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以没有家人。
多年来季庄以家为重,许多对女同事会嘲笑她万事自己落手落脚,自甘堕落,可是这便是她们没家,而季庄有家的原因,当然,很多人并不希罕拥有一个这样平凡的家,便对季庄来说,这是她幸福的归宿。
蛋糕由之之亲自泡制,其味无穷。
之之身旁站着张学人那小子,季庄瞄一瞄他,他混在陈家其他人等之中,如鱼得水,此时再想重新估计地,为时已晚。
不知恁地,季庄觉得他越来越顺眼,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与之之同样圆圆的脸,圆圆眼睛,十分相配。第七章
吃过蛋糕,季力与吴彤下厨做寿面——“很容易,我教你,原理同做意大利面粉一样”,他如此指点爱妻。
将来无论由谁来统治这一班不中中西身分暧味的人,相信都会头痛。
季庄坐下来,拾起老祖母用过的扇子,现在这屋子,以她为大了。
张学人过来蹲在她身边,这家伙在八成机会会成为她的女婿,季庄看女儿面上,倒也不敢待慢。
只得得他轻轻说:“我父母下星期来香港渡假。”
季庄心一动。
“届时我想请伯父伯母一起吃顿饭。”
季庄即时觉得十分有面子,便点头说:“是该见个面了,令尊令堂住哪儿呢?”
“亲戚家。”学人笑笑。
季庄看他一眼,“不同你住吗?我一直有个感觉,你家好似挺大,不然不会一直纵恿之之搬出去。”
张学人剧一声涨红了脸。
季庄拿扇子拍他一下,“你订好日子早些通知我们。”
学人如蒙大赦,“是,是。”
之之过来把他救出去。
女婿是娇客,童话说不得。
陈开友走近问:“是不是求婚?”
季庄点点头,“快了”
陈开友吁出一口气,“最要紧名正言顺,我女儿不同居不私奔。”
季庄瞪他一眼,“说得好难听。”
陈开友播搔头皮,“我不反对别人家女儿这么做,也不会用有色眼镜看人家,但一到自己身上,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平日我们都说同xing恋是个人自由,倘若陈知忽然动作娘娘腔,只怕我先jīng神崩溃。”
“神经病!”
“双重标准一向很恐怖,叫人家子女勇敢地冲上去接受pào弹坦克车洗礼的有志人士,可能不准他亲生儿烧pào竹,危险呀。”
季庄不语,是有这种人的,为数不算少,一早躲到英美德法澳,然后口口声声嫌香港人不够勇敢,教香港的年轻人“起来,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我们要做主人拚死在疆场,我们要引发地下埋藏的炸药,天翻地动,挺起心胸,冲冲冲”……
季庄真想对他们说:“这样吧,您老带着令公子令千金先冲上去以身作则,咱们殿后,看看清形才跟上来。”
她最怕陈知中这种毒,受这种煽动。
近日见他渐渐恢复理智,辨别是非,看清黑白,季庄才安下一颗心。
季庄说过:“要动大家动,您老也别想躲在gān地里隔江观火,推倒油瓶不扶,兴波作làng,唯恐天下不乱。”
当下只得到陈开友说:“我的女儿一定要正式结婚。”咬牙切齿,斩钉截铁。
之之是幸福女,父亲并不是大人物,这不重要,陈开友爱他女儿,愿意一生一世保护她。
同样地,丈夫亦不必是个大人物,只需爱护配偶即可。
季庄因笑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陈开友摊摊手答:“这间屋子便是我们送给我们所有人的大礼。”
可见什么事都得靠自己。
季庄觉得没有一项成就开心得过官已双手创下的成就,原来古老日记本子在页末刊登赠送的格言是真的。
季庄不禁哑然失笑。
那时之之叫:“妈妈,奶奶的长途电话找你,有急事。”
遥远控制。
季庄连忙过去应付老奶奶。
陈老太一开口就问。“家里那么热闹庆祝什么?”颇有炉意。
“没有什么,吃顿饭而且。”
“季庄,我那皮肤敏感又发作了。”
哎呀,一时忽忙,忘记替婆婆买药膏。
“快让开怀带你去看医生。”
“医生的药不管用,晚上痒得睡不着,整个背脊都快烂了,季庄,你替我寄药来。”
“我明天一早去寄,你且忍一忍。”
老太太停一停,“你们都好吗?”
