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知他的心意,不觉有些感动,沉声说道:“道长,我得去。不光是为了大义,还有私qíng。”她低下头来去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小宝,又抬起头来看朝阳子,扯着嘴角向他勉qiáng笑了一笑,“道长,你与乔老可要替我看好了小宝,等我回来。”
两日后,辰年趁着小宝睡觉之时,辞别了朝阳子与乔老等人,一人一骑出了南太行向西而去,追赶已经奔赴泰兴的郑纶大军。她的速度自是比大军行军快了许多,不过短短三四日功夫便就追上了大军,不想未见郑纶,却是嫌看到了顺平。
第八十九章 久别重逢
辰年见顺平突然出现在中军大帐外,不觉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那竖在帐前的大旗,见那确是郑纶的帅旗,心中这才略定。
顺平刚从帐内出来,一抬眼瞧见辰年,不觉又惊又喜,道:“总算等到您了,小的还以为得和您错过去呢。”
他比辰年到得要早,瞧着辰年未在军中,本想着继续往东去拦她,只因怕与辰年走岔了,这才不得不待在郑纶军中等她。等了这几日,好不容易等到辰年,顺平顿觉松了口气。
辰年略略点头,也不问顺平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越过他径直走向大帐,请那外面的护卫给她通报。
大帐内只郑纶一人,抬头见辰年进来,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已从顺平口中知道了辰年与封君扬决裂的缘由,也知辰年为封君扬生了女儿。顺平与他说这些,无非是想叫他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可不知为何,他那心思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蠢蠢yù动。
她既然已与王爷决裂,那是否就能一直做谢辰年?一想到此处,郑纶心中就止不住地发热,可待看到辰年微冷的容颜,那颗心却又缓缓下沉。她并不知他的心思,甚至,她还以为他一直爱慕着芸生。
辰年不知郑纶心思,与他打过招呼,又为自己的晚归解释道:“有些私事要办,没想着会耽误这么多天,亏得及时追上你们了。”
郑纶不语,只沉着脸点了点头。
辰年会错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又道:“郑将军莫怪,实在是因为当时走得着急,顾不得来和你打招呼。”
郑纶猜到她突然离去定然是去探望女儿了,瞧她连句实话都不肯与他说,难免有些失落,低下头掩下了唇边的那一抹苦笑。“没事。”他顿了一顿,又问道:“你刚才在外面见到顺平了?”
辰年道:“见到了,刚还说了几句话。”
郑纶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像顺平要求的那般,另想了别的借口来拦下辰年,而是直言道:“他来为王爷传话,王爷不想你去泰兴。”
刚才在帐外看到顺平,辰年便猜到他定是来为封君扬来办事,却不想只是来传这话。郑纶扫了一眼辰年的神色,瞧她面上有些愣怔,又补充道:“王爷是怕你左右为难。”
辰年回过神来,问郑纶道:“如果你是我,可会因为怕左右为难就置身事外,转身回去?”
郑纶想了想,答道:“不会。”
辰年唇边露出些清浅的笑意,道:“我也不会。我知他是好意,只是这事却容不得我逃避,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去尽自己的力,不能只等着别人来告诉我结果。”
郑纶定睛打量她,过得片刻,才沉声应道:“好。”
他这声刚落,忽听得帐外马蹄声响,帐内两人耳力都极好,听出那急促的马蹄声是由西而来,面色均是微微一变。来人速度极快,顷刻功夫就到了近前,马蹄声在帐外猛地收住,片刻之后,就见两个护卫架着一个形容láng狈的斥候从帐外冲入。
那斥候进得帐来,奋力甩开身旁扶持的护卫,扑倒在郑纶面前,将手中军报呈上,气息急促地说道:“将军,泰兴急报!”
郑纶接了去看,只一眼,双眉就紧皱了起来。
辰年在旁看得奇怪,不禁问道:“怎么了?”
郑纶抬眼看向辰年,答道:“五月十九,泰兴被纥古越攻破。”
顺平那里刚进得帐门,听得泰兴城破,不觉也是一惊,“泰兴丢了?”
郑纶看也不看他,只盯着辰年。辰年立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过得片刻,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才又聚神,她抬眼看向郑纶,问他道:“泰兴qíng况如何?”
郑纶默了片刻,方才答她道:“贺臻身死,贺氏族人被屠,纥古越下令纵兵七日。”
纵兵七日,又是与夏人有着深仇大恨的北漠人马,这个命令与屠城也无什么区别了。辰年双眸沉黯,里面像是盛了最浓的墨,漆黑浓重,透不出半点光亮。她脸色苍白无色,便是连那唇色也极浅,唯有牙齿咬住的下唇渗出血的鲜红来。
郑纶本是一腔愤怒,可瞧到辰年这般模样,不禁低声唤她道:“辰年?”
