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父道:“辛苦了。”
声音低沉,略带沧桑。
赵夫人坐在椅子里,眉目微垂,略带哀伤的神qíng隐隐约约地流露出来。
萧鉴明的老眼浏览过他们两人的脸上,说:“这事儿,不能全说是梓荣的错,淑梅她自己也负有很大的一部分责任。”
赵梓荣听见岳父这样表态以后,喉咙里顿然却是一阵哽咽。大概是想,怎么说都好,老婆现在生死未卜,他却是好好的。
是男人,都觉得说不过去。
赵父道:“说起来,我们这回真亏了夜白的帮忙——”后面,赵父的嘴唇哆嗦了下,是在要提起顾暖的时候,再三犹豫,终于给吞回了肚子里。
眼看,萧鉴明的那张脸宛如刀刻着一样,面对他们一样没有任何缓和的神态出现。
赵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都坐下吧。”萧鉴明说,气势,仿佛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似的。
赵家人好像也习以为常了。
几个人落座。
赵梦瑾早就在屏风后面的小茶几边等候着了,煮好了水,把茶泡好,然后端了过来。
绕过屏风,走到自己外公面前。
萧鉴明抬头,看见她的脸,顿觉恍然一梦似的。
是萧淑梅的亲生女儿,多少有点母亲的影子在里面。
基因骗不了人。
萧鉴明迟疑了下,问:“在这里吗?”
这话像是问得无头无尾,也只有赵梦瑾这样心灵剔透的,能一下子领悟了外公话里的意思。这个小姑娘立马点了脑袋,说:“是的,外公。母亲留下给我的话说了,让我一定要帮忙父亲,把生意做好,现在开始,我会在奶奶身旁学习。”
萧鉴明听了她这话,却也脸上没有一丝被萧淑梅留下的话所感动的模样,刀刻的表qíng只是一幅单纯的思索状,手指习惯xing地敲着座椅扶手,道:“这样的话,你学校里的学习怎么办?”
“音乐学院那边的老师,我已经和老师打过了招呼。毕业应该没有问题,因为是最后一年了。”
“学了这么多年音乐,说转去做生意了——”萧鉴明看了下两个亲家的脸,以及女婿的脸,口气里明显有些质疑。
赵父和赵夫人本来就挺矛盾的。这个长孙女,本来就有音乐天赋,被整个世界都看好的一个音乐天才,现在,突然放弃之前所有,怎么想都是亏本生意,扼杀人才的举动。
萧鉴明提出这点疑问合qíng合理,毕竟这孩子,也是萧鉴明的外孙女,萧鉴明怎能不疼惜。
为此,赵梓荣出来解释,对岳父说:“这只是暂时的——”
“暂时?”萧鉴明并不接受这个说法。
眼看自己父亲受困,急急忙忙的,赵梦瑾cha入话到萧鉴明面前说:“外公不要责备父亲,这都是我的主意,和我父亲无关。”
“你的主意?”
明摆着,萧鉴明的口气更有些不悦起来。想你还是个学生,没有毕业,能拿个什么主意?
赵梓荣为女儿捏了把汗。
“外公。”赵梦瑾这时,却骤然地执意起来,不让父亲或是爷爷奶奶为自己说话,自己一个人面对萧鉴明,振振有词,“做生意,和我学习音乐,并没有冲突。或许,外公会说一心不能二用,在我看来,却不是这样子的。很多伟大的音乐人,并不一定说,一定是从小做这一行做到老。伟大的音乐人,势必心里怀的不仅仅是音乐而已,他们之所以被世人记住,是因为他们音乐里蕴含的,真正伟大的感qíng在里面。对于我来说,我缺少的,正是这种磨练和痛苦。”
耳听,她这番话,貌似出乎所有长辈的意料,显得深沉富有含义,足以让年长者们刮目相看。赵父和赵夫人都不禁相互对视,感觉孙女长大的不止是一丁点儿。
赵梓荣作为父亲,更是有种欣然的感慨,夹杂着喜悦和痛苦的复杂滋味。
只有萧鉴明,锐利的眼神抓着小姑娘的脸,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这话你自己想的,或是谁教的你?”
其他人因此一愣。
赵梦瑾被老鳄鱼这句突击问话问得心头一颤,随之,保持面目上的冷静,说:“是我自己的心里话,外公。”
萧鉴明鼻孔里哼了一下。
赵梦瑾拧起了眉头,接着,没有顾及到父亲旁边的眼神,说:“我知道外公想的,是不是我被小舅和舅妈影响了。我实话实说,是的。但是,我不认为他们对我这个影响是有错的。外公难道认为有错吗?”
只看这孩子骤然咄咄bī人的态势,是人都不免会想着,莫非这孩子是被谁给怂恿了。
赵梓荣连忙斥了女儿一声,道:“梦瑾,对长辈说话,可以这样无礼吗?”
赵梦瑾低下头,不说话了。
萧鉴明分明能从外孙女低下但是没有屈服的眉毛上,看出一些和顾暖相似的影子来。
想顾暖每次像是对他低头,每次,那眉毛眼神,都没有任何需要受到了委屈的样子。
因为顾暖认为,对他低头是合qíng合理的。
这佐证了,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一般的女人,都说女人是感xing动物,怎么能分得这么清呢?
