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阿娥说微波炉坏了,小郭说:“我来看看。”不出一分钟,已解决问题,阿娥得寸进尺:“搅拌机也不灵光。”小郭又替她换过新cha头。
连王女士都看不过眼:“阿娥,你找电器师傅来一次。”
好不容易过了三关才出得门。
郭印南带子盈去搭直通车。
“你想微服出巡,这样多看点。”
真善解人意,又够体贴,与子函完全不同。
在车上,他剥橘子给她吃。
子盈忽然问:“你是自由身吧。”
他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说:“我独身,也没有女友,最近几年都没有约会。”
以示公允,子盈说:“我也是。”
郭印南看着车窗外,有点感动,子盈的赤诚今日少见,在外国长大的她异常可爱,他必须谨慎,不可这样快便爱上人家。
途中子盈贪看风景,乡郊绿油油,最讨人欢喜。近城镇,天空转为灰暗污染,高楼大厦林立,架空天桥密麻麻,jiāo通混乱。
小郭眼明手快,叫部车往酒店驶去。
上车时他说:“在车上不要说话。”
紧紧握着子盈的手。
子盈忽然想起,少年时,每逢司机休息,她叫计程车,母亲也这样叮嘱:不要在车上说话。
父亲长期离家,只剩她们妇孺,不得不万分小心。
司机把他们载往酒店。
郭印南说:“我们只来一天,不过,总得有个落脚休息的地方,我只租了一个房间。”
正在说话,他忽然吆喝一声。
子盈一惊,低头正好看见有一只手伸进她背囊里掏钱包,已经到手,可是被小郭一拍,钱包落在地上,小郭一脚踩住。
这时,小郭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迅速取出一张百元港币,递到那人手上。
那扒手这才逸去,消失在人群中。
一切在十数秒之内发生,子盈看得呆了。
再检查背囊,才发觉底部被锋利刀片割了一条大fèng。
小郭捡起钱包还给子盈。
“为什么还要给他钱?”
“打发他,免得积怨,吃亏即是便宜,钱包不止一百。”
子盈心想,郭印南简直是江湖一分子,大街小巷他都无惧,什么规矩都懂。
子盈说:“好好一只背囊,不能用了。”
“不怕,一会我带你去修补。”
他们进酒店,洗把脸,喝杯咖啡。
他问她:“有无觉得扫兴?”
“没有,来,带我去吃饭。”
他把她的背囊打斜挂胸前,用薄外套遮住。
他们到著名食街去。
只见狗ròu店大模大样开着门,一排笼子里还有几只狸猫,理直气壮,毫不隐瞒。
“可要回酒店吃?”
子盈摇摇头,指一指面店。
她自幼喜欢吃面,因为可以啜一声把面条吸入嘴里,省力有趣。
店里相当gān净,招呼不错,金漆招牌,一面大明镜,上边写着“客似云来”四个大字。
子盈知道她来对了地方。
伙计端上面,有香气扑鼻的ròu片,子盈问:“请问这是什么ròu?”
伙计答:“猪肺及猪耳朵。”
郭印南低声说:“我吃过多次无恙,加些麻辣酱,非常美味,华人经济,整只猪都吃下肚子。”
子盈点点头,夹入嘴里,哗,有的地方香脆,有的软糯,好吃之极。
“再来一碗。”
“留肚子吃甜品。”
子盈心花怒放:“郭印南我爱你。”
他带她吃姜汁炖牛奶、糯米糍、牛●苏,阿娥不做这些粤人小食,子盈觉得新鲜。
他把她带到商场,找到皮具店,花了二十元,把背囊修补好,手工十分妥当,看都看不出来。
子盈看中一件蓝白腊染宽身旗袍,他马上替她买下来,标价两百,他只付一百五,店主反而笑咪咪。
子盈喃喃说:“大世界。”
郭印南笑:“你也听过大世界传奇?”
