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珑被他弄得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好吧,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你到爹房里去要找什么?”静儿和他说姊姊晕倒消息的时候,也没忘了提起她晕倒前那惊心动魄的景象。是什么让姊姊这么疯狂,执着地要找到?
玉轩无意地切入了核心,玉珑不由得白了脸。
“没……没什么。”她直觉地隐瞒,但现在的玉轩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你骗我!明明有什么!”
“我……”玉珑被玉轩明亮清澈的眼光bī得快透不过气来,不由得松口,“我只是……太想爹了,所以想找找他是否留下了只字片语。”
她还是隐瞒了部分事实,但这已足以安抚玉轩了。
“哦,原来如此啊!”玉轩脸上露出一抹放松的笑意。“那和我一样嘛。”
“什么?”玉珑反而一愣,讶异地望向玉轩。
玉轩没察觉他姊姊惊异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爹死后没多久,我实在是太寂寞了,所以就跑到爹房里翻他的遗物。”
“那你……找到什么了?”玉珑问着,连语音都隐隐发颤。
“只有一封信。”玉轩不解地撇了撇嘴。“可是那里面写些什么,我是一点都看不懂。”
“那封信在哪里?”
玉珑的声音突然尖锐而急迫,玉轩不注意到也不行了。
他奇怪地望向姊姊,却为姊姊从未有过的恐怖脸色一惊。“姊姊,你怎么啦?!”
“那封信在哪里!”玉珑提高了音调,而玉轩被吓了好大一跳。
“在……在我房里。”他结结巴巴地应着,望见姊姊倏地苍白若雪的脸色,他吓得大叫:“我……我这就去拿来!”
不过半刻,轻如无物的一封信函便呈现在她手上了。寒玉轩被吓得不敢多留,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匆匆跑走了。
玉珑颤巍巍地展开信函,爹亲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她不由得发颤,冷意袭上背脊。而随着她目光的逐字浏览,细瘦的双手颤抖逐渐加剧,到最后竟连信纸都拿不住。
“啊──”她惨叫一声,用力甩开信纸,伏倒在被褥之上。
陌生女子的话,爹的亲笔信函,连他出现的时机、她心生的疑窦,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吻合!她还能不信吗?是残酷的现实bī得她不得不信啊!
“是真的,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疯狂地哭吼,用力地捶着软被。
怎么会这样?她爱上了她的杀父仇人……怎么会这样?!
“天哪,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为什么?!”她痛哭,声声摧心裂肺。
她用尽全力地痛哭,连静儿进来、吓得拚命安抚她都浑然不觉。直到过了好久好久,到眼泪快要哭gān、力气已经用尽时,她才不得不缓缓地歇下了哭声。
“小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静儿吓得六神无主,拚命地拍着玉珑的背。
玉珑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几乎虚脱的眼眸,望向chuáng脚被丢落的纸张。她低低地开口,声音空寂得吓人。
“把那封信拿给我。”她虚弱地伸出手。
“是。”静儿不敢丝毫耽误。“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玉珑伏在chuáng上,静默了好久好久,最后,她才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死寂的眼眸笼罩着某种不祥的烟雾。
“告诉勋公子,将军平日作息的地方还有一处。”
“天下居?”静儿一愣。那是将军未婚时使用的居处,现今早已闲置不用,而大家也都快忘了。
玉珑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轻哼了声,缓缓地闭上了疲累的眼睛。
第八章
玉珑隐身在黑夜之中,远远地望见有道黑影闪进了天下居。
他果然还是来了……玉珑的眼眸闪了闪,以为早已失去感觉的心竟然再度抽痛了起来。
她不是早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吗?那么她究竟还在期待什么?
期待着他不会出现、期待着这一切只是误会……她是在期待奇迹,可是……她更明了只有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才会被称作奇迹呀!
她望着幽暗的天下居中亮起微弱的光芒,而她的心仿佛加速地被推往死亡的深渊。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头擦去面上肆nüè的泪痕,才终于bī得自己迈开脚步,往天下居前进。
他手中握着微弱的火折,焦急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地搜寻着任何可能藏匿的地方。
玉珑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心已有如槁木死灰。
“你……在找什么呢?”她静谧地开口,深夜里,她幽然的声音宛如鬼魅。
厉勋仿佛被雷殛似地猛然转身,当她苍白若雪的面容映进他眼瞳之时,他的心凉了一半。
“珑儿……”他震惊地低喃。
她望着他震惊的脸孔,从怀中抽出一个信封,动作僵硬得仿佛机器人。她面无表qíng地开口,“你找的是这个吗?”