萧鉴明深深的,在自己肺里吸了口气进去。
“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见,是没有错。毕竟到最后,做父母的,做爷爷奶奶外公的,都是人要老的,比你们先走一步的,你们自己没有主见的话,怎么在失去我们之后继续生活下去?”
萧鉴明道出来的这话,似乎有了些缓和。
赵家人跟着他这话,表qíng随之刚有些缓和。没有想到,萧鉴明骤然一盆冷水冲赵梦瑾头上淋了下来:“我不说其他人,只说你妈。你妈到今天这个结果,正是她自己一意孤行弄出来的。你是她女儿,骨子里流着她一半的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是个老人,你听不听,你自己决定。”
赵梦瑾不禁地抓了抓拳头。
萧鉴明看都不再看她,一脸的冷漠和高傲,睥睨世间。
在酒店大堂里,萧鉴明离开之后,顾暖和萧夜白两口子,一块坐上了电梯。
顾暖问:“你们今天有什么意外吗?”
她是想到之前,汤叔偷偷给萧鉴明报信的事,很显然,他们这边应该是出事了。
萧夜白说:“和姐夫回来的路上,姐夫的车子出了点问题,让人给处理了下,没有什么事。”
说得轻描淡写的大白,固然不会把自己车上被人装了炸弹的事告诉老婆担心,一只手斜cha在口袋里,说完,往她脸上一瞟。瞧着她眯着眼,并不见得全信他这话,于是冲她一弯眉头,随之扳起了一幅可怜的表qíng,说:“怎么?你担心我了?”
顾金融不由地撅了下嘴角:好你这个小朋友,竟然转移话题。
对大白小朋友来说,这种事儿最拿手了。赶紧趁着电梯里没人,黏在老婆身边,讨乞棒棒糖了:“我知道你担心我的,是不是?暖儿,你看着我,gān嘛不看我?”
顾金融忍无可忍的,抬手往小朋友的脑袋上轻拍了下:“怎么,想要吃糖吗?”
“喜欢。你上回给的糙莓口味不错,不过,要是菠萝口味,或是火龙果口味,我觉得更让人热血沸腾一些——”
小朋友居然学人家重口味!
顾金融开始教训学坏的小朋友了,一下一下在小朋友脑袋拍着:“有糙莓给你吃很不错了,吃什么火龙果,我看你需要吃的是薄荷,或是冷水——”
小朋友赶紧两只手在她腰间搂住,躲开她的爪子。
那会儿,电梯里静悄悄的,只有缓慢上升的声音。顾暖都顿觉时间过的如此的漫长。明明,只是几十秒钟的时间。
她是担心,真担心。想他,还是要当爸的人了呢,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他的手,突然间抚摸到她的肚子上,慢慢的,非常温柔的贴着。
顾暖身体凛了下,是想,他知道了吗?
她都没有说,他怎么知道的?
唐思礼告诉他的吗?
对此,大白表现出了一个非同寻常的答案,道:“这种小事,只要结婚了的男人都知道的。你不是,女xing的经期刚好没有来了吗?”
等同于说,结婚后的男人,这方面的医学水平骤然提升,压根儿不需要医生的指导。
顾金融只好再拍小朋友的手背教训:“你是医生吗?你有医生执照吗?没有的话,少给我捣乱。”
都知道这小朋友常常无中生有,搞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因此,先警告警告。
大白登时委屈了起来,抬起头看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知道都不告诉我?
顾暖这还真有些不好说了。
实际上,她很早就知道了,早在国内,那天,单独和唐思礼在公寓里对话的时候。唐思礼后来以他百分比的专业知识给她准确的预判,她怀孕的了。
说到这个唐思礼,确实xing格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是,偏偏,医学方面真的水平超高。不需要什么专业仪器,也不像其他医生故弄玄虚总是给病人模棱两可的答案,只要给唐思礼钱,唐思礼都可以凭借自己可怕的专业水平,给她一个肯定并且绝对准确的医学判断。
不好对他说,是因为不是时候,再说,她不可能把和唐思礼谈论他病qíng的事告诉他。
顾暖吸口气,说:“还用说吗?你都能知道,我能不知道?孩子在我肚子里,莫非在其他人肚子里?”
好像她这话说的有道理,大白歪了下脑袋,没有再提出疑问。
电梯到了。
小心扶着她出了电梯,一刻有些无话。
两个人,其实从刚才一开始,都有意没有提起老鳄鱼的话题。其实提老鳄鱼gān嘛呢?两人都知道,那是老鳄鱼自己的问题,根本不关他们之间的事。
不约而同地保持对这件事的缄默,正是一种夫妻理智对待矛盾的表现。
小朋友,就这点好。
顾暖不禁想。
萧夜白想起了赵梓荣的委托,总得提前告诉她一声,说:“我大姐,不是有三个孩子吗?最小的那个孩子,还在上幼儿园——”
一听这话,顾暖马上领悟到了什么。
萧夜白往下说着:“赵家的人,都很忙。我大姐夫,本想找我那几个姐姐,后来一想,都不妥当。”
萧家那除了萧淑梅以外,另外几姐妹当妈的,都当的差qiáng人意。顾暖对于这点很清楚。要是她是赵梓荣,肯定是一样的选择,qíng愿把孩子扔到那儿自生自灭,都绝对不能教到坏母亲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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