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臻嫡妻封氏只有一女,没能生子,贺臻仅有一子乃是姬妾所生的庶子,现如今不过才七八岁。瞧着贺臻不得不重用侄子贺泽,张氏等几大世家没少瞧了他笑话,却不想贺臻竟真把贺泽养成了一头猛虎,而且还敢放这头猛虎出笼。
张怀珉这里百般郁闷,靖阳那边却是又传噩耗,贺臻竟是亲自率军将豫州夺了下来。这豫州乃是江北咽喉之地,一直握住靖阳张家手中,不想才半年时间不到,竟就被贺臻夺了下来。
若说得知贺泽夺下武安时,张怀珉还能bào怒,此刻得知贺臻下了豫州,竟就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身子摇晃了两下,忙伸手扶着桌子才能勉qiáng立住。帐中谋士忙上前来,扶劝道:“将军,靖阳尚在,日后再将豫州夺回来便是。”
张怀珉闻言却是苦笑,道:“你也来安慰我,夺回豫州,谈何容易!是我不该不听劝阻,一意孤行,非要亲自领兵来夺这青州。我自恃兵qiáng马壮,夺下青州易如反掌,却不想贺家竟能与薜家不计前嫌,合作如此。”
谋士默了一默,道:“少不得有云西从中斡旋。”
张怀珉叹道:“就只看封君扬平定藩王作乱一事,那人心机谋智比起贺泽,有过之而无不及,是我看他年轻小,瞧了他。”他缓缓在椅中坐下,闭目良久,这才与那心腹谋士低声说道:“你亲自去漠北王庭跑一趟,见一见那拓跋垚。”
那谋士听得心中一惊,失声问道:“将军你想引鲜氏人入关?”
张怀珉缓缓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那谋士却是面色微变,道:“鲜氏毕竟是异族,向他们借兵怕是会引得别人诟病。而且那拓跋垚迁都北漠上京,分明是窥探关内,不怀好意。万一他们来了不走怎么办?将军,您要三思而后行啊!”
张怀珉思虑良久,却是说道:“鲜氏族与之前北漠不同,他们人少,根本无力占据这偌大的江北之地,更别说他们大多数部族还是习惯逐水糙而居,咱们向其借兵,到时多给他们金银财物,他们不会不走。”
“将军!”谋士想着再劝,张怀珉却是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道:“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引鲜氏族进来与贺家一战,咱们或许还能得些喘息,否则,张家几百年的基业就要断于我手了。”
那谋士瞧他主意己定,根本听不进去劝谏之言,只得作罢。
张怀珉一面继续围困青州,一一面暗中遣使赶往北漠上京,向鲜氏单于拓跋垚借兵。时间己近年底,天气骤寒,不管是青州薛盛英还是停驻在武安的贺泽,因着皆都在城内,倒不觉如何难过。只那围困青州的张怀珉,因着大军驻扎野外,每日都受着风雪严寒侵袭,士兵冻死冻伤者众多,qíng形竟是连虎口岭还不如。
山中虽然更为寒冷,但有屋避寒,木柴又备得充足,寨中流民死伤甚少。大雪封山,寨中众人无所事事,便也都跟着猫起了冬来。温大牙不知从那里寻了些地瓜、栗子来,守在火炉旁烤得满屋喷香。辰年虽己身为寨主,可毕竟年轻活泼,耐不住馋,练功之余时常凑过来打打牙祭。
温大牙便道:“大当家,眼瞅着来投奔的流民越来越多,咱们总不能这样坐吃山空啊。”
辰年刚从炉灰里扒出几颗烤裂的栗子,拿到手里烫得直往那手上chuī气,左手右手倒了几次却舍不得丢,最后索xing丢给了身旁的陆骁,眼巴巴地看着他剥那栗子,口中问温大牙道:“你想怎样?”
温大牙道:“大当家之前不是说过可以去远处做买卖吗?要不咱们跑远点?”
陆骁默默将那几颗栗子剥好,重新递到辰年手中,辰年脸上这才忍不住露了笑,又与温大牙说道:“东、西暂且去不了,你说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
往南就是经宜平去江南,往北则有宣州,温大牙将这两个地方暗暗比较了一番,试探道:“要不咱们去宣州?”
辰年啃着栗子,漫不经心地点头应道:“好啊。”
温大牙不想此事这般容易就定了下来,又瞧着辰年一门心思只盯着陆骁给她剥栗子,不觉有些无语,有心想说辰年两句,可毕竟不敢,一转头瞧见傻大也正捧着块烤地瓜吃得香甜,忍不住问道:“傻大,这栗子真这么好吃?”