“不过,”子盈说,“发展中城市jiāo通都比较混乱。”
汽车仿佛不依规则,不理红绿灯,看不见行人,见路就走。
小郭轻轻问:“累吧,回去休息一会。”
她点点头。
他买了水果,洗净切开,放在盘子上。
她去沐浴更衣,换上刚才买的宽身旗袍。
“下次,我们到崇明岛去。”
子盈取起菠萝吃,又甜又酸,舌头麻辣,感觉刺激。
“告诉我,外国生活怎么样。”
子盈想一想:“科技非常先进,环境十分整洁,教育医疗可以打八十五分,自由度高,可是,那不是我们的国土。”
郭印南啊的一声:“虽绚美而非吾土。”
“就是这句话!你看着蓝天白云,住在山明水秀的花园洋房里,心里边却清晰明白,这其实不是我的家。”
郭印南动容。
“半夜,在露台抬头,可以看到深蓝色丝绒天空上繁星密布,猎户星座、处女星座明亮可辨,但,你在心里也知道,这不是你的家,月是故乡明。”
郭印南恻然。
“但是,我的故乡在哪里?也只好算是香港了。”
“那也很好。”
“香港地位正在褪色,10年前,什么都学香港:港式西菜、港式服务、港式作风……现在很少提了。”
两个人谈得好不投缘。
“我带你去逛夜市,然后,乘公司车回去。”
“我以为乘火车。”
“不,太挤了,空气污浊,况且,稍后你也会疲倦。”
子盈笑:“你对同事真好。”
隔一会儿,他说:“我没把你当同事,谁会这样招呼同事,这是一次约会。”
子盈讪讪无语。
他们出去了,只见一天一地的霓虹灯,年轻人都在大街逛,他怕她吃亏走失,拉紧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吃饭,子盈对一碟红烧ròu赞不绝口。
“是什么ròu?”
“猪ròu。”
其实是huáng鳝。
“汤很清甜。”
“是jī汤。”
其实是甲鱼汤,像乌guī的一种生物。
子盈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来一个鲜磨豆腐脑做的甜品。
“下次一起吃鱼翅。”
“不,”子盈说,“我不吃鱼翅、燕窝、果子狸、禾虫、熊掌、狗ròu、猫头鹰、猴子脑,以及一切上了桌还会动的鱼虾蟹。”
郭印南开她玩笑:“那就没东西可吃了。”
子盈惆怅:“你说得对,总有一日被人类吃光。”
他们进夜总会观光:真人乐队,灯光布置新cháo,气氛疯狂,有染金发少女,兜售软xing毒品。
他们找不到位子。
子盈轻声说:“走吧。”
小郭点点头。
一整日声与色的冲击令她疲倦。
小郭叫来公司车。
子盈借车上电话与母亲说了几句话。
她累了,闭上双目。
郭印南怜惜地看着那张特别纯真的面孔。
这个有趣的女孩子,个xing独特,自我一派。
他送她到家门。
一看时间,已是深夜,子盈连忙道谢说再见。
阿娥在门口等她。
“子盈,你身上有汗腥臭,赶快沐浴。这种旗袍从何而来?要穿中服,妈妈带你到上海滩去fèng制。”
一阵风似地把她推进屋里。
母亲迎出来:“玩得高兴吗?”
“惬意极了。”子盈倒在沙发上。
“听说五光十色,像旧时的台北圆环。”
被妈妈一言中的:“对,我就疑惑,咦,似曾相识,原来如此,不过建筑物更高,jiāo通更乱。”
“去休息吧。”
星期一,子盈去上班,发觉天气已凉,在北国返来的她仍然穿单衣,她向郭印南报到。
郭问她:“考到本地建筑师执照没有?”
“已报了名,下月11号上午考试。”
“我有些资料给你参考,请勿掉以轻心,本地所有考试制度的目的都是想考生失败。”
哗。
“答案都在电脑资料库。”
“是。”
接着,他把崇明岛计划摊开来:“请来参与意见。”
子盈一看:“咦,不是空地。”
“内地十三亿人口,哪有空地,当然是去旧迎新,这里、这里,全是小型店铺、学校、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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