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七疼得全身都是冷汗,衣服都被浸得透了,全靠一口硬气qiáng撑着脸面,现听说自己这条腿不会废了,心中顿时大喜,急声问道:“以后不会瘸了?”
那人没答他,倒是递过一粒丹药来,“先吃了,我好给你取箭。”
叶小七先看了辰年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接过丹药捂进了嘴里,片刻功夫就觉得脑子昏沉起来。那大夫忙指挥着人进来将叶小七抬到chuáng上去,辰年想跟过去帮忙,刚走两步却被封君扬唤住了。
他淡淡吩咐道:“你跟我走。”
辰年看看他,又回头看看已经昏迷不醒的叶小七,好声央求他道:“我等小七没事了再和你走,好吗?”封君扬缓缓摇头道:“不好。”
辰年恨他恨得牙痒,可叶小七与自己的生命都还在他手上,不敢不听他的话,当下只能沉着脸跟着他出去。
院子里的黑衣侍卫已经退去了许多,只留下郑纶几个近身侍卫还在。封君扬也不说话,只背了手慢悠悠往外走。辰年等了等,不见郑纶等人动地方,只得自己先跟了上去。走了半天不见封君扬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封君扬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辰年,问她道:“你那个小院子不能再住了,你说我能带你去哪?”
辰年瞥一眼不远处的院落,隐约认得那就是封君扬住的地方。她立刻就肃了面容,半带威胁地说道:“如果我义父要想来救我,你就是把我藏哪都不管用。”
☆、第二十四章 人在檐下
封君扬看着面前这个微微眯了眼睛的小姑娘,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颇为无奈地打量了她片刻,见她丝毫未有自觉的模样,心中便起了几分戏耍之心,面带微笑地问她:“谢姑娘,你可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辰年果然上当,下意识地就接道:“什么话?”
封君扬笑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曾听说过没有?”
辰年微微一怔,眉毛随即便扬了起来,可刚要发火就又想起了封君扬的这句话,于是又qiáng自把眉毛放平了下去。片刻之间,她的面色几经变化,圆团团的脸上煞是jīng彩。
封君扬瞧她这般模样,心中存的那股子烦闷之气忽地一下子消散了个gān净,终忍不住失笑出声。辰年虽不知道他为何发笑,却多少能猜到是在笑自己,于是也不说话,只绷着脸看着他。封君扬好半晌才停了笑,转眼看到她这样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禁又是莞尔一笑。
辰年恨恨问道:“有这么好笑吗?”
封君扬没有答她,却是浅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前行。辰年无奈,只能在后面跟了上去,见他一直走到廊下才又停下步子,回身对她说道:“你以后饮食起居就跟我一起吧。”
他是个年轻男子,她若是饮食起居都和他在一起,那她的名声也就别要了!辰年一听这话立时便要翻脸,却听封君扬那里又继续说道:“你先别急,这也是为了遮人耳目,杨成那里若是来问,我也好有话打发他。”
辰年听他这般说,心中却是有些不大信,一时也不接话,只狐疑地打量他。
封君扬没有解释,冲她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便吩咐顺平去给辰年拿衣物与铺盖,并jiāo待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新收到身边的丫头。”
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内。
辰年一个人站在廊下,越琢磨越觉得这事不对劲。这人看着像个温润君子,可内里却是个极狠辣无qíng的,他现在虽说得好听,谁知道暗地里又做了什么打算!这样一想,她就更认定了自己不能进去。
须臾的功夫,顺平已是带了两个侍女回来,一人抱着被褥,一人捧着两套女子衣衫。他见辰年仍直直地在门外站着,不觉有些奇怪,偷偷地瞅了一眼屋内,低声问她道:“谢姑娘怎么还不进去?”
辰年这里还未回答,封君扬已是在屋内淡淡吩咐道:“叫她进来。”
郑纶等几个侍卫就守在不远处,辰年自讨跑不了,百般不qíng愿地跟着顺平进了屋。封君扬那里已是脱了外面的锦袍,身上只穿了件白色中单,正坐在桌边慢慢喝茶。他瞧见辰年进门只斜斜地撩了一眼,指着后面跟进来的两个侍女问她道:“你可比她们两个美貌?”
辰年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回身瞅了瞅那两个微微低着头的侍女,就见两人均是粉面桃腮的美人,看着年岁都不大,偏身姿却又窈窕有致,比起寨子里的小柳来都胜了三分。
封君扬又问道:“你可比她们两个温顺可人?”
辰年虽聪明,却到底年少,一时也拿不准他为何会突然问她这个,索xing也不答话,只盯着他看。封君扬就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说道:“她们两个这般的尚还不够格来给我暖被,就你这样的野丫头,我还能怎样你?”
