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迎蓝泪汪汪的。“我……”
他立即俯下头去,堵住了她的唇。她不由自主的用双手抱紧他的脖子,热烈的反应着。
这种qíng况,第三者未免多余。韶青看看天色,早已大亮了,她也该上班了,她溜到浴室去,换衣服,梳洗,然后轻轻悄悄的出来。那两个呆瓜正彼此对望着,彼此痴痴的、长长久久的对望着。韶青心里在唱着歌,她开门出去,再细心的关上门,心里的歌声在反复:
“阿桌阿上一瓶葡萄酒,
阿娇阿娇艳的红透透!……”
她走进电梯,下楼去了。
房内,迎蓝和阿奇握着手,眼睛望着眼睛,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电话铃蓦然狂鸣。迎蓝握紧阿奇的手,舍不得放开,她说:
“让它去响!别理它!”
电话铃继续响个不停。
“我去接吧!”阿奇说。
“不管是谁找我,都说我不在家。”迎蓝说。
阿奇拿起听筒,对方立刻开口:
“夏小姐打到旧金山的电话通了,萧人奇不在,请问要不要再接一次?”阿奇怔了怔,看看那横卧chuáng上,对他痴痴凝望的迎蓝,他笑着对听筒说:“请销号!”挂断电话,他回到chuáng边,迎蓝傻傻的问:却上心头21/26
“谁打来的电话!找谁的?”
阿奇温柔的看她,温柔的吻她,温柔的低语:
“你打来的电话,找我的!”
11
萧家这晚灯火辉煌。这是迎蓝第一次走进萧家。
坐在萧家的大客厅里,她还真有些不自在,那客厅宽敞明亮,有两面都是玻璃窗,可从窗内直接看到窗外的小花园,那花园虽小,倒五脏俱全。有假山,有巨石,有叫不出名字的花花糙糙,有挨着围墙,一排绿油油的,高大的“肯氏南洋杉”,阿奇告诉她,这种南洋杉,品种名贵,冬不落叶,永远长青。她对那南洋杉注视良久,树犹如此,人,能不能这样呢?她最喜欢那园中的一弯小水池,池中种满荷花,如今,天气已冷,残荷萍碎,更有种说不出的诗qíng画意,使她不自禁的想起“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诗句。水池四周,是巨石嵯峨;每块巨石的石fèng间,都开着一簇簇小花,有海棠,有月季,有金盏花,还有棵小小的枫树,红叶,在树枝上映着灯光闪耀。萧家的大客厅,倒看不出任何金碧辉煌的东西,简单的白纱窗帘,飘然曳地,墙上挂着两巨幅油画,另一边是古董架,架上有音响,有电视,有书籍,还有一些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塑。
迎蓝四面张望,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温暖之qíng。萧彬这晚是那么和蔼,笑吟吟的抽着烟,简直是个忠厚长者。萧太太握着迎蓝的手,亲切,自然,关怀,而且不停的低声埋怨:
“瘦了!瘦太多了!阿奇,都是你的罪过!”
阿奇在一边痴痴凝望,微笑挂在嘴边,怜惜挂在眉端,他低叹着说:“妈,你没有发现我也瘦了吗?是谁的罪过呢!”
“是我的罪过!”萧太太出人意外的说。
“与你有什么关系?”阿奇惊异的。
“当然有关系,你不生在我家,迎蓝也不会生气了!”
“这么说来,”萧彬cha嘴,“还是我的错顶大,如果阿奇不姓萧,就没这么多周折了!”
“哎呀!”采薇亲自端茶奉水,煮咖啡,女佣阿娟在一边侍候。“如果没有爸和妈,那儿会有个jīng灵古怪的阿奇?如果没有jīng灵古怪的阿奇,我们这位jīng灵古怪的夏小姐,预备到什么地方去找这样合意的人呢!”
全屋子的人都笑了,和谐与温暖弥漫在整个大厅里。
这晚,也是迎蓝第一次见到萧人仰。奇怪的是,她在达远工作了这么久,萧人仰居然没在达远出现过。是采薇牵着她的手,对她介绍的:“这是萧人仰。”她转头对人仰说:“这就是把萧家闹得人仰马翻的夏迎蓝。”迎蓝抬头看萧人仰,他一身的白,白衬衫,白长裤,外加一件白背心,如果别人这样穿,迎蓝一定会觉得怪怪的,假假的。但是萧人仰这样穿,就硬给人一种玉树临风,潇洒不羁的味道,连阿奇,都被他比下去了。他和阿奇长得不太像,阿奇有些野,他很文,阿奇慡朗,他比较沉默,阿奇不是非常细心的,他却细腻温存。他的面颊比较长,眉毛没有阿奇粗,但是,他那对眼睛却长得真好,看着人的时候,总有种专注的神qíng,专注得令人感动。迎蓝一看到他,就知道黎之伟的失败,并不仅仅是贫富的关系了。
萧人仰亲切的看她,立即对阿奇说:
“能不能向你借一借迎蓝,我有几句话想跟她单独说!”
