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大夫人说道,带着几分倨傲。“为什么不用,看一看又何妨,身为大巫,披发luǒ身也为敬天地鬼神。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今日就让大家都看清楚。”
谢文兴叹口气要说话,谢柔惠已经被丫头们扶着站了起来。
“是。母亲。”她说道。
谢文兴等男人们忙转身面向墙壁,回避了视线。
谢柔惠转过身。由丫头们解下外衣,将后背展露在屋中人前。
白皙光洁的后背正中,一点朱砂勾勒的赤色的巴掌大的蛇盘踞吐着长长的信子,诡异的妖冶。
“你们看清了吗?”谢大夫人问道,“这是她生下来时候由我母亲亲手点上的,随着生长而生长,永不褪去。”
她说着话转过身,解下来衣衫,在她的后背上赫然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蛇,只不过比谢柔惠的要大一些,也更为栩栩如生令人不敢直视。
屋内的众人顿时乱哄哄的跪下叩头。
“槐叶,你可看清楚了?”谢大夫人再次问道,“这个朱砂只要点在身上,就永远不会消褪,也不可能被模仿,这才是大小姐独有的,我们谢家丹女从来没有什么眼中红痣之说。”
跪在地上的槐叶哽咽不能出声。
“夫人,奴婢不是说有红斑就是大小姐。”她抬头说道,“奴婢只是说……”
“你只是说你娘说当时看到大小姐眼里有红斑。”谢大夫人接过她的话说道,“而你娘也说了,她认为是血丝,一擦就没了,是不是?”
槐叶垂下头应声是。
“而且这么多人,只有你娘自己看到了,是不是?”谢大夫人又问道。
槐叶哭着点头应声是。
“十年间,你娘再也没有看到,十年后,突然告诉你说看到二小姐眼里有红斑,是不是?”谢大夫人问道。
槐叶哭着点头。
“而这一切,你娘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更没有来跟我说,只有你知道,你娘只和你说过,是不是?”谢大夫人接着问道。
“你娘死了,死无对证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是不是?”谢存礼在一旁忍不住喊道,伸手指着槐叶。
槐叶哭着叩头。
“没有,没有,我没有骗夫人,我没骗夫人,我真的是听我娘说的,夫人你相信我娘。”她哭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摇了摇头。
“槐叶,我相信你娘。”她说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把惠惠jiāo给她,可是,我不相信你。”
槐叶抬头看着她。
“夫人……”她喃喃道。
“我相信你娘,可是,这么重要的事,她为什么没有来和我说?”谢大夫人问道。
“夫人,因为我娘,我娘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怕自己看错了…”槐叶急急说道,话说一半,谢大夫人大笑,打断了她。
笑声在室内回dàng。
“槐叶。”谢大夫人看着她,笑着说道,“你娘自己都不相信,你怎么就敢这样信誓旦旦的说出来了?”
笑声收起,声音拔高。伸手指着她。
“你怎么就敢这样信誓旦旦的告诉二小姐,她是真的大小姐?”
“你怎么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蛊惑二小姐,对大小姐生忌?”
“你怎么就敢这样替我谢氏定长幼,定丹主?”
“槐叶,你好大的胆子!”
谢大夫人的震怒让室内众人心惊胆战,有几个妇人噗通就跪在地上,槐叶更是面色惨白。神qíng绝望。
“我曾经想过。有人会怀疑她们姐妹长幼错了,我以为这怀疑只是会在私下说说,我没有想到真的有人敢以此来离间她们姐妹。”她说道。“我也没想到竟然还真的离间成功了,谢柔嘉。”
她没有回头。
“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谢柔嘉。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站在屋内的那个女孩子,她呆呆的站着,身边只有一个丫头紧紧搀扶着她。
“这个孽障!真是居心叵测!还以为是跟姐姐争执无意失手。却原来心里早有龌龊!”谢存礼喝骂道。
“嘉嘉!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信这种话!”谢文兴急道。
不是的,不是的。没有离间,她没有离间,不管二小姐的事啊。
“不,不。”槐叶尖声喊道。“夫人,我,我没有说…我没有跟别人说。我只是现在来给你说…”
她以头抢地。
“我以前真没有跟别人说,我没有跟二小姐说。我没有说,二小姐根本就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
谢大夫人没有理会她。
“来人,拖出去,用刑,给我问出来,还有谁在背后指使!”她喝道。
四周的仆从齐声应是。
槐叶呆呆的看着谢大夫人,听着耳边的嗡嗡声,视线最终落在谢柔嘉身上。
看着那个神qíng呆滞的女孩子,她似乎又看到了娘躺在地上的尸体。
“叶儿,这话你可不能对任何人说,一定不能说的。”
一定不能说,一定不能说的,一定不能说的。
她错了,她错了,她不该说,她不该说,她不该这时候说出来。
她要么早点说,要么永远不说,只是不能现在说,不能在有了大小姐被二小姐推落水的事实后说。
她明白了,她明白了。
怪不得大小姐不再追问是谁告诉她的,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了,大小姐只需要知道她知道就足够了。
槐叶哭着俯身在地,对着谢柔嘉一下一下的叩头。
她就该不怕用刑死死不开口的,哪怕打死也不该开口的。
被用刑打死是死,现在说出来也是死,还白白的牵连了无辜的二小姐。
二小姐,二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有人拉她的胳膊,槐叶猛地挣开,一头撞上了旁边的柱子,伴着四周的尖叫声,闭上了眼。
谢柔惠也尖叫着用手帕掩住脸,丫头们慌忙站到了她的身前,层层的挡住那骇人的场面。
江铃也抱住了谢柔嘉。
“小姐,小姐你别怕。”她喊道。
谢柔嘉却动也没动,视线不转的看着地面上的血如花般绽放。
“她死了。”她喃喃说道。
江铃点点头。
“她本不该死的。”谢柔嘉说道。
她抬起头看着室内。
你看,现在大家看她的神qíng,跟梦里一模一样,在梦里,槐叶可不用死。
“你竟然会信了这贱婢的话,觊觎丹主之位!”谢存礼对她怒目相向,“你这个孽障!”
