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生依旧面无表qíng,一副高冷做派。
接着凤南天又向其他人解释道:“点绛生前辈是百余年前武林中的风云人物,武学成就几近大成,当年是足可与第一代武林盟主吕天策并肩的英雄豪杰!”
众人听见吕天策的大名便惊讶哗然,纷纷转头看向粟立榕,粟立榕悻悻点头承认。
跟这种世外高人比起来,他这不知道多少代了的武林盟主确实算不得什么。
唯有点绛生在心底冷笑,原来到头来世人只记住了那小鬼的名字,他点绛生之名反倒湮灭在时间长河中,几乎不为人所知,这是何等讽刺。
这个时候,天鬼宫十人也从水中爬上了岸,他们看着前方一行人面面相觑的奇怪场景,完全没弄清楚状况。这突然多出来的人……谁啊到底?看这气氛又不像是敌人,真真奇也怪哉。
点绛生偏了偏头示意,径直要求道:“开门。”意思是他也要一起进去。
粟立榕很是不qíng愿:“这……”
天鬼宫的人听了更是跳脚不gān了,其中一个人喝道:“你是什么人,也想分一杯羹?想得倒美,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他们千辛万苦地搞绑架,折损了多少人手,才最终获得进入陵寝的资格,凭什么这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人说要进去就能进去?原谅他们吧,他们来得迟,根本没听见凤南天对点绛生身份的讲解,否则送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跳脚挑衅呀。
点绛生终于大发慈悲地给了天鬼宫的小杂碎们一个眼神,他冷哼了一声,旁人只听见轻轻的“噗”的两声,貌似有什么东西被丢进了水里,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天鬼宫宫人突然僵住不动了。
来不及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天鬼宫宫主大惊失色,只见那人额心出现了一个鸽子蛋大的血dòng,这dòng横贯他整个脑袋,从这一端可以直直看见那端,浓烈锈气的鲜血喷溅而出,场面惨烈异常。
dòng窟内呈现死一般的寂静。
飞花摘叶伤人,这一手现场并不是没有人做得到,但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动了手的qíng况下远距离轻易取人xing命的这种qiáng悍本事么……
出手的动作都看不清,如何防御?如果刚才的暗器是朝着自己来的,自己能不能挡下呢?众人皆陷入了沉思和后怕。
至于那横死的天鬼宫宫人么,没见人家宫主都没说什么忍了这口气,其他人更加不会没眼色地为一个陌生人打抱不平。
点绛生很满意,他满不在乎地道:“一颗小石子而已,瞧你们吓的。年轻人太过气盛不是好事,现在该识相点了吧……说起来,我那不争气的徒儿呢?”
徒儿?众人竖起了耳朵。
粟立榕出面问道:“不知前辈的高徒是?”
众人身后哗啦数声,魔教的人马也钻出来了,领头的常棣大喘了口气,一抬头,当头就跟点绛生打了个照面:“岳父?!”
“…………”谁是你岳父!点绛生眼角抽搐。
这就是卫琳琅等候在岸上时错过的事qíng,等他们最后四人也沿着水路游进了dòng窟里,其他人早就不耐烦了,只是碍于点绛生在场,不好发作。
卫琳琅看见点绛生高兴极了,小鸟投林似地飞奔到了自家师父身边,让常棣暗自嫉妒不已。
卫琳琅是点绛生的关门弟子这件事公开之后,众人反应可谓是大相径庭。有内心吐血三升的,如东方凌风和昭英;也有真心为卫琳琅而高兴自豪的,如赵向天和白喜。不管怎样,卫琳琅在众人的心目中,已经被划归到暂时不能敌对招惹的名单之中了。
火炬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意味着时间一点一滴地在流逝。
粟立榕在众人的催促下拿出血囊,将里面的血一股脑浇到了布满了浮雕的青铜大门之上。
由于所处的环境过于cháo湿,大门上长满了苔藓和寄生物,一混合那血液,青苔便起了诡异的反应,神奇地开始大片大片地消融,还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气泡,发出难闻的气味。
接着斑驳的铜锈也开始消解。消解到一定程度,谈笑山庄的身材壮硕的弟子甲上前一步,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抵住青铜大门,双脚稳稳地踏地,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
伴随着粗嘎的金属摩擦声,大门渐渐地开出一条fèng隙来……fèng隙渐大,弟子甲的脸色也涨红到了极致,手背、手臂、脖颈和面颊青筋bào突,双手因过于用力而不住颤抖。
青铜大门在开出只可容一人通过的宽度后,终于再也推不动了。
面对黑黝黝的dòng口,在场的四十位武林jīng英又起了争执,哪方人马都不想打头阵。
“粟盟主合该走前面,您可是大家的前辈,这一路上都奋勇当先,我们没道理现在跟您抢这领头的位置。”天鬼宫宫主讽刺粟立榕一路上的迫不及待。
粟立榕自己不好说什么,但谈笑山庄的弟子乙可不甘示弱:“我们其他人确实是后辈,可是宫主您也是跟我们庄主同个辈分的人,是不是也该走在前面?”
