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上网,MSN上彭其发来消息:青青,在gān什么?我笑了笑,下线,关了电脑。
一周有三节课是从晚上六点到十点,这种安排纯粹是为了顾及像麦克这样的上班族。麦克总是在六点五分左右气喘吁吁而来,身穿白衬衫,胳膊上搭着深色的西装上衣和暖色的领带。班上的上班族占了一多半,他们的西装革履总令我羞于自己身上的牛仔裤和球鞋。而威廉和麦克他们不一样,威廉在期货jiāo易所上班,他永远是换了便装才来上课。威廉天天戴着棒球帽,芝加哥白袜队的,可惜了他那头浓密的头发。威廉在向我借橡皮后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Emily”,他说很好听,很适合我。
huáng又青从不好好叫我的英文名字,他总是叫我“爱美丽”。
严誉总是派遣严维邦在晚上十点驾驶着他的黑色宝马在学校门口恭候我,我不识好人心:“你爸爸太歧视我了,他认为我无法自立。”严维邦一语道破:“他是不喜欢我的韩国女朋友,企图让我跟你发展发展。”我马上大呼停车:“好了,你自由了,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严维邦呼啸而去,一句“谢了”飘散在风中。从此,他就罕来恭候我了。
周三,我在学校二楼的自动贩卖机前花五十美分买了一杯奇甜的摩卡,倚在窗边畅饮。才来美国不久,我已习惯了它处处浓重的甜腻。在喝了两口后,我看见了徐恩,看见他悠然而迅速地走进了我所在的这栋黑色玻璃楼里。而我并不认为徐恩是来找我的,毕竟,我不认为他那种英俊而轻浮的男人会对我穷追不舍。
喝完咖啡,我走楼梯去九楼的图书馆。在这栋玻璃楼中总共设有八部电梯,所以楼梯间常常是杳无人迹。在我走到四楼时,我听见了有脚步声从上往下,而在我走到四楼半时,我遇见了徐恩。而徐恩的一声轻叹可以翻译成一句话:原来你在这儿。第7——8章
第七话:机不可失
我选择的“市场投资”是一目了然的阳盛yīn衰,教室里,寥寥无几的女xing散布在众多愚笨的西方男xing中。我之所以说他们愚笨,是因为他们在面对最基本的微积分时,会束手无策。而我也不见得是高明的,在任何关乎实践的课程中,那群在银行和jiāo易所里摸爬滚打了数年的男人们,就会无qíng地将我对比成一名低能儿。
我和威廉是互帮互助的,虽然在我为他讲解数学题目时,中文的加减乘除平方平凡根总是顺口而出,虽然,在他为我演示一系列的统计模型时,我总是跟上不他的语速。
有时,我会盯着威廉健壮的手臂而分神。威廉自大:“怎么样?我可是健身爱好者。”“肌ròu还可以,可惜毛太多。”我如实评价。
芝加哥的市中心是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有乱七八糟的车辆和行人。甚至,我有时能听见划破长空的枪声,而更多的是警车或救火车的聒噪声。总是有黑人叫我“东方的女孩”,然后在我的左右手舞足蹈。他们没有恶意,但会令我因不知所措而拔腿就跑。
上网碰见彭其的一个朋友。我并不乐于碰见他,因为他总是多嘴多舌到我恨不得割下他舌头的地步,他总会说彭其爱着谁谁谁,彭其去了谁谁家过夜诸如此类。彭其说那人喜欢我,而我只知道,那人并不爱我,因为他只是希望我离开彭其,投入他的怀抱而已,而并非希望我幸福。喜欢和爱之间,是一道银河。喜欢,是一文不值的东西。今天,他对我说:“彭其订婚了。”
我抛开电脑,去了密支安湖畔奔跑。地上的沙子很细软,进了我的鞋,竟然令我的脚很兴奋,它们带着我不停地奔跑。有液体从我的眼睛中溢出,在它们坠地前,我早已奔跑到了前方。
我的手机不停地振动,上面显示的号码与我的号码惊人的相似,我气喘吁吁道:“徐恩。”
徐恩耳朵灵:“嘿,你在gān吗?怎么喘成这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嘿,别喘了。你这样,嗯,嗯,怎么说呢,太xing*感了。”
“下*流。”
第八话:从未主动
我没有说谎,我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处*女。彭其和许多女人做*爱,彭其也曾亲吻和抚摸我,但是,我始终还是一个处*女。彭其说:“因为我喜欢你。”
我推了一把徐恩的肩:“处*女不好吗?”
“好。”徐恩平复了呼吸。
“你怕我会用处*女*膜纠缠你?”
“不,”徐恩下了chuáng:“我会让你有个难忘的第一次。改天。”
徐恩笑得胸有成竹,令我很不安,他借机俯身,在我的耳边亲了一下。这是徐恩第一次亲我,我的耳朵变得通红。徐恩取笑我:“你的耳朵很红。”我抓了一个枕头掷向他:“因为你丫是只马蜂。”
其实,我不该关心彭其有没有订婚的,因为我之所以飘洋过海到了芝加哥,就是为了疗伤的,疗彭其这个伤,我只有将他变为陌路,心中的伤口才能停住淌血。可我还是在MSN上问了彭其:“你订婚了?”彭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还没有。”
“还没有?”
