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沈君昊低声呵斥,凝神望着远处的云居雁。因为隔着半个湖泊,他看不清她,但她的琴声忽高忽低,忽快忽慢。他知道她心神不宁,根本不适合弹琴。
“公子!”长顺快哭了。他一早就知道,他家公子说什么要出去方便。根本就是来找云家大姑娘的,可是擅闯人家的后花园为免也太大胆了。他们在这里偷窥,若是让云家的人发现了,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什么脸都丢光了。
沈君昊拧眉看着云居雁身后的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他告诉自己。他不想让她认为自己是背信弃义之徒,所以他一定要过去与她说清楚,可是如果不是她主动,他居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在这桩婚事中,她要退婚便退婚,她要履行婚约,他也只能同意。从始至终他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可恶的女人,也不知道她这般心浮气躁,是想起了谁。”沈君昊喃喃自语,忽见云居雁突然止了琴声,急急起身抱住琴身,站上一块石头,使劲把七弦琴往湖中扔去。
随着“噗通”一声,玉瑶和抚琴急叫一声“姑娘”,双双上前yù拉住云居雁。
“我没事。”云居雁静静站在石头上,望着七弦琴渐渐沉入水底。
“你们是谁?”
小丫鬟的惊呼声唤醒了湖边的三人。三人皆惊讶沈家人的提前到来。玉瑶示意锦绣陪着云居雁,自己上前对着沈君昊行礼,恭敬地说:“沈公子,您一定是迷路了,请让奴婢带您回泰清居。”她知道沈君昊一定是故意闯进来的,她这么说不过是给大家一个台阶。
沈君昊绕过她,直直走向云居雁。他本是担心,她神思恍惚的,站在那么一块石头上。在寿安寺的荷花池边,她也是这样掉入水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脱口而出:“云姑娘真是好大的脾气,自己琴艺不jīng,就把气撒在无辜的瑶琴上。”他啧啧摇头。
“沈公子,这边请。”云瑶急忙跟上他的脚步,挡在他的面前。她毕竟是奴婢,不敢伸手拦他。
“没事,你们先退下。”云居雁命玉瑶、锦绣退至一旁。她相信沈君昊是来找茬的,以她的了解,她的丫鬟根本拦不住他。见两个丫鬟面有迟疑,她朝她们微微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随后上前,客气地唤了一声“沈公子”。
沈君昊并不理会她,横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后一脸愁苦的长顺。长顺摸摸鼻子,跟在玉瑶、锦绣身后,小声解释:“我家公子平时不是这样的。”看玉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只能噤声立在一旁。
午后的阳光下,沈君昊看得分明,她不止神qíng憔悴,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怎么,是谁让你相思成疾,茶饭不思?”
“沈公子找我,可是有话要说?”她故意忽略他的话,不紧不慢地询问,拼命忍着心中的怒气。她告诉自己,执意要嫁给他是她自己选的,她要报恩也是她自己的决定,所以无论他是什么样的态度,她都是咎由自取。最重要的,她只是一个女子,嫁入沈家之后,如果她再与他对立,她便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了。虽然他已经不再是他了,但为了前世他曾舍身救她,她必须接受现在的他。
沈君昊紧盯着低头而立的她。这几天,他千方百计想单独见她,他要说的话很简单:我的祖父发现了你给我写的信,所以要提前婚礼。我没办法阻止,我没做到承诺,所以我拿这块玉石向你赔罪。可看着她沉静如水的表qíng,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在他眼中,她对他的态度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知道婚期提前了,所以你高兴得都不敢看我一眼了?”他故意刺激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当日她的坚决让他清楚地知道,她十分不愿意提前婚期。正因为她的不愿意,他才想来道歉。当然,他也很想告诉她,他找到了一个上好的玉石矿。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云居雁很生气,她气得双手握拳才能勉qiáng保持面上的平静。她的láng狈不堪,她的彻夜不眠全都是拜他所赐。如果不是他的出尔反尔,她怎会措手不及?她低头不语。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控诉。
沈君昊亦是气极。前几天在泰清居门口,她也是这般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若是忘不了他,你若是后悔这桩婚事了,现在还不迟。要不要我成全你?”他威胁。
“虽然你我是光明正大地说话,但这里毕竟是云家的后花园。如果沈公子没有特别的事,恕我先行告退。”
“站住!”沈君昊一下子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见她依旧不看自己,他索xing抓住了她的下巴,qiáng迫她抬头。
云居雁转头避开他的手,后退一步y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沈君昊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齿地问:“我就这么面目可憎吗?”
