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要知道?”
“你不觉技巧上有困难?”
“完全没有。”医生笑答。
“那太好了。”志高赞叹。
“人生很短,尽量享受。”
志高长长吐出一口气。
“可是忽然想结婚成家?”
“是,很倦,想落地生根。”
“上一代巴不得有你们这种自由。”
谈话到此为止。
下一位客人是个秀丽得难以形容的女郎,面熟,志高蓦然想起,她是一位著名歌星。
什么都有了,所以心理不平衡。
志高忽然笑起来。
她的肌肤渐渐又恢复弹力,头发经过拚死命维修,又有光泽,美容院帐单送上来,五位数字。
秘书凯菲又找到了新男友。
仍然非常年轻,她喜欢照顾人,又走上老路。
志高大胆问她:“你不害怕?”曾经被蛇咬,应该怕绳索。
她笑笑,“没付出没收获。”
志高点点头,“年轻好吗?”
凯菲直慡回答:“当然,jīng神充沛,灵活应变,朝气可爱,男人一到中年,暮气沉沉,再过几年,荷尔蒙产生变化,若没有事业,更加固执僵化,很难侍候。”
志高吃一惊,没想到她人生经验那样丰富。
“要变的话,比你大七十岁的男人,一样会变。”
志高被她逗得笑起来。
“听见吗,”子壮说:“一点包袱都没有,这才是年轻人。”
“阿朱比你大多少?”志高问。
“三年,他是我表哥的同学,记得吗?”
“为什么传统上男方要比女方大一点?”
“贪他多活了几年,有社会经验,还有,已经在赚钱,收入可支付家用,现在,女方也有能力做到,何必低声下气求人。”
志高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子壮却说:“唯一担心的是太年轻,说话也许没话题。”
志高有答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我那样爱聊天,也许,人家不是为谈心。”
子壮笑了,“是是是。”
下午,一位中年太太来找负责人;问她有什么事,只说是慈善捐募,公司有规矩,凡是上得门来,一律打发三千大洋。
志高刚巧走过接待处看到,看到那位太太一身名贵衣裳,不禁好奇。
她站住问:“贵姓,请问是哪个机构?”
那位太太很高兴地答:“我姓方,我代表我本人,可以说几句话吗?”
“请到这边。”
志高亲自斟一杯茶。
方太太笑说:“贵公司气氛真融洽。”
志高微笑,“有人说太随和了,不用穿西服套装,职员好似随时在吃零食。来,方太太,我们的松饼不错,请试试。”
“邓小姐,你们设计儿童用品,不知有否去过儿童医院?”
“我没有经验。”
“邓小姐,你可知早产儿?”
志高点头,“有,医学昌明,二十周大重一磅半的早产儿都可以救治,咦,方太太,你想捐募仪器?”
方太太笑,“我哪有那样高科技,我做的工作十分卑微。”
她打开手提包,取出两块手工fèng制的小小被褥。
“咦,很漂亮,谁做的?”
“是我与一班志同道合的女友,已经送出百余张。”
“早生儿不可以盖被子呀。”
“是这样的,邓小姐,他们的个子一点点大,躺在氧气箱里,怕亮光,故此用这块被子盖在玻璃纤维罩上,不但实用,且够亲切,看护凭被子上的花纹认人嘛。”
“啊。”
“本来医生反对,后来经家长恳求,把被子先消毒,就批准我们。”
“我很佩服,但是,敝公司可以做什么?”
“被褥时时滑到地上,请帮我们设计一下,使它贴紧氧气箱。”
志高立刻说:“我愿意效劳。”
“邓小姐,这是氧气箱的尺寸。”
“我做好了与你联络。”
她把方太太送出去。
子壮知道了,摇头说:“还嫌不够忙。”
志高说:“早生儿,多么奇怪,是提早来世上做人的人。”
“真可怜,父母不知焦急成怎么样。”
傍晚,志高斟一大杯咖啡,加班工作,把图样尺寸输进电脑,荧幕出现立体模型,她开始设计,纸样打出来,却不是用手工方便做得出来。
她模拟了好几个款式,都不太满意,正聚jīng会神,听见有人叫她。
志高抬起头来,那人背光,长得很高大,她心一惊,“谁?”