傻大抬头看看温大牙,有低头看了看手中地瓜,最后将地瓜往温大牙面前举了举,憨声道,“温大哥,这是地瓜,不是栗子。”
☆、第五十三章
温大牙被他这句话噎得差点沒仰倒过去,瞪了眼想骂,眼角却瞥到辰年与陆骁两个都在看他,忙就又忍下了,向 傻大无力地摆手道:“甭管是什么了,吃吧,吃吧。”
傻大呵呵笑了两声,啃完了自己手中地瓜,又去火里拨出栗子來剥,他皮糙ròu厚不怕烫,很快就剥了十几个,凑了把给辰年递过去,道:“大当家,给。”
温大牙瞧她如此沒有眼力,直恨不得踹他一脚,忙道:“瞧你那脏手,还好意思给大当家,快自己吃吧。”
不想辰年却笑着将他手中的栗子拿走一大半,顺手丢了一个到自己嘴里,剩下的分给陆骁几个,笑着向傻大致谢道:“多谢你。”
傻大瞧辰年与陆骁两个都沒嫌弃他,更是高兴,得意地斜了温大牙一眼,道:“你瞧,大当家才不嫌弃我。”
温大牙恨恨瞪他两眼,却又觉得不解气,趁其不备,忽地伸手将他手里剩余的栗子全抢了过來,一把都捂进了自己嘴里,傻大再反应过來,待要去抢已是不及,这傻人也有灵机一动的时候,竟是扑过去用双手虚虚圈住了温大牙的脖子,威胁道:“吐出來,不准咽下去。”
温大牙忙用双手去掰傻大的手,嘴里呜呜地说不出话,却就是不肯吐出栗子,辰年与陆骁两个瞧着二人为了几颗栗子闹得如小孩一般,不由笑倒,屋里正热闹,门外却是有人來报,说是朱振來见。
朱振原是这虎口岭的头领,辰年等人当日占这寨子时,瞧中了此人低调与识时务,这才留了下來帮着管理寨务,最主要的也是安抚人心,以免引起原虎口岭寨众人过多抵触,待后來形势稳定,寨中诸多事务开始慢慢jiāo到温大牙等人手上,辰年瞧着此人确堪重用,就也沒外摆着他,将他如牛头寨等人一般看待。
不过着朱振行事风格一如既往,依旧是低调沉默,辰年jiāo代下去的事qíng他自会办好,可若是无事,却也从不主动往辰年面前凑,今日他能主动來寻辰年,叫众人不觉一些意外。
温大牙看看辰年,问他道:“可要将一些东西清扫一下?”
“不用。”辰年笑一笑,也并未起身去迎,仍在火塘边坐下,吩咐那门外寨众道:“快请朱头领进來。”
话落片刻,那门帘便被人从外打开,朱振带着个二十多岁的灰袍男子跨进屋内,他抬眼瞧见辰年正围在火边剥栗子吃,面上不觉微微一怔。
辰年抬头去瞧他,笑着招呼道:“这边暖和,过來坐吧。”
朱振迟疑了一下,这才往火塘边走了过來,温大牙笑着向他递过一矮凳去,又抬脚踹了踹傻大,低声骂道:“起來,腾个地方,看你跟熊一样。”
傻大不qíng不愿地起身,还未站起却又被朱振摁下了,道:“不用,不用,挤一暖和。”
傻大就咧嘴向他笑一笑,往旁边挪一挪,空出块地方來,朱振带着那灰袍男子也在火塘坐下,看看仍在专心致志剥栗子的辰年,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开口,想了一想,才道:“这位樊兄弟有事要找大当家说,我就带他过來了。”
辰年抬眼瞧一瞧那灰袍男子,却是说道:“我认得你。”
灰袍男子心中微惊,不动声色地抱拳向着辰年拱一拱手,不卑不亢地唤道:“大当家。”
“樊景云,是吧?”辰年笑一笑,问道:“我在道长那里看到过你,你会医术。”
“正是小人。”樊景云应声,却又解释道:“算不得懂医术,只是以前做行商的时候贩卖过几次药材,多少知道点药xing。”
辰年不觉扬眉,这樊景云既然贩过药材,不知朝阳子为何沒把他带去云西,她看了樊景云一眼,问他道:“你可知道长去了何处?”
为了安全起见,朝阳子去云西之事只寨中的几位首脑知道,便是这朱振都不清楚朝阳子到底去了何处,辰年问这樊景云,不过是做试探,不想他却是答道:“知晓一些,道长本想叫我一同去,只是前阵子我的母亲不巧患病,小人不敢离开,只好辜负了道长的看重。”
辰年见这人说话十分周全,略略点一点头,这才又问他道:“你有何事找我?”
樊景云说明來意,竟是建议辰年给寨中收留的流民重新划分住处,“把同乡的凑到一起去,从中选出能服众的來,一是彼此之间好照应,二也是乡俗相近,也能少些争斗。”
辰年与崔习等人倒是也想到过这点,只是又怕一些同乡流民凑在一起容易拉帮结派,更不好管理,便就作罢了,现听樊景云提起,她沉吟了片刻,道:“此事有利有弊,还需得从长计议才行。”
樊景云又继续说道:“因小人懂些粗浅的医术,常被叫去给大伙包扎伤口,小人经了这么几次,发现大伙争斗多是因为利益之争。”说到这里,他不由露出些苦笑,“以前四下里逃难的时候,能有人给口吃,大伙就觉得感激不尽,可眼下有吃有喝有屋子住了,却有人不满意起來了,想着住得更宽敞点,吃得更好点。”
辰年垂下眼帘,淡淡说道:“人心不足。”
樊景云接道:“所以小人想着,能不能给大伙找个事做,忙着,许得就沒空闲你争我夺了。”
这想法与辰年不谋而合,辰年便道:“等开chūn天气转暖,便要组织大伙在山里开荒种田,还要新建些屋子。”
“那就好。”樊景云笑道。
事既已说完,樊景云便随着朱振告辞出去。
温大牙瞧着那樊景云十分顺眼,忍不住向辰年说道:“大当家,我瞧这姓樊的是个有心算的人,不如就把他调到我手下,给我做个帮手可好?”
辰年道:“我回头仔细查查这人底细,只要沒什么问題,和朱振说一声要过來用便是。”
温大牙眼下掌管着整个山寨的吃喝杂务,颇觉费力,一直想寻个得力的助手來帮忙,既瞧上了这樊景云,又得了辰年允诺,立刻便着人去摸他的底细。
过了沒两日,樊景云的qíng况就都查到了,确是如他自己说得那般,武安人,家里只有个老娘,曾做过几年行商,却沒赚得什么钱财,也就沒能娶上媳妇,后來武安战乱,他带着老娘随着几个同乡逃难到了这里。
温大牙这才放下心來,将他调到身边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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