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不由地一愣。他是瓦罐,他不怕摔。因此他可以找云家的茬。可沈君昊不同于云居雁。此刻,他若豁出自己的名声,当众打个趔趄,声称自己被他打了,便能光明正大把他这只瓦罐踩个粉碎。而看沈君昊的表qíng,他知道他是认真的。
在陈四呆愣间,沈君昊一把抓着他转身,面对众人高声说:“你们这么多人堵了街道,拦截马车,意图抢劫,就不怕官差把你们统统抓去大牢?”
他的话音刚落,长顺气喘吁吁地在人群后大喝一声:“官差来了!”顿时,看热闹的人散去不少。长顺趁机对沈君昊点点头,示意他官差已经在路上了。
陈四同样看到了长顺的小动作。他把心一横,对着沈君昊说:“沈公子,您也看到了,因为他们在喊冤,我才想主持正义。我们只是想请云家大姑娘出来把事qíng说清楚……”
“主持正义?”沈君昊冷笑。他已经从陈四说漏嘴的称呼中百分百肯定,这次的事是针对云居雁的。他更不能让他们靠近马车。“你也配说这四个字?”说着,他一脚往陈四的小腿踹去。陈四惯常在街上与人打架斗狠,当然是马上避让他的动作,并意图反击。沈君昊夸张地往后退了几步,怒道:“居然敢与本公子动手,还不把他绑了,送去官府。”
眼见着沈君昊的两个随从一左一右朝自己走来,陈四决定豁出去了,反正他从答应那人的那刻开始,就打算离开永州,拿着银子走得远远的。因此他对着人群大叫:“我们是来替天行道的,今日一定要云家的人给个jiāo代!”
“谁敢动一下,就等着全家一起去大牢过大年。”沈君昊挡在了马车前。
事qíng发展至此,单纯围观的路人全都看得出,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当然不敢再瓜噪了。至于陈四叫来的小混混们,大多不过是市井的流氓,最jīng于制造混乱,占些小便宜。如今围观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他们不敢冒着被沈君昊盯上的危险,当那只出头鸟儿。顷刻间,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陈四一看qíng形不对,就想往四散而去的人群里钻。可惜沈君昊的两个手下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臂,令他动弹不得。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少,他终于担心起了自己的处境,转而向沈君昊讨饶,直说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听信谗言,误会了云家。
沈君昊只当没听到他的话。他命长顺守着马车,自己往云堇那边走去。此刻,那边的人也散去了不少。云堇见场面差不多控制住了,迎向沈君昊。
两人打过招呼,鞠萍及chūn芽亦向沈君昊行礼。远远的,已经能看到一大堆官差正往这边走来。跪在地上的老妇发现qíng况不对,顾不得抹眼泪,一头往人群中扎去。
“别让她溜了。”
随着沈君昊的警示,两个伶俐的丫鬟急忙抓住了那个婆子。之后的事qíng出乎意料的顺利。衙役把陈四和老妇抓去了衙门,看热闹的人也走得一个都不剩。
马车内,许氏重重喘了一口气。今日若是女儿被迫下了车,磕着,碰着,或者被哪个不三不四的人轻薄了,传出不堪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云平昭和云辅。原本她对沈君昊的印象很差。可今日的事,不得不承认是他救了她们。
云居雁虽不能揭开轿帘查看外面的qíng形,但她清楚地听到了沈君昊的每一句,她心中明日,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归咎其原因,恐怕还是为了云沈两家的婚约。她希望被官差带去的两人能jiāo代出幕后主使。不过她隐隐觉得,按着之前的经验,这次又是白忙一场。
待到衙门的人走尽了,沈君昊没再像以往那样,故意避开许氏。他走到马车旁,隔着帘子向许氏问安。许氏说了句道谢的话,没再多言。沈君昊依旧站着,询问她们是否受伤。许氏再次不咸不淡地谢过,便请他自便。
沈君昊原意是想看看云居雁的qíng形。在他眼中,她再怎么样都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十五岁小姑娘。若是胆小的,恐怕已经吓哭了。可他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她的声音。若不是张泰说得分明,他几乎以为她根本不在车内。听许氏说,她回到云家,会请云平昭去客栈找他,他只能点头称是,失望地告退。
车子内,许氏听到沈君昊的脚步声远去,这才放开了女儿的手腕。
“母亲,不管怎么样,我都该亲口谢过他的。”云居雁不解母亲为何不让自己出声。
许氏得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原本我还以为他压根不把婚事放在心上,今日看来……”她抿嘴轻笑,赞道:“世上的女子,论容貌,论才qíng,没几个人及得上你的,看来我和你父亲根本就是瞎担心了……不管他是怎么知道今日的事的,看他那焦急的样子,我们就该晾着他,让他急不可耐,这样才显得你矜贵……”许氏断断续续叨叨着。
当下的qíng形,云居雁哪里有心qíng谈论这些风花雪月的话题,更无心向她解释。她虚应了几声,命令车子转道折回云家。细细思量经过,她越来越觉得之前发生的事只是幌子,很快就会有更严重的事qíng爆发。可她怎么都想不出到底会发生。前世,她除了过年的时候去过祖宅,根本不曾遇过今日这样的突发事件。
在云居雁的恍惚中,马车调转车头,行了几步迎面遇上了急急赶来的云平昭。
云平昭担心妻女,也顾不上许多,索xing上了马车。夫妻俩把事qíng的经过说了说。云居雁在一旁听着,这才知道是沈君昊先派人去了云家通知他们,他的父亲是在半道遇上她派回家报信的人。她忽然间觉得,可能沈君昊知道的内qíng比他们家任何人都多,而昨日,他去过他们家见过她的祖父。
“父亲,程大那件事,可有新的进展?”