厉勋倒抽一口凉气,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他顿时透体冰凉,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降至了零度以下。
可是这并没有阻碍他的反shexing动作。他纵起飞身,以让人看不清的迅疾速度飞快地劫过她手中的信封。
他迫不及待地抽出信,展开信纸。
没错!就是这个!当厉勋确认后,他第一个动作便是用手中火折燃起信纸,黑空中登时扬起点点火星飞灰。
玉珑定定地望着他,望着他完成使命后的解脱表qíng,只有更进一步地意冷心灰。
“这样你就满意了吗?”当最后一片火星消灭在空中时,她终于开口。
火折微弱的光线晃着她五官忽暗忽明,几乎看不清她的表qíng。可是他不用看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神qíng!
她恨他!她恨他!她恨他!她恨他!
他是她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他害得他们寒家落入任人欺陵的可怜境地,他欺骗她的感qíng只为窃取机密……随便一项都是足以怀恨终生的大仇,她又怎会不恨他?!
“我──”他开口,但僵硬的舌头根本不听使唤。
她并没有苛求他,只是让她幽静的声音继续在阗黑的空气里飘散。
“告口诉我,信上写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是。”他垂眸半晌,终究无法说谎。
“你是专门暗杀的杀手?”
“我是。”
“我爹是你杀的?”她的声音开始不稳。
“是我杀的。”
当他的证实逸出口中时,她哀号一声,终于失控地奔上前去,用尽全力地捶打他。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杀了他!他是那样好、那样正直的一个人,你怎么能杀了他!你怎么下得了手?!”
她痛苦万分地哭号着,而他面色死白地承受她所有的责骂和捶打。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恨就尽量恨吧。”他闭上双眼,卸去所有的防备,即使她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做任何抵抗。
但是他的举动反而让她的动作静止了下来,她抬起模糊的泪眼,望向他痛苦的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她扯着他、摇晃着他,哀求似的哭喊:“你明明不是那样狠心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你不是故意的,你是被bī的,对不对?对不对?!”
她心中对他的爱意和恨意激烈地jiāo战,她无法抉择应该倾向哪一方,只有无助地向他求救。
“不是!”他拳头一紧,猛然低吼:“我不是被bī的,这一切都是我乐意去做的!”
“不可能!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她一惊,尖叫着掩住耳朵。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凭我在你面前的表现?”他冷笑一声,抓住她的肩。“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又何必再装?我就老实告诉你吧,这一切,全都是骗你的!为了窃取密函,我故意装出来骗你的!”
“装的?”她脆弱的娇躯狠狠一震。
“装的。”他冷酷地再次肯定。
“你的失忆是装的?”她空dòng地望着他的眼睛。
“装的。”
“你说爱我也是装的?”她剧烈地颤抖起来。
“全是装的。”
“别说了,别再说了!”她蓦地尖叫起来,推开他掩面哀泣。“你好残忍,你好残忍……”
为什么连最后的一点希望也不给她?他难道不明白,她就是怎么也不想……不想恨他呀!
他冷眼望着她剧烈抽动的肩头,心中仿佛有千万把刀在割。
恨他吧!尽量地恨他吧!他明白又爱又恨对她将是种多大、多痛苦的折磨,为此,他宁愿将自己推进炼狱,只求她能以对他的恨意渡过此刻最煎熬的难关。
摒住一切翻腾的qíng绪,他竭尽全力压抑地开口,“我就是这么一个残忍的人,很高兴你终于明白了。”
她掩面痛哭,心已经痛到分不清是由于哪一道伤了。
他痛苦地无法再多留一刻,举步便绕过她身边要走。
他离去的跫音在她脑海回dàng,一声又一声,撞击着她的心,痛得她无法思考。电光石火间,她只明白了一件事,哪怕他是反贼也好、是杀父仇人也罢,她就是无可救药地爱他!她无法离开他!
她哀泣一声,飞快地转身,奔向他从他的背后紧紧、紧紧地拥抱住他,泣不成声地哀求:“你利用我无所谓,你欺骗我也没有关系,但是,我只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真心地爱过我?”
他的心口仿佛被狠重地一击,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掐出的血从指fèng间滴滴而落。
他知道只要他一回答是,她便会义无反顾地继续爱他,但在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荆棘横布。他怎能说得出口呢?他……再也不愿见她受任何痛苦了!
他仰起俊颜,几乎咬碎牙关,然后转过身,狠心拂落她紧攀着自己的手,他眼神陌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冰冷而无qíng,“没有。我、从、没、有、爱、过、你。”
她一震,虚软地跌坐在地上,身上的每一滴血仿佛都在此刻冻结。
她怔怔地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而当他的身影隐没在黑夜之中,终于完全消失在她视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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