朴昌也跟着起哄:“就是啊,老前辈们走前边儿呗!”说完就被卫琳琅瞪了一眼,顿时噤声,他一不小心忘记了卫琳琅的师父也属于“老前辈”一类。
几方人吵来吵去个没完,最后还是由点绛生来拍板:“粟立榕既然有过下墓的经验,那么便领着你的人手走在最前面吧;藏剑山庄其次。天鬼宫……我不信任你们,你们跟在我身后断后,别想搞什么小动作。”
无人敢有异议。
天鬼宫的几人在心中窃喜,走在最后意味着危险最少,逃跑最便利,实在是捡着便宜了,殊不知这夏墓神秘非常,走在队伍后面未必就是安全……
粟立榕在侧身进入青铜大门之前,好似想到了什么,又返回身来再次叮嘱众人道:“在开会的时候我已经再三qiáng调过守墓人的qiáng悍了,如果还想活着出来,希望你们不管在里面遇到什么事qíng,都务必保持绝对的安静和低调,一旦发出了什么声响……”他瞥了一眼点绛生,“惊动了守墓人,就算是先天高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常棣在卫琳琅耳边悄声嘱咐:“一会儿你走在你师父和我中间,听见了吗?小心谨慎,拿好武器。”
卫琳琅左手扶上挂于腰间的碧蕖剑,右手摸了摸怀中的乌金匕首,郑重地点头:“你也小心,财宝乃身外之物,保命第一。”
常棣转头,忽然与点绛生对上了视线,一愣过后,面色沉静了下来。
他深深地看着一个接一个不断吞噬着众人身影的漆黑dòng口,想起了点绛生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如果迈入先天才是唯一活下去的方法,而迈入先天的关键就在这墓中的话……那么若是有人阻碍了他,格杀勿论!谁也不能阻挡。
他内心下定了决心,从云鹤手中接过一支火把,一扬下巴,朝着朴昌几人示意:“走,我来举着照亮脚下,看清楚了再走,别踩着机关。”
这时的欧阳常棣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仅仅是出于谨慎的举动造成了怎样令他悔之不及的后果。
一炷香后。
当卫琳琅进入了宏大的青铜门内才发现,原来面前是一条十分长的甬道,宽度与门同宽,可容纳四五成年人松散并行,高度足有两人高,四壁皆由巨大的石块垒就,建筑工艺之jīng湛让石块间几无空隙,只是数百年的岁月让它布满了尘埃蛛网和青苔。
他们举着火炬进来之后,卫琳琅回头去看青铜门外,反而一片黑暗完全看不清楚了。她的身后不远处走着的是九位带着假面的天鬼宫宫人,相仿的暗色的面具在这地底看起来怪渗人的,如果不是师父就在她身旁,她还真有些不安心。
卫琳琅把目光重新投向前方,前方是长长的一条队伍,毕竟总共有四十个人呢。队伍中数把熊熊燃烧的火炬把甬道内部照映得亮如白昼,倒是减少了不少她内心的惶然不祥感。
卫琳琅注意到,这一行人中相同阵营的人要挨得紧些,不同势力间则互相防备。粟立榕和四位弟子走在最前面,赵向天、路遥、李暄和施秀平则是第二梯队,大夫跟在他们身后。
凤家兄弟虽然和东方凌风达成了某种协议,但明显他们并不相互信任;而昭英则被东方凌风带领的藏剑山庄严严实实地护在中间,生怕这小祖宗出个什么意外。
防备内部的反水倒还在其次,目前更要防备外部的危险。故而众人走得慢之又慢,生怕不小心踩着什么机关,又从哪里she出什么暗器,不过好在暂时没有什么突然的变故。
胡穹年纪轻,心里的好奇藏不住,他奇怪地问胡闯:“叔,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出现什么危险啊?”
胡闯的铁砂掌一把呼上了自家侄子的后脑袋瓜子:“感qíng没有你还不满意了?”
不一会儿,前面的人们停下了,卫琳琅一看,原来他们面前又出现了一扇门,这次的门是石门,看上去跟刚才的青铜大门差不多程度的厚重,上面有晦涩难懂的壁画和古文字。
点绛生告诉卫琳琅,这画的是大夏巫族的最初起源,那文字是巫族上古流传的文字,他们用它来传承、施术。
“师父,莫非你看得懂么?”卫琳琅惊奇道。
点绛生看着那门,眼神古怪,好似藏着什么心事:“唔,略懂。”
“这扇‘初始之门’后方,便是真正的夏墓了,众位请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粟立榕转头告诫道,话毕,先前的壮硕弟子甲在粟立榕的指示下又一次充当了开门先锋的角色。
弟子甲好似还没从刚才的运劲中恢复过来,休息了好几次才终于将它打开。
这道石门一开,卫琳琅就敏锐地发觉了整个气氛与刚才完全不同。最明显的便是空气,腐朽而沉滞的臭味开始弥漫在周围,给他们带来亡者的气息。
石门在一下沉重的轰响声中被完全打开,就在那一瞬间,石门那边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啪嗒一声由近及远依次亮起了无数小火炬,点亮了一小段的黑暗,但在更深处,依然混沌一团,全然未知。
“天哪,”徵羽门的李暄难掩花容失色,“居然是蓝、蓝色的火……怎么可能?”
那石门后方自动点亮的无数盏小火炬,最让人感到惊愕的却不是它自动亮起,而是它的颜色——火焰都是火红的,这是常识,哪有蓝色的火呢——除了,鬼火。
想到此处,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很jīng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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