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没有哪个被训完的组员会在背后说三道四抱怨她,反而隐隐期待着下一次被挑中训练。
为什么呢?众人不得而知。
直到……直到他们自己也经历了一次这样的事qíng,这才明白,盖因这货有后台!
卫教头的所谓训练,无非就是:
教头渴了他们倒水、教头不想喝水了他们泡茶、教头嫌弃他们泡的茶不好喝他们鞠躬请罪再泡一次……
教头要看书他们去取、教头看书热了他们打扇、教头看完书要实践了他们陪练……
教头要认xué他们当活动的xué位图、教头要练剑他们要喂招、教头要易容他们当随意使用的人脸……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小意思,根本不算什么,都是教头在跟自己的组员开点无伤大雅的亲切小玩笑,完全不用放到心里去,对吧?
必须是对的,因为卫教头和教主都是这么想的。
没错,这凶残的卫教头的后台就是更加凶残的教主!
教主会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每一个被她私训过的组员面前,这些组员在这天之前从来没有跟满心崇拜的教主大人离得如此之近。
从前,他们可是只能挤在人群中围观昙花一现般的教主亲临啊。
教主对他们这么告诫道,你们还小,可能不理解,要知道世事是很复杂的,有些事qíng虽然是错的,但是不一定非要讲出来,不讲出来,可能得到的效果更好。
呃,比如,若是那位卫教头再跟你们一起练习,出了什么错误,千万不要去纠正……
众人虽不理解这能得到什么“更好的效果”,但是都默默地记在了心底。
唉,后台后台,真是教人又爱又恨啊。
……
天气渐凉,七月流火,西域特有的好寒的烨月花也开始jīng神起来。
这天是难得的休沐,教主有事出了门,教中也没有什么紧急事务,一切的一切加起来,就意味着教头坊主们什么事qíng都不用gān。
但是魔教中的几把老骨头chūn困秋乏,不想外出活动,便聚在一起打马吊。
“我听说最近咱们魔教里来了个卫教头,美貌不消说,重点是手段高超狠辣,真是晴空霹雳一般的人物,叫众人闻风丧胆呢。你们说,此事是真是假?五钱。”
撷芳抬眼看着自己的下家卫琳琅打趣,顺便丢了一张五文钱的牌到桌子上,那牌上的花纹仿如五岳。
她跟卫琳琅在这大半个月里算是混得比较熟了,相互之间说起话来顾忌也少了很多。
卫琳琅柳眉一挑,素手挑出了一张一钱的牌,放到桌上说道:“有这回事?若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哎,你们这些知qíng的,快给我说说,真要有这般的奇女子,可得扬名天下知。对了,一钱压五钱,太极压五岳,到云鹤你了。”
云鹤面无表qíng地出了一张二索,非常不给面子地说道:“可不是叫人闻风丧胆么,然,此胆之丧,所为狐耶?虎耶?”
朴昌拍了张七索到桌子上,大声说道:“云鹤老弟啊,你这话听着真叫人不舒坦,但是……嘿嘿,还别说,咱们教主大人这次可真是下了苦工。啧啧,琳琅啊,你是不知道教主大人他在暗地里做的小动作嗬,说出来气死你,但是我就是不说,哈哈哈。”
“有什么话说完整好么,说一半藏一半什么的,缺德不缺德。”不过卫琳琅没往心里去,与其纠结这个,不如纠结现在要出哪张牌。
最后她还是决定出那张四万,压过撷芳刚才出的八索。这一轮撷芳是庄家,他们三个闲家要联手围攻她。
卫琳琅在等待云鹤出牌的时间里,无聊起了个话头道:“诶,你们说,教主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咦,什么样的人,你说教主?你怎么会想到要问这个?”撷芳有些意外,她倒是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不瞒你们说,我第一次见到教主的时候,还是在中京。那个时候他在一家小倌馆里大开杀戒,整个人的腾腾杀气,就像他背后燃起的熊熊火焰。”
卫琳琅左手玩着马吊牌,右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语气平淡地追忆道。
“我当时给吓得不行,立时便退缩了,想着以后绝对要离他远远的。这种杀神,靠近一点就是一个死啊。那时,我觉得他是一个视人命如糙芥的人,说实话,xing命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真的不好受,所以我对他的印象非常之差。”
卫琳琅一摊手,撇嘴无奈道:“我多么想有多远走多远,谁知因缘际会竟然来到了这里,只能说是天注定吧。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我倒是觉得他还有另外一面,不作为教主而仅仅作为他欧阳常棣所展现的一面。”
“虽然每一个人在不同的境遇中,会有许多不同的面貌,但是先前我可没把他也看成是跟我们一样有血有ròu的人,而只是一个屠夫。这可是大实话。”卫琳琅gān笑着补充道。
没想到闻听此言后,云鹤把牌一丢,一副不玩儿了的样子,接话道:“要问我的想法的话,我觉得教主是一个固执的人。”
“哦?怎么说呢。”卫琳琅来了兴趣,也把牌丢在脑后,洗耳恭听。
“小的时候,我有次看见他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孤鸿诀的最后一式。你没学过孤鸿诀,自然不知它的jīng华都浓缩到了最后那一招里头去。这一招,便不同于先前的任何一招,非是努力就能练好的,需要的是对剑道的灵通悟xing和于武学的绝世天赋。”
云鹤回想了一下旧事,然后继续讲述道:
“我们这些人知道自己才能的限度,久试不成也就放弃了。唯他不信邪,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己的极限,最后居然让他给做到了。第一次看到他使出这招时我心里便道,有如此天赋,加上如此犟xing,这个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从没听过有哪个武功高手追求武道时不是这么执着得可怕的,若不然,如何成功登上武学巅峰?”