随着云居雁突来的问题,云平昭瞬时沉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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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厌烦
许氏知道程大的事已经成了丈夫心中的一根刺。她急忙抢着说:“也不知道沈君昊是不是去了衙门,不如老爷去衙门看看,瞧瞧到底是谁指使那些人gān出这样的事。”
以县令的谨慎,必定会请示过云家之后再开堂审讯。云平昭原本想送她们母女回家后再去县衙,可他实在不想女儿提起程大的事,便顺着许氏话出了马车。
云居雁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急了,但她心中的担忧怎么都挥之不去。回到云家,她第一时间求见了云辅。
云居雁进到泰清居之前,早有人把事qíng的经过原原本本告之了云辅。云辅见云居雁面色如常,并不见任何慌张不安之色,也就没有出言安慰,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你心中是不是怨我不该命你们去祖宅?”他相信许氏一定是满心的怨言。
云居雁急忙摇头,回道:“祖父,今日的事看起来应该是有心人士故意安排的。即便我今日没出门,也会有明日,后日,再不济,他们还会使出其他的手段。所以整件事与去不去祖宅并没有关系。”
云辅赞许地点点头,不紧不慢地问她:“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祖父,今日的事,您怎么看?”
原本云辅是眯着眼睛的,一听这话,他睁开眼睛看着云居雁,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祖父,无论您,还是父亲,又或者是二叔父,三叔父,大家都不会轻易得罪别人。今日是谁与我们有这么大的仇怨,要使出这样的手段?”
“你觉得呢?”
“孙女不知。”云居雁摇头。
云辅也已想到云居雁所想。他故意说道:“既然人已经抓到了。等县令审完了就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云居雁明白云辅是试探她。她如实说:“祖父,若是县令审不出什么结果呢?”她停顿了一下,逐一细数:“最近发生的很多事。似乎每到关键时刻就会断线。比如豆儿父亲之死,我们只得了一个画像,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是受何人指使。又如程大。他人在大牢,也没什么征兆。就用这么极端的方法自杀了。再说那个柳易,即便没有今日的事,她那样一个死法,同样很是蹊跷……”
云辅无言地听着,忽然想到了沈君昊昨日的拜访。回想他的言辞,似乎句句都在暗示他,事qíng还没结束。让他们万事小心。
“……祖父,您有没有觉得,一切的事qíng好似都在为了阻挠我和沈公子的婚事。”云居雁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前世,她历数的这些事qíng都没有发生。她思来想去,造成这一切的变故,最大可能xing就是她没能和前世一样,与沈君昊解除婚约。
对这话,云辅不置可否。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昨日的沈君昊,话只说了一半。
眼见祖父并不重视自己的话,云居雁不禁有些失望。她低低唤了一声。重申:“祖父,您不觉得这么多事凑在一起……”
“你父亲现在哪里?”云辅打断了云居雁。
云居雁据实回答,心中更是失望,因为她知道。祖父已经有了打算,但他并不会告诉她,因为她是女孩。作为大家闺秀,她是不能管这些事的。她默默低下了头,等着云辅的指示,思量着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云辅枯瘦的手指慢慢捻着自己的花白胡须。他知道沈君昊一力护着马车的qíng境,他更加相信,沈君昊突然cha手程大的事,一定是因为云居雁。他眯着眼睛打量着低头而立的孙女。
所谓秦晋之好,大多是希望两家都能从中得益。之前婚事闹出那么多波折,对云沈两家来说,婚事犹如jī肋,双方都只是为了守诺。可眼下,事qíng似乎有了转机。
他轻咳一声,沉声说:“你母亲应该教导过你,女子成婚之后,应该以夫家为先。”
“是。”云居雁温顺地点头。云辅突然间说起这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辅依然只是紧盯着她,接着突然话锋一转,提高音量,严肃地说:“但你也要知道,一个女子若是想在夫家站稳脚跟,首先要获得娘家的支持。”
“孙女当然明白。”云居雁急忙点头,心中有股难以抑制的激动。虽然她不知道祖父要她做什么,但他的意图很明显,而她,她迫切地想要获得沈君昊的支持。在此之前,她首先需要单独见他,说服他。而只要祖父对她有要求,她或者能与他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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