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只是皱眉道:“入了中原,没有再让希提人护送的道理。”
帖木儿也明白,自己若真派了人去,只能让人误以为元清已成了他的傀儡。中原来的使者也肯定不会答应。他有意找梁师道回来,却得知梁师道已经jiāo出御林军统领的虎符,下落不明了。
于是与中原使者jiāo接过后,他gān脆自己摇身一变,从乌尔坚要来国书和节杖,成了前往中原和谈的使节。
对此,元清只有一句评价:“找死。”
帖木儿炸毛道:“你个丧家之犬,能不能不摆臭架子!”
然后条件发she四下里找小黑。
邵敏没有带小黑走。
她很清楚,元清这一回汴京,只怕要沦为阶下囚。元浚铁定不能让他留那么大只狗在身边,小黑肯定会被处理掉。她不能带它回去。
她把小黑送到伯颜身边的时候,小黑很乖。
只是一如既往的眯着眼睛,坐在地上平静的望着她。
糙原辽阔无边。天高云远。相比之下它是那么小只。
她原以为只是意料之中的别离。但是小黑仿佛什么都听懂了一般,静静坐在那里望着她的模样,让她觉得是自己抛弃了它。
伯颜说:“獒王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邵
84、回归 …
敏拍了拍小黑的头,“就算没有主人,你还有兄弟朋友。跟着伯颜好好过,打败巴图,当上獒王吧。”
伯颜说:“他听不懂。”
邵敏叫道:“小黑。”
小黑眯着眼睛望着邵敏,很长一段时间后,它抖了抖身子站起来,转过身去,平静的离开了。
伯颜说:“我会照顾它的,你早些来接它。”
但是邵敏望着它的背影,却觉得就算自己来接,小黑也不会再认她了。
从延州回到汴京足足用了二十天。
金水河畔桃花已然落尽,绿柳成荫。汴京城里弥漫着一种暮chūn雨后的湿热感。
元清出征时,并没有昭告说皇后伴驾。但邵敏还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作为皇后的邵敏居然已经死了。
短暂的仪式过后,元清被送入凤仪殿。邵敏陪他进去的时候,却被拦下来。
“身份不明者,不能留在上皇身边。”吕明说道。
邵敏道:“吕明,你抬头看看,本宫是谁。”
吕明不肯抬头,只说:“小人不敢。这是皇上的旨意,小人只是领命行事。”
邵敏讽刺道:“‘皇上’还真是事无巨细。本宫就是要陪在上皇身边,元浚爱管闲事,就让他自己来说。”
吕明静默片刻,让开了道路。
元清笑道:“你何苦陪着朕被软禁?”
邵敏无奈道:“我只怕你一个人又钻牛角尖。”
两个人携手穿过锈迹斑斑的铁门,元清望着邵敏,漆黑的双眸满目柔光,他笑道:“朕早不会了。”
凤仪殿只是略收拾了一下,一应器具摆放都是先前那些。似乎是故意刺激元清,连来遣来伺候的,也都是朱贵儿时的老人。
说是老人,其实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因元清是被软禁的皇帝,朝不保夕,她们都不怎么上心。御膳房送来东西,她们先吃过了,才往里面送。元清想洗个澡,还是他自己劈了张桌子烧的水。
邵敏回来前,南采苹送了她几颗红宝石和一百两银子,说让她收个体己人。
但邵敏看这qíng形就已经知道,这些人必是特别挑过了的,又得了什么暗示,她填多少钱进去都是白送。因此也不白费力气。
邵敏翻了翻衣物柜子,也只找到一chuáng薄被,几件元清旧时穿的衣服。
元清身量长得快,那些早穿不进去。
他洗澡的时候,邵敏就比照着他身上穿的那套,给他改衣服。
她不擅长做针线活,做了一会儿便想出去喘口气。结果一开门,地上满是瓜子果皮。
这几个宫女,不管是谁选的,眼光当真一等一的毒辣。
元清洗完澡回来,邵敏已经把那四个人一并打发走了。
她其实狠费了一番功夫——就算她再有气势,再有道理,没身份也一样说不上话。因为皇后已经死了。
84、回归 …
邵敏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冒充南采苹。但是皇宫就是这么个地方,来历不明是活不下去的。而她手上恰好有南采苹的金册。
元清得知她将那些人都撵了,只无奈笑道:“身边没个人,只怕连个消息也递不出去。”
邵敏笑道:“那些人都信不得,再想办法吧。”
元清乖巧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咱们现在gān些什么?”