“还没有。”
彭其说的是“还没有”,而不是“没有”。相差区区一个字,含义却有天壤之别。
教数学的教授是个希腊中年美男子,他的鼻梁无懈可击得就像是用石膏雕刻的一样。彭其也有一个无懈可击的鼻梁。我盯紧那个鼻梁,手中将计算器攥得嘎嘎作响。我站直身,走出了教室,因为我怕我再盯下去的话,也许会将计算器掷向它。
我第一次主动给徐恩打了电话,占线。五秒钟后,徐恩打来电话:“你电话刚才占线。”我高傲得像一只孔雀:“我很忙,有很多人要应酬。”
“你是不是从没想过主动给我打电话?”徐恩的口气中毫无气馁。
“目前还没想过。”我又对他说了谎。
第九话:丫就是一流氓
徐恩在电视前调试影碟机,我在厨房烧了开头,冲红豆沙。我端了一杯出来,言简意赅:“你是走,还是留?”徐恩反问我:“你希望呢?”我走回厨房,冲了第二杯红豆沙。
徐恩坐在三人沙发的中间,对我说:“过来。”我走过去,坐在他的右边。他长长的手臂绕到我身后,揽住我的肩膀。“你的胳膊大概只有威廉的一半粗。”我撇撇嘴。“威廉?美国人?我猜他的毛会比我的多两倍,毛多不卫生,对吧?”徐恩笑得灿烂,他似乎从不介意我夸赞别的男人。我贴在徐恩的身上,闻到香水的味道,女人的香水的味道。我笑了笑:彭其的身上也常有女人的香水的味道,很淡,却很刺鼻。我把脚蜷缩到沙发上,像慵懒的猫一样依偎着徐恩。我呢喃:“徐恩,我好累。”说完,我便睡了,甚至连徐恩的回答都没有听见。
我醒来的时候,郑秀文已经瘦身成功了,变成了一把皮包骨。我发现我平躺着占据了整张三人沙发,而徐恩则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背对着电视,面对着我。“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我抱歉道。徐恩一脸严肃:“谁是彭其?”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名字?”我从沙发上弹起来,没来由地进入了戒备状态。
“因为你在入睡之前说,彭其,我好累。”徐恩如实解释。
徐恩在凌晨一点离开,离开前亲了一下我的额角。我闻到他身上有我的香水味道,原来,香水是这么容易出卖男人,出卖暧昧。
严维邦在早上六点半给我打来电话。我困倦得口齿混沌:“小佛,你发什么神经?”严维邦早已习惯了我叫他“小佛”:“你是不是跟徐恩好上了?”
“神经。”我因心虚而没了睡意:“我跟他毫无关系。”
“我刚看见他的车从车库开出去,我还以为他在你那儿过夜了。”
“你怎么会看见?你刚开车回来?你又跟韩国妞儿鬼混了一夜?”我岔开话题。
“喂,你别教训我。”
第十话:我叫徐悉
我和越南女孩儿安娜一起去一间韩国店买酱菜,远远地,我看见了徐恩。他穿得很正式,白衬衫,斜条纹领带,西装裤,黑皮鞋。他手上拎着塑料篮,里面横着萝卜白菜,跟他的穿着很不协调。
我走上前,没有任何铺垫:“徐恩,请问你从八楼到一楼,是习惯坐电梯,还是走楼梯?”徐恩的眼睛从冰柜里的冻鱼冻虾上移到我的脸上。只一秒,我就意识到了,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徐恩,虽然,他有着和徐恩一模一样的脸孔和身形。
男人笑了笑,很沉稳,比徐恩的轻浮沉稳上一百倍:“我叫徐悉,熟悉的悉,是徐恩的孪生哥哥。”我讶然:“啊,你好,我,我叫huáng青青。”
“我见过你。”
“见过?”
“对,你第一次见到徐恩的时候,我正在和他吃饭。”
我记起了徐悉,没错,我见过他,或者说,我见过他的背。那时,我只是以为,他有着和徐恩一样的背。
告别徐悉后,安娜对我窃窃私语:“那男人可真帅,不过好像冷漠了些。”我一边闷头挑选辣白菜一边冷笑:他的弟弟和他一样帅,而且,还不冷漠。安娜的眼神既小心又牢固地追随着徐悉的身影,我烦躁地对她重复了严维邦对我说的话:“丫就是一流氓。”我说的是中文,安娜自然没有听明白。
安娜就住我我们上课的那栋黑色玻璃楼的对面,市中心的位置,面积狭小,租金不便宜,图的就是个方便。我抱着七八磅重的酱菜罐子去安娜家吃饭,酱菜又酸又辣,我吃得津津有味,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严维邦又打来电话,说唐人街上的一间花店来给我送花,找不到我,问了楼下的黑人警卫,而黑人警卫给他指了条明路,而那明路就是严维邦。“花在我这儿,你回来时记得过来拿。”严维邦末了还附加了一句:“青青,行啊你,魅力无边啊。”
第十一话:美国文化
“你拿的是什么?洗衣粉?”我率先开口。
“是冰淇淋。”徐恩来了兴致。
“我的天,这桶大得足以洗拖把。”我打开门。
“这就是美国文化。”徐恩夸张道,并跟着我进了门。
我把花放在了一边,再把冰室里的海鲜冻ròu通通扒拉出来,才把那冰淇淋桶勉qiáng塞了进去。徐恩从我身后抱住我:“你看,我全身都是冷的。”的确,他全身都因为那个桶而冷冰冰的。我拱开他:“去抱暖气。”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地做着一些无谓的事,而徐恩就跟在我的身后:“我送你的礼物很脱俗吧?你是不是也认为送花很俗呢?”我回头白了他一眼:“装,你就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