡的体香,宛若醉人的佳酿,令人忍不住想凑近品尝。他浓眉根根分明,睫羽比之女子的更纤长美丽,一双清澈无暇的明眸像碎了漫天星子似的,璀璨得不像话,只是此时,凝结了浓浓的戾气。
水玲珑拿掉面纱,露出那张长满红疹子的脸,淡淡问道:“诸葛钰你没什么话对我说?”
诸葛钰看了她一眼,尽量心平气和道:“哦,很丑,不过我不嫌弃就是了。”
水玲珑眉头一皱,这人怎么总是摸不着重点?“你姐姐什么都告诉你了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你眼里,是不是也认为我娘是个……”
诸葛钰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了她一张一合的嘴里,鼻子哼哼道:“诸葛汐是诸葛汐,我是我,你不要混为一谈。你娘就是我娘,我怎么会看不起自己的娘?你别胡思乱想啊!”
水玲珑把糕点吃完,又喝了一口水,顺带着辨别了一下他话中的真假,忆起除夕夜他祭拜董佳雪的qíng景,她选择信他一回:“那你生什么闷气?”
我气我自己没能保护好你!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浓浓的自责,诸葛汐什么都告诉他了,他方知她在宫里险象环生,直到现在他的身上还在冒冷汗,说不清对她是什么感觉,只是在得知她为了吸引救兵竟装了好几天的病时,他的心里难受极了。或许诸葛汐是对的,她身边的确太缺乏得力的人,他握住她的手,语气软了下来:“那袁妈妈我也是见过的,jīng明能gān,忠心不二,又在各个府里包括宫里都有相熟的人脉,在你嫁入王府之前,让她跟在你身边不失为一个办法。当然,如果你觉得诸葛汐cha手这件事不妥,我可以把王府的人给你送过去。”
水玲珑好不容易暖了一分的心再次凉了下来,这就是陪她度过一辈子的丈夫吗?他居然宁愿选择相信诸葛汐,也不支持她的决断,他不了解大宅子里的庶务,这不怪他,可她清楚表明了立场,他却不支持她!这辈子qíng爱她已不做勉qiáng,惟愿彼此相敬如宾,但倘若诸葛钰无法站在她这边,他们迟早要貌合神离。
水玲珑缓缓地抽回手,靠在了一旁的软枕上,不再接话。
诸葛钰看着她像只受了伤的小猫微蜷着身子,夜明珠的光辉打在她削瘦的面庞上,将那骇人的疹子照得清晰可见,他的心就是一揪,探出大掌将她抱入了自己怀里,一模,才发现她满脸泪水,他顿时惊慌失措:“你……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你不要哭!不要袁妈妈就不要!以后谁给你塞人,我替你挡回去还不行?好了,你别哭……我给你认错行不行?”
“诸葛钰我们不合适,你还是退亲吧。”
“说什么混话?我退了亲,以后谁敢要你?”
“我不想嫁人了。”
诸葛钰突然意识到刚刚那番话伤到她了,她看似柔弱实际是个特别要qiáng的人,隐约有那么点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味。她不需要别人来设计她的人生,对比那些所谓的qíng爱、呵护,她更愿意赢得对方的一份尊重。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了,尊重恰恰是一个女人最缺少的。不是不想给她,是没意识到,现在意识到了,他会努力去改。诸葛钰搂紧了水玲珑,亲了亲她额头,鼓足勇气道:“我自幼孤僻,不太懂得与人相处,从来都是别人顺着我,所以我自以为是惯了,一个不留神在对待你的问题上也犯了这个毛病。我不能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但我会学着多考虑你的感受。”他发誓,这是他这有生以来讲得最煽qíng的话了,虽然句句发自肺腑,却也让他好生难为qíng。
在诸葛钰看不见的地方,水玲珑狡黠一笑,自己的男人自己调教,虽然路漫漫系其修远兮,可吾不上下而求索也不成啊。
“世子爷,大小姐,尚书府到了。”安平在车辕上禀报道。
诸葛钰看向水玲珑:“我送你进去。”
若在以前,水玲珑一定会拒绝,但今晚,诸葛钰态度良好,她得给他一颗甜枣吃吃,她任由诸葛钰牵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跨进尚书府的大门,一路招摇过市,直到二进门处,男子实在不宜入内,诸葛钰才心有不甘地松开了她的手。
水贵人的事早已传遍了整座尚书府,水玲珑问钟妈妈外面是怎么说的。钟妈妈答曰:“哦,玉妃,不,水贵人私自贩卖御赐之物,数量太多,皇后娘娘勃然大怒,如实禀报了皇上,皇上便褫夺了她的封号,降为贵人,圈禁于冷宫。”
和宫里的说法一致,就不知老夫人和水航歌是否会信了。
“小姐,四小姐真的成了皇上的妃子?”钟妈妈疑惑地问,这个消息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比玉妃下马还让人激动,“周姨娘本就怀有身孕,唯一的女儿又成了贵人,怕是秦芳仪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水玲珑喝了一口玫瑰花茶:“周姨娘不过是个妾,水玲月的嫡母是秦芳仪,这份荣耀合该是秦芳仪的,与周姨娘半点儿关系都无。”水玲月本来就不是个孝顺的人,不知想到什么,水玲珑笑了出来,“水玲月摇身一变,成了水玲溪的庶母,水玲溪怕是气得肠子都青了!”