辰年这才恍然回神,道:“我没事。”
郑纶想要安慰辰年,一时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看她。辰年瞧出他眼中的关切之意,又见顺平也是满面担忧之色,向他们两个勉qiáng一笑,重复道:“你们放心,我没事。”
她深吸了口气,qiáng打jīng神,道:“我们需尽快赶往泰兴,趁纥古越站稳脚跟前将泰兴夺回。不过,泰兴已丢之事还需瞒住,以免军心不稳。”
顺平听辰年依旧要去泰兴,先是一愣,然后便就有些责怪地看向郑纶。郑纶却对其视而不见,只在桌上展开了行军图,叫了辰年过去看。顺平瞧他如此,实在按捺不住,只得自己出声叫辰年道:“王妃……”
这个称呼只刚一出口,顺平就察觉到不好,忙改口道:“谢大当家,王爷特意叫小的前来,就是为了拦下您,不想教您去泰兴。他说了,泰兴之事自有他去处理,请您放心。”
“替我谢谢你家王爷的好意。”辰年打断了顺平的话,神色有些淡漠,道:“只是谢辰年是义军头领,泰兴不能不去。”
她说完了这话,便就不再理会顺平,只与郑纶讨论走那条路能尽快赶到泰兴。两人低声讨论片刻,辰年就与郑纶告辞,回义军那里安排行军之事,郑纶也吩咐了亲卫去叫军中的几个心腹将领过来。
顺平这才寻到机会与郑纶说话,压低声音,怒道:“郑纶啊郑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眼中还有没有王爷?他顾念旧qíng,对你一再容忍,可你是怎么做的?”
郑纶抬眼淡淡看他,道:“我做什么了?”
“你做什么了?”顺平气得嘿嘿冷笑,质问道:“你说你做什么了?你别当没人晓得你那点心思,你不就是想着叫王妃一直做谢辰年么?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可你知道!她早就已经不是谢辰年了,她是云西王妃,她给王爷生了孩子,人家那是一家三口。你一个外人跟着掺和个什么劲?”
郑纶安静地听顺平说完,又看他片刻,忽地说道:“我喜欢她。”
顺平听得愣了一愣,当即就要发怒。
郑纶那里已又继续说道:“没错,我就是喜欢谢辰年,我也的确希望她能一直是谢辰年,可我没拦着她去泰兴,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知道拦不下。她那样的xing子,就算是我现在拦下了她,赶了她和义军回去,她也会独自前往泰兴。”
顺平不想郑纶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竟听得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她在我军中,好歹我还能看护她一二。”郑纶看向顺平,沉声道:“顺平,你我二十几年的兄弟,你该知道,我还没有卑劣到拿她的xing命来满足我的私yù,正是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不会。你回去转告王爷,如果她是云西王妃,郑纶绝不敢对她生半点心思。可如果她自己要做谢辰年,还请王爷容郑纶有自己喜欢的女子。”
顺平惊得半晌无言,最后只喃喃说道:“郑纶,你这真是疯了。”
郑纶自嘲一笑,低声道:“我也觉得自己是要疯了。”
他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喜欢上了她,有时夜里难眠,就会把他与她的每一次见面都拿出来细细体味。qíng不知因何而起,再惊觉时,却已是qíng深。
顺平也不知能说郑纶些什么,他默默站得片刻,只长叹了口气,便就转身出了营帐。外面天色已黑,顺平寻了个风口站了好一会儿,那心qíng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想了一想,与身后护卫道:“走,咱们去义军那里瞧瞧。”
义军的营地与郑纶军队的营地并未设在一起,顺平走了好一阵这才到了,正好碰到傻大带着人巡营,听闻他来寻辰年,就亲自带了他过去。辰年正独自坐在帐中愣神,见傻大把顺平领了进来,一时也没说话,只冷眼看着顺平。
顺平与郑纶不同,他一直跟在封君扬身边伺候,惯会伏低做小,无论你脸冷成什么样子,他都能神色自如。瞧辰年这般看他,顺平丝毫不觉尴尬,笑呵呵地凑过来与辰年闲扯了几句,便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仔仔细细的画来,道:“也不知小郡主长得什么模样,王爷一有闲暇,便就爱画上几笔,日子长了,竟是攒下厚厚一摞。小的这次来,偷偷顺了张出来,您给瞧一瞧,画得可像?”
他说着,不能辰年回应,便就将那画纸展开了放到辰年面前。
辰年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一时却是怔住。那画上画的是一对正在玩耍的母女。那母亲极为年轻,分明就是她的模样。不过那刚刚蹒跚学步的孩子却不大像小宝,倒有几分像她年少时圆团脸的模样。
顺平一直在小心地打量着辰年的神色,瞧她怔神,便就叹息一声,低声说道:“王爷每每画完了,也总看着画出神。”
辰年却是被他这句话带得回神,微笑道:“你家王爷的画工不好,难免画不像。不过也没关系,多寻几个真人照着画上一画,也就熟能生巧了。”
顺平不想辰年会说这话,向着她gān巴巴地笑了笑,正想着再寻个话头替封君扬诉一诉衷qíng,就听得辰年又问道:“顺平总管大晚上的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顺平能有什么要紧事,闻言不觉噎了一噎。
辰年瞧他一眼,道:“大军明日一早就要急行军了,我军中还有许多事qíng需要处理,若顺平总管只是来寻我赏画,恕我这会儿实在没工夫,还请你早回吧。”她说着就摆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又客气地问顺平道:“身边带的护卫可多?我叫傻大带人送你回去?”
“谢大当家——”顺平话还未说完,辰年那里已是叫了傻大进来,吩咐他好生将顺平送走。眼瞧着傻大铁塔一般的身躯往自己走来,顺平无可奈何,只得转身往外走,人快要出门时,却又回头问辰年道:“小的明日就要回去,您可有话捎给王爷?”
辰年摇头,淡淡说道:“没有。”
顺平这才死心,带了护卫回去,第二日一早就离了郑纶大营,回封君扬处复命。郑纶大军与义军也早早拔营,他们将先赶往小城广源,取较为平坦的北道,避开襄州界内的丘陵地带,穿豫州东部地区而过,经由曲荣、洪城、阜丰一线,疾速赶往泰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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