撷芳也兴致大起,加入了讨论,她道,“琳琅问教主是个怎样的人,依我看,肯定是在问教主不为人知的xing格。外界总是认为魔教教主总是心狠手辣,我倒是觉得教主是个重qíng重义的人呢。”
她举杯呷了口茶水,忽略了云鹤不以为然的表qíng,接着道:“就拿这次的聂康事件来说吧,背叛魔教可是大罪,千刀万剐不足以道尽我等之恨。教主却仅让他们秘密地身受水刑,并没准备让他们真正身败名裂而死。这不是顾念着旧qíng还能是什么?”
云鹤逮着机会嗤笑道:“妇人之见。这哪里是教主顾念着旧qíng,这分明是许多教众顾念着旧qíng!别说聂康从前在教中的声望,就说那个假枫笛肚子里尚有个孩子,教主也不好光明正大地下手……人伦是什么,你以为身在魔教,心中就全然没有人伦观念了吗?大家心里都会想,父母有罪,孩子却无辜。在这种qíng况下,若真的给他们上大刑,诸如腰斩或凌迟……表面上虽不显,你说大家心里会怎么想?”
撷芳作势要撸起袖子,眯眼不善地道:“妇人之见?”
“喂喂,例子不是这么举的。”朴昌终于忍不住劝架了,他一手一个地按住了稍有不稳就要动起手来的撷芳和云鹤的肩膀,并用眼神示意卫琳琅也来帮忙。
“教主的确重qíng,我对此有更好的例子可以讲与你们听。我还记得当年,在山dòng中结业历练的时候,他一直在全力保护着huáng莺,哦,也就是现在的右护法。仗着自己身上种着被誉为蛊后的续命蛊,面对任何危险,他永远都冲在最前面……完全不在意续命蛊那缩短寄身者xing命的诅咒,真是想想都替他心疼。”
朴昌夸张地拍着胸口,说起当年事,现在还依然心有余悸。
卫琳琅听了这话,只觉得会这样豁出xing命保护另外一位女人的欧阳常棣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心里莫名地不舒服。
撷芳这才点点头,抄起手有些感慨地道:“是啊,他比所有人都qiáng大,比所有人都心狠,对自己尤甚。我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只要跟着他,好像就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冲过任何泥沼、黑暗、艰难、险阻。这大约就是为何教主年少时人缘并不好,当上教主之后,却很快收拢了人心的缘故吧。”
“是的,我同意,因为我深知那种追随的感觉。但是,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们从来没有觉得教主有些好欺……嗯,那个……有另外一面xing格吗?”
卫琳琅听了半天,发现大家的重点都放在了教主很qiáng、教主很狠、教主很无敌上面,难道没有人发现教主其实很软很好捏吗?
“哦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唯有朴昌很快地意会了卫琳琅想要说的话,他激动地想,看来以后做坏事有同盟了!
“我也觉得教主很呆啊。跟你们讲,曾经啊有一次,他看见我在吃酸笋,不停地明示暗示就是想叫我分给他一点。你们说,我哪能不遵教主令呢?于是我便给了。当然,表面上是我死乞白赖非要教主尝尝味道,他才肯屈尊试试的。哈哈,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朴昌得意地断在关键时刻。
“结果怎么着?”撷芳接口道。
“他牙都快被酸倒了噗哈哈……还非要板着张标准的教主脸装没事儿人。连我都知道他吃不得酸,一点都不行,他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嘎嘎嘎!还小孩子心xing发作,非要尝试一下才甘心,笑死我也!”
朴昌笑得欢实,撷芳等三人却听得满脸扭曲,就连卫琳琅都觉得教主的形象崩塌得太快太猛太没有回缓余地……
“不对,朴昌你够了,教主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个样子!”撷芳忍不住反驳道,“我就知道你整天嘴里没个准,现在竟然编派到教主身上来了,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吧,莫非真的想立个军令状去中原那边发展发展?”
这回,连云鹤也和撷芳同仇敌忾,一脸鄙视地看着朴昌。他就说,教主不可能是那个样子!这一切,都必须是朴昌在诽谤!
“喂喂,你们怎么都知道了军令状的事啊,这不可能!教主真是大嘴巴!”朴昌颇觉颜面无光地拍着桌子,嚷嚷道,“你们还别不信,要真不信……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好啊你说说,咱们如何走着瞧?”撷芳并不相让。
“这还不简单?设个套子试他一试不就知道了!”朴昌嘿嘿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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