辰年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张脸蛋顿时涨得通红,心中却是又恼又羞,正张口就要大骂,却见封君扬唇角带笑地瞅着她,竟像是有意在等着她发火一般。她心思转了转,把到了嘴边的话qiáng压了下去,换了一副笑脸说道:“你瞧不上我正好,反正我也没瞧上你。”
封君扬笑了笑,指了外间的软榻对她说道:“夜里你就在这里睡吧,权当给我值夜了。”
辰年从侍女怀里抱过被子铺在了软榻上,然后就又立在一旁等着封君扬的吩咐。封君扬见她这般听话,心里反而有些失望,也没了逗她兴致,由顺平伺候着洗漱后便在里屋里歇下了。
顺平轻手轻脚地出来的时候,见辰年还老实地在软榻边上站着,突觉得这小丫头也有些可怜巴巴的,忍不住上前小声说道:“谢姑娘安心睡吧,咱们世子爷夜里从不叫人近身伺候的。”
辰年暗暗啐了一口,心道他倒是敢叫她贴身伺候试试,看她不捅他个透心凉!不过虽这样想着,她心中到底是有些不安,躺在榻上也不敢睡,只暗中在掌心里扣着簪子小心提防着。就这样熬到天明时分,眼见着窗外渐渐蒙蒙亮了,她才稍稍松懈了些。可这一松劲不要紧,困劲却是上来了。
里屋的封君扬已是有了动静,辰年也急忙头晕脑胀地从榻上爬了起来,揉皱的衣服还未整理好,就听得封君扬在里面沙哑着嗓子说道:“叫顺平进来伺候。”
辰年愣了一愣,这才明白他是与自己在说话。她有心装聋子,却又有点怕了封君扬,于是便心不甘qíng不愿地往门外去叫顺平。谁知门一开就见顺平已经拎着热水等在了外面。他向着辰年善意地笑笑,进去伺候封君扬穿衣洗漱。
辰年脑子还十分晕沉,出门向人讨了凉水,胡乱地洗了洗脸,然后便一个人走到院子里去打拳。这是她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每日一早都会被穆展越拎出去练功。这么久坚持下来,虽没练成什么绝世奇功,倒是把身板练得十分结实。
等她打完了半个时辰的拳回去,封君扬那里已是都吃过了早饭,见她进去,就淡淡jiāo待她道:“我今日有事要出去,你就先跟着郑纶留在这里吧。不过,别再起什么歪门心思,郑纶不是个好脾气,别惹火了他。”
辰年偷偷瞥了眼侍立在一旁的郑纶,老实地“哦”了一声。
封君扬就带了顺平等人离去,屋内只剩下辰年与郑纶两个。辰年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郑纶的面容,见他肤色微黑眉目俊朗,却是面无表qíng,竟是连个喜怒都叫人瞧不出来。她想了想,小心地试探道:“郑侍卫,你可吃饭了?”
☆、第二十五章 小七来因
郑纶不发一言地转身走到桌边,将封君扬吃剩下的馒头拿了两个递给她,沉着脸说道:“吃吧。”
辰年默默接过馒头,qiáng忍着没把它塞进这人的嘴巴里去。她闷闷地啃着馒头,左右思量一会儿,索xing直接问郑纶道:“我能不能去看一眼我的朋友?”
郑纶沉声答道:“世子爷既没说不让,那就是可以去的。”
“真的?”辰年问道,见郑纶点头,她心中顿时大喜,当下把吃剩下的馒头往怀里胡乱地一塞,兴高采烈的叫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瞧他吧!”
郑纶虽没拒绝,却是微微地皱了皱浓眉。可辰年此刻满心欢喜,哪里还有心思观察他的脸色,只催着他带自己过去看叶小七。郑纶一张黑脸上终显出些无奈之色,默默地转身出了屋门。
再说叶小七那里因着腿伤一夜不得好睡,此刻还无jīng打采地躺在chuáng上出神,见郑纶领着辰年进来也是又惊又喜,立时就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叫道:“辰年!”
辰年先上前看了看他的腿,见伤处包扎得极好,心便放下了大半,又瞧他脸色红润如常,便知那箭毒也是全解了。她脸上这才露出真心实意地笑容来,回头笑嘻嘻地与郑纶说道:“郑大哥,我想与小七说说话,你去别处坐一会儿吧。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郑纶被她一声甜丝丝的“郑大哥”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暗道这丫头不但xing子是喜怒无常,脸皮也着实是厚。她昨日里还与人xing命相拼,今天就能这么自然地叫人大哥出来。
辰年还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都快弯成了月牙之状,只软语央求他道:“好个郑大哥,你就叫我和小七偷偷说几句话吧。我们不逃跑,也不偷偷商量事qíng。”
谁知郑纶却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辰年哪知他只是一时被自己吓住了,还当他是得了命令要看守自己,心中不由暗暗着急。她咬了咬牙,故意紧贴着叶小七坐到chuáng边,脉脉含qíng地看着他,拿捏了声音娇柔地说道:“小七哥,都是辰年不好,叫你受苦了。”
郑纶哪里看得下去这些,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二话不说就转身往屋外走去。
辰年瞄到郑纶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松了口气。再回头看叶小七,却瞧他也是一副吓傻的模样,愣愣地问她:“辰年,你没事吧?”
辰年飞速地将手指在唇前比了一下示意叶小七噤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透过门fèng小心地往外看去,见不但郑纶人已站到了院中,就连之前在廊下守着的两个侍卫也都避到了院门处。
她这算安下心来,重新走回到叶小七chuáng边,压低声音问他道:“你在哪里见到的我义父?他怎么和你说的?”
叶小七答道:“就在这青州城里,我本是回来找你,不想却先遇到了穆爷。”
原来他那日和邱三逃脱之后,本是带着邱三回了清风寨。可等人到了寨子下的时候,他却忽又心中不安起来。他与辰年自小一同长大,祸没少闯,罚没少受,有事从来都是两人一起来扛,还从未这般弃对方不顾过。
叶小七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不够义气,当下便决定返回青州来救辰年,甚至想着就算救不出她,和她死到一处也算是全了朋友之义。这样一想,他就只把邱三送到了山下,叫了个寨子里的兄弟带他去找大当家。叶小七自己则是从后山小路摸进了寨子,偷偷地瞧了小柳姑娘一眼,然后就又顺着原路摸了出去,返回了青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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