父亲一脸的失望,祖母神qíng木然,谢存礼对她怒目相视,四叔谢文荣移开了视线,五叔…
“嘉嘉,你,你…”五叔谢文俊yù言又止,神qíng复杂。
她的视线转动落在谢大夫人身上。
“谢柔嘉。”谢大夫人看着她,“你还要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在梦里母亲会这样的厌恶她?
为什么在梦里父亲会这样的对她失望?
为什么在梦里大家会认定是她有意害死了姐姐?
为什么在梦里和现在姐姐都会意外落水?
谢柔嘉看向被丫头们围着的谢柔惠。
为什么把槐叶给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推她?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问了。”她说道,“我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不问了,我知道了,不用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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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一次,是为重生。
第一卷结束。(未完待续)
☆、第一章 处置(周末加更)
日光倾照在室内,一只手慢慢的伸向窗外,手心里托着一把糕点的碎渣子。
原本蹦蹦跳跳的鸟儿们受惊扑棱飞走了,不过那只手一动不动,鸟儿们唧唧喳喳一刻便飞了回来,有胆子大的慢慢的挪近这只手,一下,两下,飞快的啄其内的碎渣子。
小鸟儿啄的手心发痒,蹲在窗边的谢柔嘉不由咧嘴笑了。
“二小姐,二小姐。”
门外传来喊声,鸟儿们扑棱乱哄哄的飞走了。
门外有开锁的声音,紧接着江铃拎着食盒进来了。
“二小姐,你的腿不能乱动的。”她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收回手转过身慢慢的向chuáng上挪去,江铃伸手搀扶住她在chuáng上坐定。
“今天该换药了。”江铃跪在chuáng边,掀起谢柔嘉的裙子,解下一层层的伤布。
被划破翻着ròu的伤口显得很是狰狞。
“二小姐你忍着点别怕痛。”江铃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
江铃一咬牙将沾满药水的白布按了上去,她自己都不由缩紧了身子,手下的腿抖了抖,显然很痛,但耳边没有半点痛呼声,连忍痛的闷哼声都没有。
江铃抬起头,看着谢柔嘉看着门外,神qíng木然,似乎伤口擦药的不是她的腿。
以前小姐的手被划个口子都要叫痛三天……
江铃低下头忍住眼泪,将伤布一点点的裹起来。
“小姐,药。”她将药碗从食盒里端出来,捧给谢柔嘉。
谢柔嘉接过仰头大口大口的喝了。
江铃递过来蜜饯,谢柔嘉接过吃了。江铃再摆好饭菜,谢柔嘉拿过碗筷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没有说药好苦,没有问今天吃什么,没有唧唧喳喳的不绝于耳的说笑。
江铃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二小姐,你别难过。”她哭道,“我知道你没有做那些事。你没有错。”
谢柔嘉点点头。
“我知道。我没有错。”她说道,“我不难过。”
江铃抬手擦泪。
“我去打听打听,大夫人打算到底要怎么处置你。”她说道。
谢柔嘉停下手里的筷子。
“不用打听我也知道。”她说道。低下头接着夹菜,“这世上不能有谢柔嘉了。”
梦里姐姐死了,但是谢柔惠不能死,所以死的只能是谢柔嘉。
现在姐姐没死。谢柔惠还存在,所以不能存在的还是谢柔嘉。
谢柔嘉。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你都是不该存在的。
谢柔嘉夹起菜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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