邵敏笑道:“看看书,下下棋。”
元清想了想,道:“我记得朱贵儿这有几张好琴,咱们弹琴吧。”
邵敏揉了揉额头,“被外面听到就不好了,还是不要太快活。”
但邵敏还是去翻出两张琴来,搬到院子里摆好,chuī去灰尘耐心的定弦。
她能感觉到元清在凤仪殿里的不自在。毕竟这里曾经住着朱贵儿。
她甚至怀疑,就是在这里,元清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砍了一刀。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她会一点一点的把那些不堪的回忆,用琐碎的幸福和旖旎的缠绵替换掉。
元清的琴其实弹得很好,知名的曲子他弹得中规中矩,半点错也没有。几乎宫廷乐师什么水平,他就能弹出什么水平。
但是他完全不会变通,离了曲谱他连怎么勾弦都不会,笨拙得可以。
而邵敏弹琴一贯是很天马行空的,所以两个人的合奏就相当的诡异。
邵敏弹了一半就无奈的停下来,从后面圈住他的脖子,笑道:“跟我弹琴你是不是很紧张?”
元清耳根红透,闷声不语。
邵敏钻到他的怀里,握了他的手,随意一抹,琴音清越而悠远。
她回头笑道:“要不然我们这么弹?”
元清笑着俯身亲了亲她的嘴唇:“都听娘子的。”
清风chuī衣,凤鸣湖上碧波dàng漾,一派潋滟水光。
断续的琴声远远的传开去,渐渐流畅而柔缓。
元浚在凤鸣湖的那一侧,手中竹箫低握。却直到一曲终了,也不曾和上半音。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85
85、斩qíng …
邵敏撵走了那四个宫女,第二日内府又送来四个。
这四个却是邵敏都认得的,是早先元清的嫔妃里容貌比较出众的。
四个人见了邵敏都大吃了一惊,但她们都是聪明人,很快便控制住的表qíng,不自在的称呼邵敏“南美人”。
邵敏很清楚那边打得什么主意。毕竟南采苹只是个美人,元清诸多嫔妃里,她品秩最低。若在往日,她倒是能说得上话。但若此刻这四个人有心拿地位来压她,她也只能乖乖忍着。
但这四个人都认得她,想必也不敢放肆了,因此她只揉着额头,略无奈道:“我是谁你们都清楚,也不必藏着掖着。我不知道你们进来时,是否有人向你们许诺了什么。但你们来到这里,我也只有一句话说——凭你们的身份,一生平安富贵也只系在陛下一个人身上。别人说得再天花乱坠,皆是空口许诺。”
四个人面色迟疑,有两个红了眼圈,最终都唯唯诺诺的应了。
邵敏心qíng不好,吃过早饭便安静的进屋给元清fèng衣服。
元清大半心思都花在她身上,如何觉察不出她刻意冷落。
那些人他早不记得她们的容貌,此刻见了也不认识,一时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却又不敢直接问邵敏。只能手足无措绕着她转,不时戳戳她,逗她说话。
邵敏看得心烦,便撵他出去。
——自她醒来,便从未再有这般若即若离的姿态。
元清心中忐忑焦躁。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沦落成阶下之囚,若再俯就讨好,换取她的垂怜,反而会真变得不堪。便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起身离开了。
邵敏fèng着衣服,不一会儿手上便扎了七八个dòng。
倦怠的揉了揉额头,她终于明白,自己还是被戳到软肋了。
早知会有今日,过去她就不该逃避,也用不着故作大方,早早的把这些问题解决了。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种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境况。
偏偏此刻不是跟元清计较这些事的时候,少不得就这么别扭着。
元清一个人在凤鸣湖边坐了一会儿。
天气略有些闷,他心qíng越发的低郁。
不止是为了邵敏今日的疏远,还因为邵博。
他不清楚元浚篡位一事,邵博参与了多少。但若不是当日邵博糙率迎立元浚,他也不会被迫流亡到希提。此事一旦被揭发,就算元清有意替他开脱,邵博也逃不了以死谢罪的命运。
何况他排挤掉程友廉,支撑着元浚的内阁,任谁也看得出他是元浚一党。
但凡元清要诛灭元浚,邵博都必然得给元浚陪葬。
邵敏曾跟他说过,邵博的孙女儿另有其人。她与邵博并无血缘关系。
而他是邵敏名正言顺的丈夫,他们两qíng相悦,立下一生之盟,日后定然还会有很多继承了他们
85、斩qíng …
两个人血脉的孩子。
所以,就算他杀了邵博,邵敏也不会怨恨他吧。
但元清心里仍旧忐忑顾虑,隐约有种不安的预感。
明明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他却忽然生出退缩的心qíng来。
元清一个人梳理着纷乱的心qíng,一旁忽然有人奉上一杯香茗,垂首柔声道:“陛下。”
这一声销魂蚀骨,断然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侍女会用的语气。
元清不由回头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望着她。
那女人垂着睫毛,羞涩的侧着头,露出姣好的侧脸来。
元清拧起眉头,接了茶,冷嘲道:“四哥就只会这些魑魅魍魉吗?”
那女人眼圈一红,咬了咬嘴唇,却还是扯出笑容,婉转唤道:“陛下……”
元清道:“朕记得,你与建章营侍卫相好,朕已将你嫁了他——他待你不好?”
她闭上眼睛,泪水不住的滴落下来,“他待奴婢极好。”
元清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了茶,道:“那么,想必是他落到四哥手里了。”
她闭着眼睛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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