阿奇抓抓头,看看采薇,再看人仰,笑着说:
“你总不至于连弟弟的女朋友都抢吧,你已经有了采薇了,要知足啊!”采薇笑得甜甜的,去倒咖啡。抿着嘴不语。
“没关系,阿奇,”萧彬开了口:“他抢了你的,你再去抢他的!”“什么话?”萧太太对着萧彬又笑又嚷:“你是公公呢!也跟着小的一辈开玩笑!”“别忘了,”萧彬正经八百的对萧太太说:“你也是我打倒三个qíng敌,才抢来的呢!”
“哈!”阿奇大笑,仰躺在沙发中,长手长脚似乎都没地方放。“如果我会写小说,我要把咱们家的事都写下来,题目就叫‘抢’!”大家又都笑了,采薇笑得最不自然,似乎若有所思。
萧人仰没有疏忽采薇的表qíng,他深切的看了她一眼,就揽着迎蓝,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上,这儿可以看到整个花园,可以闻到月季和桂花的飘香。“迎蓝,”人仰开门见山,很诚恳,很真切的说:“你和采薇很早就认识了,是吗?”
“是的,是和──黎之伟差不多同时。”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出现在达远?”他忽然转换了话题。“我和采薇结婚后,我就主管了茂远公司,茂远和达远的营业xing质不同,也做进出口,是药品的进出口,我们拥有几个大药厂的经销权。茂远在表面上和达远是两个机构,事实上是……”“我懂了。”迎蓝接口:“又一个外围公司。”
“是的,我不去达远,主要是避开黎之伟。”
“你认为,黎之伟会笨到不知道你在茂远,而只知道你在达远吗?”“不。黎之伟不是要找我一个人的麻烦,他要找整个萧家的麻烦,所以,他连你都找上去。”
迎蓝沉思不语。“你知道,采薇最近平静多了,”他又继续说:“我想我该谢谢你。”“为什么?”“因为你常和黎之伟在一起,因为黎之伟又变好了,也因为你开导了采薇。迎蓝,你知道什么叫爱qíng?”
迎蓝愣了愣,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人仰看着她,摇摇头。
“爱qíng不难在别离,怀念常常会美化爱qíng。最难的爱qíng,是天天相见,所以我说:时时相见,刻刻不厌。这是人类最困难的一件事,人天xing里有喜新厌旧的本能,还有种‘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那种向往xing。对男人,有些大男人主义,主张爱要爱得潇洒,分也分得潇洒。实在,爱qíng是无法潇洒的一件事,你真能做到潇洒,你就根本不是爱!”
迎蓝凝视他,有些心折。
“你一定爱极了采薇!”她感叹的。
“不爱她,不会对她用那些多心机。不过,说实话,”他微笑了一下,笑容相当动人。“我追她还没有阿奇追你来得苦!或者,我们兄弟注定要在爱qíng中受苦!”
她脸上发热,把目光调到花园的糙丛里去,那儿,有对萤火虫在上下追逐,忽隐忽现。
“我主要找你谈谈,是要问你一句话,我一度以为黎之伟的转变,是因为得到了你,现在,阿奇回来了,你又回到阿奇身边,你认为黎之伟能忍受吗?”
迎蓝怔了怔,忽然抬头看人仰。
“你希望我怎样?是选择黎之伟,让你们夫妇平安,还是选择阿奇,让萧家仍然罩在黎之伟的yīn影底下?”
“你的心选择什么?”他问。
“你的心选择什么?”她反问。
“我希望你选择阿奇!”他深深看她。“但是,必须警告你小心黎之伟,这是第二度姓黎的败给姓萧的!”
她睁大眼睛,瞪视人仰。知道他并不了解,黎之伟可能另有所爱,沉默片刻,她才说:
“黎之伟可能早就想通了,他也可能另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人仰点点头。“别忘了,人类有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的本能。人类又生来有种自怜和自nüè的本能。黎之伟二者兼具。他是很危险的。迎蓝,”他语重心长。“小心一点,不要任何事qíng都打如意算盘,很多事是你想像不到的,我有种直觉──故事并没有完。”
迎蓝被他说得有些心慌,她仔细寻思,昨夜阿奇回来,今晚她就留在萧家晚餐,她也故意把公寓让给韶青和黎之伟,他们不知道谈得怎样?但是,截至她来萧家止,黎之伟并不知道阿奇回来。而昨天,自己跟黎之伟分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黎之伟,你有没有一点爱我?你要不要我?”
她不安的用手敲着栏杆,眉头轻蹙起来了。
“喂喂,人仰!”阿奇拉开落地窗,忍耐不住的跳了出来,没头没尾的乱嚷:“你在诱拐迎蓝吗?谈了这么久,太过份了!迎蓝,别理他了,大家菜都摆好了,等你们去吃晚餐呢!”他拍了拍人仰的肩。“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人仰笑了。阿奇也笑了。迎蓝在他们的笑容里,很感动的发现一件事:他们兄弟两个,实在手足qíng深!她很难在别的家庭里,发现这样亲爱的兄弟,尤其是富有的家庭,多的是兄弟拆墙,争权争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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