“我们好,爸爸呢?”
这时电话中传来陈开怀的声音,她催促道:“妈,长话短说,费用昂贵。”
季庄愕然。
国际直拨长途电话是全世界最经济实惠的服务,克勤克俭如季庄都认为物有所值,小姑这样节约,未免过分,老太太只怕不服气。
季庄立刻说:“妈,你挂上电话,我们拨过来好了。”
陈老太这才叹口气,“不用,你把药寄来即可。”
季庄呆半晌,老人家真落了难了。
第二天一早,季庄站在国货公司门口等店员开铺做生意,她抢到医药部买了数支陈老太惯用的皮肤软膏,即时包装好了,跑到地下铁路站,用航空速递寄出去。
头尾不过四十分钟,估计老太太可在二十四小时之后收到药物。
季庄挺起胸仰起头骄傲地走出马路,嘿,尽管五痨七伤了,香港还是效率一流,胜不知几许欧美先进都会。
那天晚上,季庄拨电话到温哥华,着各人轮流与老先生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
见是别人付帐,陈开怀也不介意同季庄抱怨:“来了三天便想家,”指她老母,“bī我开车到唐人街买豆浆,又一天换三轮内衣,沐两次浴。”
季庄不便cha嘴,只是陪笑。
这便是为人嫂子难做之处。
事后之之说:“奶奶会回来的。”
大家都认为陈立的推测合qíng合理,并不过分。
二楼仍住父母亲,三楼变成舅舅舅母的天地,祖父母倘若回来,陈之就没有地方住了。
父母亲卧室旁有间小小书斋,堆满杂物,或许可加利用。
祖屋弹xing丰富,眼看没有转变余地了,挪一挪,将就一下,这里腾一腾,那里前一动,又解决难题。
之之想到的事,她母亲也想到了。
过两天,季庄又唤师傅来粉刷。
那位年轻的油漆工人老气横秋地说。“装修工夫最好一块儿做,比较省事。”
废话。
这次比较省事,把家具拖到房中央,白白墙壁便是。
祖父母虽退股迁册,大部份身外物仍然留在此地,季庄大胆妄为,该扔的扔,该送的送,好好的清理一番,完成大扫除壮举。
之之问:“他们回来会不会唠叨?”
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季庄有十成把握:“他们这次若当真回来,相信不会再有异议。”
一来一去,劳民伤财,气焰尽去,哪里还有余力噜苏。
正在忙,张学人的父母大驾光临,抵达香港。
之之跺脚,“我一件合式的衣服都没有。”
“澳洲人衣着挺朴素,”季庄劝道:“你太夸张,人家反而觉得你肤浅炫耀。”
陈开友也劝,“人家来看未来媳妇,不是来看时装。”
之之紧张得哭。
又替哥哥挑衣服,陈知那理这些,他一向别有怀抱。
他问妹妹:“我不去那盛宴可不可以?”
“我同你拼命!人家会以为我们兄妹不相爱。”
“我连西装都没有。”陈知告苦。
“学人身材同你差不多,我让他借给你。”
陈知笑了。
港人几乎十恶不赦,曾几何时,又开始为穿什么吃什么烦恼。
之之想起来说:“那班人好久没来找你,你们在外边聚会结党?”
陈知沉默一会儿,“之之,我的事,你都知道。”
之之受宠若惊,她知道的实在不多,既然兄弟给她这个荣幸,她却之不恭。
“之之。我想退出联会。”
“嗄,”之之大吃一惊,“你想洗脱会籍?”
“之之,我可不是黑社会。”陈知提高声音。
“陈知,这问题完全见仁见智,你的敌人看法统共不同,打个譬喻:陈知看陈之,当然是可爱的陈家偏怜女,在我对头眼中,可能是臭八婆一名。你活跃的所作所为,可能早已为人记录在案。”
“一百万人游行,怎么记录?”陈知不服气。
之之拉下脸,“说你没有科学头脑,果然。”
这些时候她找来一本书。
翻到她要的项目,念出来:“……通过人口资料的电脑,去作相貌近似的比较——拍下群众的照片之后,叫电脑辨认,电脑把脸型的物徵,分两百多种,电脑搜索对象,是全市十八岁到五十岁居民,超过两百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