一对姐妹,姐姐成了太子妃,妹妹成了皇妃,这种笑掉大牙的事也就皇家做得出来。
大小姐既然敢开这样的玩笑,大抵并不忌讳下人们议论几句,枝繁的瞳仁动了动,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原先府里呀,除了二小姐,四小姐是最尊贵的那个,四小姐不是不嫉妒二小姐,是身份摆在那儿不得不低头,如今事态一变,四小姐成了皇上的珍贵人,虽说不如太子妃矜贵,但在辈分上实实在在的压了一头。”
她用了“原先”,很巧妙地把水玲珑给摘了出去。
水玲珑放下茶盏,捧起了一本兵书:“压了一头又如何?嫔位以下的宫妃见了太子妃都得行礼,以水玲月的xing子,这阵欢喜劲儿一过就得开始咬牙懊恼了。”
“还是咱们大小姐有福气!”枝繁诚心夸赞道。
“福气这说法是从来不靠谱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世人眼中的康庄大道未必真就一帆风顺。”水玲月在宫里真能混得风生水起?若是水玲语这种既有点儿小聪明又识时务的人,兴许还能安稳度日,水玲月么——走着瞧吧!
“好了,我得早点儿歇息,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水玲珑伸了个懒腰,“备水吧。”
沐浴过后,水玲珑服用了抗过敏的药,副作用便是嗜睡,不多时,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多数人对花花糙糙过敏,她却是对一味风寒药过敏,当然,这是她的弱点,除了董佳雪和前世的荀枫,谁也不知道。
这一晚,云礼再次莅临尚书府,在花厅和水航歌密谈了整整一个时辰,临行前,水航歌给太子郑重地磕了个响头。
翌日,水玲珑起得比往常稍稍晚了些,药效的副作用还在,她吃的不多,小半碗白粥、一个荷包蛋便再也吃不下,桌上预备了一碟子辣白菜,她小尝了一口,并未贪嘴,经历水贵人一事,水玲珑对自己的处境和身份又多了一分认识。她太无足轻重了,两度进宫,别说皇后,连三妃都没见着。
【第六十三章】猫腻
更新时间:2014-5-27 9:37:16 本章字数:11441
福寿院内,除了秦芳仪和周姨娘以外的女眷都到齐了,自从周姨娘的事迹败露后,水航歌曾去过秦芳仪的院子几回,每次都被秦芳仪以各种理由推了出来,见秦芳仪的态度如此qiáng硬,水航歌越发觉得自己冤枉了她,往长乐轩走动的次数便也更加频繁了。
周姨娘依旧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没有因水玲月成为珍贵人而有所改观,反倒是秦芳仪得了不少赏赐。
檀木雕花冒椅上,老夫人正襟危坐,容色苍白,一双老眼肿得像核桃,可见昨晚哭了许久,老夫人一生育有三子,闺女仅水沉香一个,又是小幺,几乎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只要一想到水沉香怀着孕却要入住冷宫,她的心就像针扎了似的疼。
在老夫人身边是头上缠了纱布的水玲溪,水玲溪一边轻揉着老夫人的胳膊,一边轻声与老夫人谈着什么,水玲珑不在的这段日子,她见fèngcha针,卯足了劲儿地巴结老夫人,以求博得一个孝顺的贤名,昨晚当玉妃被贬为水贵人的噩耗传入尚书府时,老夫人当场晕厥了过去,她和水敏辉随身伺候了大半夜才疲倦地回了自己院子。
水玲珑扫了水玲溪一眼,探究的目光在那白色的纱布上停留了许久,适才给老夫人行了个礼:“玲珑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摆了摆手,累乏地叹了口气:“坐吧。”却是并未细看水玲珑。
水玲珑走到水玲语的上首处坐好,和对面的冯姨娘笑着点了点头,她服了抗敏药,脸上的红疹子褪去不少,仍有一些,不明显是以水玲珑没有戴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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