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把头发束到脑后,点点头,“是。”
“你认为他意下如何?”
“我已过了猜测对方心意的岁数。”
“总有感觉。”
“我不会自作多qíng。”
程功笑。
“我们二人均结了婚。”
程功问:“是吗,有关系吗?”
程真对她另眼相看,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她对感qíng一事了解透彻。
程真答:“没有,没有分别。”
“你会去追求这段感qíng?”
“不。”
“为什么不?”
“我已经拿不出最好一面同他jiāo换。”程真忽然明白她那一晚流泪的原因,“岁月没有饶我,生活已经把我折磨得不似人形。”
程功笑出来,“这不是真的,你仍然年轻标致。”
程真叹口气,笑着抬起头,“来,帮我去选家俱。”
那天之后,她没有再提那件事。
程功选了罗拉爱许莉的窗帘布及壁纸,统统蓝白二色,这正是程真常穿的色系。
说实话,程真最喜欢红色,可是通衣柜找不到一点红,谁也没说过一个人喜欢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
程真日常仍然白衣白裙,配着董昕一身蓝白便服,再挑剔的眼光也看不出他们其实并非一对壁人。
他们且已分居。
在新屋里,程真往往用整个下午蹲在花园整理玫瑰花。
电话来了,她斟杯冰茶,在太阳伞下与刘群jiāo谈。
“到巴黎来见我,我们疯几天。”
程真笑,“我们还有能力做越轨行动吗?”
“我来采访巴黎上中下三个不同阶层华裔移民的生活qíng况。”
“刘群,你也真挖空心思了在这里。”
刘群叹口气,“你走了我只好自己来。”
“竞争越发激烈了可是。”
“很多事我不愿做,因觉做得成功也没有意思。”
“我下一班飞机前来与你会合。”
“我住在朋友的公寓,凯旋门路一号。”
程真问女儿:“你可要去巴黎?”
程功骇笑,“我有功课要做。”
“那么,记得每天收信、浇花,还有,替我问候董昕。”
程功说:“其实董则师很想念你。”
“我也很怀念十年前的他,”程真叹口气,“我们都变了,或是说,他变了我没变,我已跟不上他的步伐。”
程功十分无奈,“你俩分开,真正可惜。”
程真订好飞机票开始收拾行李。
“那种感觉,像看着热带雨林每分钟消失一亩一样。”
程真哈哈哈笑起来。
程功开车送她到飞机场。
女儿都那么大了,母亲能不老吗?她拥抱女儿,“我爱你囡囡。”
“我也爱你妈妈。”
刘群站在雕花栏杆的露台等她,计程车一停下,她就自楼梯奔下。
一见程真,怔住,冲口而出:“哗,你形容枯槁,面如死灰,gān什么?”
程真摸摸面孔,苦笑,“看得出来?”
“你在gān吗?那篇太平洋怡安特写稿到今天还没写完,人又弄得奄奄一息。”
“稿子带来了,马上可以jiāo给你,回去给律师看看,可能牵涉法律问题。”
“你与董昕不妥?”
“我们已分居。”
“到圣打柯里去喝杯咖啡再说。”
“这巴黎已不同我们大学时期的巴黎了,路畔咖啡室又挤又脏。”
“哎呀,小姐,别老嫌这嫌那好不好,谁不知我同你一过二十八岁半天地就已变色。”
程真仰天长叹一声。
“有没有想过回来?”
“天天想。”
“你知道报馆是求之不得的。”
程真低头不语。
“来,出去走走。”
“让我们到丽池吃饭。”
“怕订不到位子。”
“董昕有熟人,叫董昕打电话订桌子。”
“董昕会骂你的。”
程真说:“再不高兴至多同我离婚,还能更坏吗?”
她拿起电话拨过去。
一边又与刘群挤挤眼,“不相爱有不相爱的好处。”
刘群见她如此悲凉,不便言语。
电话接通,程真有点儿喜欢,“董昕,你在家?”
董昕冷冷答:“这是我新办公室号码,程真,你在何处?”
“我与刘群在巴黎会面,董昕,请替我们到丽池订位子吃饭,一小时后到。”
董昕沉默半晌,“你请几个人?”
“我们二人。”
“我尽快复你。”
“你正好有空?”
“不,我在会议室,我有台湾客人在。”
程真立刻挂断电话。
这时刘群说:“你们也不是不相爱的。”
程真微笑,“是呀,我仍肯烦他,他仍愿意应酬我。”
“没有复合的机会?”
“待正式分开之后再说吧,此刻言之过早。”
刘群啼笑皆非。
两人正絮絮不休讲个不停,电话响了。
是董昕的秘书,“董太太,丽池二人桌子已订妥,一小时后,即是巴黎时间晚上八时半。”
程真道谢。
“来,换衣服。”
“谁请客?”
“董昕。”程真睐睐眼。
刘群笑,“我一直不喜欢他,现在才觉得他有点儿好处。”
程真忽然问:“他有什么不好?”
刘群答:“骄傲,瞧不起我们这票写中文为业的人,动辄问:你可会考虑用英文写作?程老真在社会上已是知名人士,他硬是佯装不知,正式大男人沙文猪。”
程真呆半晌,“换衣服吧,我们要出去了。”
桌子在柱后,一看就知道是临时搭出来的,可是程真还是给领班五百小费。
坐下,研究菜牌,程真一点儿胃口也无,正彷徨,领班捧上香槟一支。
刘群一愕,“这董昕几时学得这么周到?我要爱上他了。”
程真心一动,“不是他。”
轻轻问领班,领班含笑用眼睛瞄一瞄那一边桌子,程真抬起头看,呆住了,一点儿表qíng都没有低下头,那边独自坐着吃饭的,正是孙毓川。
刘群也看见了,“喂,程真,是老孙。”
程真犹自愣愣地。
“不打不相识,请他过来一起坐。”
程真忽然恶向胆边生,“你敢,我马上同你绝jiāo!”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坐下,别动,吃饭。”
刘群莫名其妙,渐渐会意,故不敢作声。
程真只是喝闷酒,渐渐双目通红。
半晌,刘群实在忍不住,挨打都要问一句:“你们是约好的?”
程真放下酒杯,郑重地说:“每次都是偶遇,若有讹言,天打雷劈。”
刘群不语,过一刻,她似自说自话地轻轻道:“孙毓川的背景可不允许他走歪一步。”
瓶子空了。
领班又送上一瓶。
刘群又忍不住问:“他怎么知道你爱喝克鲁格香槟?”
“或者,人家也有资料组。”
刘群不响了。
“甜品?”
“要适可而止。”
“那么结帐走吧。”
“对,知难而退。”
“刘群,句句语带双关,我怕你累。”
“嘿,你少替我担心,多照顾阁下玉体。”
程真继续喝酒,“告诉我赵百川近况。”
“他没事,他很好,叫我问候你。”
“那天若不是百川遇车祸,我就不会替他出差。”
刘群朝那边看一眼,“是,你就不会写那篇花絮,引起某人注意。”
程真点头。
“噫,他结帐走了。”
半晌,程真说:“我们也走吧!”
叫领班结帐,他却说:“孙先生已经付过。”
刘群感喟,“你看,不过略长得俏皮些,就有董先生订座,孙先生结帐,羡煞旁人。”
“我们散步回去。”
“要走一小时呢,小姐,路上又不太平,乘车吧!”
“听说巴黎有位龙夫人,势力很qiáng,办法极多,你可打算访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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