“冯国臻。”
志高反而开亮了灯,“下班了,我们同子壮去吃饭吧。”
冯国臻再钝也知道一个女子如果喜欢他,不会急急找女伴来夹在两人当中。
子壮说:“恕我失陪,阿朱一早买了票陪孩子们去看卡通。”
志高说:“啊。”
她胃口很差,只叫了啤酒喝。沉默,每当冯国臻开口,她便下意识礼貌地应酬xing微笑。
冯国臻心痛地说:“你与我疏远了。”
志高歉意说:“病了一场,人生观不一样。”
“是否心中有人?”他口气像长辈。
志高摇摇头,“一个都没有,空虚寂寞。”
冯国臻取出纸笔,“刚才无意看到你的设计,其实可用最原始设计,在被褥四边镶上铅线,有了重量,坠在四周,便不易滑落。”他绘图示意。
“呵,谢谢你。”
“浴帘脚都装有铅线,可托装修公司代买。”
“我知道了,怎么没想到。”
冯国臻握住她的手,“太聪明了,也许就疑心事qíng不会那么简单,因此走了冤枉路。”
志高气结,“总不甘心不讽刺我一两句。”
“我这次来,是为姐姐、姐夫选购一幢公寓,暂时住在表妹家中。”
“你家亲戚,都是殷商。”
“表妹清丽乖巧,可是,十分单纯天真。”
“大家闺秀,一定如此。”
“志高,我喜欢的人是你。”
志高微笑,“何德何能,蒙你错爱。”
“明天他们家请吃自助餐,你可要来?”
志高摇头,“我怕人多。”
“我也怕,希望你壮胆。”
“下次住酒店,可避免偿还这种人qíng债。”
“多谢忠告。”
第二天,她还是出席了。
没想到他表妹家那样富裕:独立洋房、游泳池、网球场,人也活泼,见了志高叫声姐姐,热诚招呼。
志高轻轻说:“还在读书吧。”
“不,她大学毕业后在父亲公司任董事总经理。”
“如何服众?”
“也许,众人怎样想,根本不是问题。”
志高也笑了。
她什么都吃不下,净饮香槟。
志高打算坐一会就走,顺路买材料替早生儿做棉被。
她放下酒杯,向主人告辞。
冯国臻说:“我送你。”
可是他表妹把手伸进他臂弯,笑-说:“叫司机送邓姐姐出去不就行了。”
志高大方地答:“我有车。”
头也不回地走向停车场。
根本不应该来的,最近老是抉择错误,是jīng神恍惚的缘故吧。
可是,志高又有预感,这次到这间华厦来,另有原因。
果然,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已经听见有人叫她:“邓小姐。”
志高抬起头,看到方太太,呵,原来如此。
“你是碧君的朋友?”
志高微笑,“我认识冯国臻。”
“真是稀客,快来这边。”
原来在地下室,有好几张大桌子,几位中年太太正在生产小棉被,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真是好消遣。
“外国杂志知道了这件事,专程来访问我们呢!邓小姐,我们会把服务延伸到儿童癌症病房。”
志高把铅线设计主意提出来。
方太太立刻吩咐佣人把浴帘拆开,她们即席试做几张,效果十分理想。
“呵,真好脑筋。”
志高笑吟吟,“试试用豆,也许更好。”
“我们还打算用针织,并且,事先打听病童喜欢什么颜色。”
志高由衷说:“孩子们一定十分感激。”
“呵,邓小姐,我们还会什么?既不想到舞会去疯,打牌又打不了那么多,幸亏想到这个主意,不然早就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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