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珠有心去听听,却被程友廉若无其事挡住去路,“不是说有西边的消息吗?”
彩珠无奈道:“他们俩……”
程友廉皱眉道:“吵完就
83、选择 …
好,憋着才会出问题。”
彩珠还要去,忽然听到里屋“哇”的哭了起来,片刻后姜太夫人颠着元焘出来喊人。
彩珠和程友廉无奈对视,双双上前接手。
“他嘴巴太小了,连根手指头都塞不进去。”姜太夫人抱怨道,“我是喂不了他。土娃子,你来。”
彩珠忙上前接了,笑道:“我来吧。”
自程友廉抱了元焘回来,姜太夫人见了彩珠便总有讪讪的。听她开口,忙递过去。彩珠才拍了拍元焘,太夫人便笑道:“这孩子亲你。”
彩珠笑而不语,将他抱进屋里去了。
彩珠也是个不会哄孩子的,到底还是程友廉接了手。
他安静的给元焘换尿布,动作虽不很熟练,却看得出轻柔和小心。
彩珠在一旁看着,笑道:“你照顾过孩子?”
程友廉点了点头:“我有过一个女儿。”
彩珠道:“你对孩子一定很好。”
程友廉顿了顿,没有接话。
其实这些事彩珠是知道的。程友廉的夫人身子弱,却一直想给他生个儿子。但她的身子根本撑不住,怀第二胎的时候终于力竭去世了。
程友廉一直不肯纳妾,但他一个男人其实也照顾不了孱弱的女儿。小姑娘体质与她母亲一般,五岁上着了一次凉,一病小半年,最终没熬过那年冬天。
历史上,程友廉妻子死后,他终身没有再娶。三十五岁上他怀念亡妻写下的一词一文,彩珠还能背诵。去年冬天,词已有了红牙板唱。文未流出,想来也写了。
红玉说他“铁骨柔肠”,并非想当然耳。
只是他对亡妻qíng深,对她又是什么?
彩珠略有酸涩,却也很快释然——她当局者迷,并没有意识到,当一个人开始追忆一段感qíng时,他实质上便已经走出了。
“对了,西边的消息……”她迅速转移话题,说道,“吉木萨那边剿灭马贼,又建了官市,似乎有意与中原互市。”
红玉与钱大进终于吵完了架。
因为钱大进大失风度的喊了出来,“我喜欢你。想跟你过一辈子。”
红玉瞪着眼睛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平静陈述道:“你只是想欺负我。”
钱大进扶着她的肩膀,有些咬牙切齿,“你真是……没心没肺,不识好歹。”
红玉甩开他的手,晕头转向的离他远点,被一把拉回来,一个踉跄摔到他怀里,不由有些恼,“我就是不识好歹。你别缠着我,我又不可能跟你过一辈子。”
“又是这种话……”钱大进愤恨道,“你就这么急着离开?”
“就算不急着离开,也不可能喜欢你,我又不是受nüè狂……”
钱大进将她箍在怀里,堵住了她的嘴。
“我不是只会欺负你……”他的目光里有种溺死人的温柔。
83、选择 …
他再次俯□来的时候,红玉惊慌失措的抄起桌上的青花瓷瓶敲了下去。
望着她逃远的背影,钱大进捂住头上的伤口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吧……我就看看,你打算去什么神仙府第。”
天气回暖,chūn意渐浓。
希提的使节终于再次来到汴京,提出和谈事宜。
朝中迎接元清回京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半个月,九成朝臣都上了奏折。
人心思旧,何况元清不曾失去人心。
因此元浚早料到会有这种局面。
他当初也不曾想过要在皇位上久居。他原本打算,找到邵敏便自行退位,带她逃到南洋,找一处桃花源,平静的度过余生。
但他没想到,元清出征竟不声不响的带了邵敏去。
若他此刻退位,必然功亏一篑。
眼前局面他并不知该怎么应对,便找到高宦成。
高宦成沉思良久,说道:“太傅尚未表态——臣料想,他定然也是希望圣上回朝的。然而圣上回朝,并不意味着陛下就要退位。”
元浚略明白他的意思,却略觉茫然。
——他与元清,终于走到了你死我活的路上。
但是他的心里,并不真的想要害元清。或许他潜意识里有让元清远远的死在希提的念头,但是若元清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却未必下得了狠心伤他。
“其实,当日不是陛下非要即位,是内阁怕希提胁持,硬将陛下推上位的。只要陛下记得这一点,太傅也不敢勉qiáng。”高宦成又说。
元浚点了点头——邵博其实已经将身家与他绑在一起了,除非同归于尽,否则便只能共同富贵。他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邵博的奏折其实已经写好。
之所以没有递上去,是因为他收到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来自延州。信上钱修德反咬一口,指责他在元清苦拒希提大军时,于京城另立新君,致使元清束手就擒。
而第二封信是元浚写的,虽然没有落款,但邵博还认得出他的笔迹与印玺。
这封信是写给希提左相叙伦帖木儿的。所商讨的,竟是用广袤丰州滩换一个人的回归。
这半年来他所怀疑的一切终于得到了完整的答案。
他明白自己所面临的,是怎样鲜血淋漓的选择。
邵博召来自己儿子们,平静的命令他们即刻离开汴京,隐姓埋名。他们虽狐疑不解,却一贯不敢质疑邵博的威权,很快便上了路。
而后邵博清点了家中财物,命家眷带上仆役随老太君回乡。
做完这一切后,他再次拿出自己的奏折,静静的读完、阖上。
84
84、回归 …
九成以上的朝臣都上书,要迎元清回朝。便是有不赞同的,在这种氛围下也都沉默不语。
毕竟元清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没有人愿意为了这件事背上不忠的骂名。
因此这个早朝,沉寂缄默中,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元浚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发脾气的,也只有所谓的雷霆震怒,才能应对他目前的危机——毕竟现在生杀大权依旧握在他的手中,他有足够的筹码。纵使不能扭转这些人的主张,也足够换他们妥协。
但是他只觉得意兴索然。
——他从来都不眷恋皇位,更讨厌被“应该做的事”给束缚住。
为自己不眷恋的东西花费心思,这种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高宦成几度暗示,都没有换来元浚的回应,不由有些焦躁。
朝中元浚确实有不少心腹,但真正能说上话的只有他一个。
虽然元浚是他的女婿,他开口必然会被诛心,可是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圣上自然不能流落异族。”高宦成终于开口,“但是当初希提兵临城下,诸位推举陛下即位。如今希提求和,诸位又说迎圣上回朝。诸位究竟是什么主意,能否明示?”
众人皆沉默不语。他们都不知道元清被俘的真相,此时众口一词想迎元清回来,心里隐约都对元浚有种愧疚。
邵博明白一切,却知道不能说出口,否则结果必然对元清不利。
他也很清楚,高宦成口里说着“诸位”,实质上只是想要他一个人的回答。
而目下之计,唯有先让元清回国。其他事才可再做商议。
因此他平静的接下高宦成的话头,“皇位已定,此事不可更改。高相不必忐忑。”
他说得很平缓,但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来时,高宦成只觉得心中龌龊霎时都被看透,不由面红耳赤退了一步。战战兢兢的闭上了嘴。
邵博这才接着说道:“陛下可忍心让圣上流落蛮荒?”
邵博一如既往谦恭的垂着头。元浚望着他花白的头发,心qíng莫可名状。
邵博问的不是“应不应该”,而是“忍不忍心”。
邵敏也总是追问,他心里可曾真对元清有过兄弟之qíng。
说真的,元浚自己也不清楚。他也许对元清有那么点不忍,但有没有感qíng他也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教过他。
他三岁上离开父母,跟在英宗皇帝身旁。人说英宗皇帝对他视若己出,但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英宗皇帝对他和元清的不同。朱贵儿也是如此。而且他们最终也还是抛弃了他,把他送回生母的身边。寿王太妃也许是爱他的,可是元浚确切能感觉到的并不是母爱的慈祥,而是一种独占yù和控制yù。
他不知道亲qíng是什么东西,也并不相信和依赖。
他只知道想不想要和愿不愿意,这种能自己做主的
84、回归 …
东西。
其实爱qíng是什么,他也并不很清楚。
邵敏每次入宫,朱贵儿总是对他说,如果你能得到她,你就什么都有了。那些假的东西,也都会变成真的,谁都夺不走。
渐渐的,那句话深入骨髓,流入血脉,成了摆脱不掉的暗示。
渐渐的,他忘了自己的初衷,娶到邵敏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他只是记得国子监初学馆里,他被所有人孤立的时候,她站在桃树枝桠上向他抛来一颗桃子。他解□上的鸣玉送她,她便笑说:“投我木桃,报以琼瑶。你是想和我永结同好吗?”
他点点头。她便做出夸张的表qíng,“你知道‘永结同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辈子和你好。”他略微不悦,“你不愿意?”
她侧头揉了揉耳朵,无奈道:“好吧好吧我愿意。一辈子的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可真是个随便的人。”
可到底谁才是随便的人?
英宗皇帝明明要把邵敏给他,却最终留给了自己的儿子。邵敏明明许了他一辈子,却最终嫁给了元清。而元清明明知道他对邵敏的心思,却最终还是夺人所爱。
明明他们才是最随便、最绝qíng的人,凭什么要求他不忍?
因此元浚淡淡的道:“一国之君流亡他乡,社稷颜面无存。就接他回来吧。”
时隔半年,元清终于踏上了回国的路。
朝中有派使臣来接,但帖木儿还是亲自把他护送到延州。
延州是钱修德的地盘,帖木儿怕他对元清不利,想留自己的人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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