云居雁终于知道他在气什么了。她从善如流地抬头看他。真像!她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鼻子,看着他的嘴唇。她虽然没见他睁开过眼睛,但她知道,他的眼睛也一定是这么漂亮的凤眼……
沈君昊气恼地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他不喜欢她无视自己,他更厌恶她透过自己看着别人。
云居雁复又抬头看着他,轻轻一笑。他真的不是他。他永远是平静温和的,而眼前的他却总是怒气冲冲的。
“你笑什么?”沈君昊的心qíng更恶劣了。她看不到他,而他却无时无刻都能注意到她是多么的美丽。她根本不像待嫁的新娘,知道未婚夫和未来公公上门,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生怕不小心遇到的时候不能展现最美的一面。
可她呢?她只穿了七成新的衣裳,还是最普通的料子,她的头上只是简单地cha了一支平凡无奇的簪子。她虽化了妆,但估计只是为了掩盖她的憔悴。他恨她的随意,他更恨随意的她居然还是这么耀眼。只是在这耀眼的容貌背后,她流露出的哀愁也是他无法忽略的。他忽然想到了,今日的云府似乎气氛怪异。“你家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口气不善地问。
“能有什么事?”云居雁反问。
沈君昊紧紧盯着她,似乎想看穿她的心事。当日,他因一时气愤匆匆离开永州,可离开之后却总是不期然地想起她。
云居雁不喜欢他目光中的bī迫。她转身而立,淡淡地陈述:“虽然我命丫鬟们不要打扰我练琴,但你是家里的客人,恐怕很快就有人寻你回去了。”言下之意: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第250章 宣泄
沈君昊不喜欢云居雁的态度,讨厌她的表qíng,更厌恶她的语气。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却又拿她无可奈何。那块准备送她的玉石就在他身上,可现在的气氛,让他如何能开这个口。可他再不开口,恐怕他们在成婚前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沈公子,你三番两次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云居雁再次追问。
“三番两次?”沈君昊抓住了她的用词,“所以你知道长顺去找张泰,因为我想见你?”
“所以你真的有要事找我?”云居雁不答反问。
沈君昊没有回答,只是瞪着她。所以她根本就是故意不见我!他暗自生气,语气不善地说:“你这算不算过河拆桥?如果我没记错,不久之前我可是受你之托,帮你招待了程大。”说着,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事实上,此刻他很想掐死她。她做的所有事他都可以不计较;就算她写的信再怎么让他生气,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帮她。可她呢?居然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眼下的云居雁虽面上冷静,心中亦是万分生气。说她过河拆桥?是谁出尔反尔的?她在心中冷哼,却微笑着问他:“所以你是来向我讨要茶钱的?”
“茶钱是小事。我只是想问问我的未婚妻,在乐器铺子与陆家公子相谈甚欢,都说了些什么?”他明知道当时许氏也在场,却还是口不择言了。
云居雁又羞又怒又是心虚,冷静的假面具再也戴不住了。她告诉自己,她问心无愧,但抚琴的话,陆航的表qíng。每一个都告诉了她陆航的心思。面对嬉皮笑脸的沈君昊,她怒道:“沈君昊,我不管你是跟踪我,还是不小心看到。当日的qíng形你应该看得清清楚楚。我再问你一次,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被我说中心事,所以恼羞成怒了?”沈君昊硬是堵住了她的去路。他也知道自己很幼稚。他从懂事起就知道,她会是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他很清楚。她和陆航之间什么都没有。他更明白,她很生气。可是他低不下这个头。
本来这是一件极简单的事。他只要告诉她,他找到了玉石矿,将来他就算被扣上德行有亏的帽子,取消继承权赶出京城,他们也可以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很早以前,他是想顺着父亲的意退婚的。毕竟那人是沈子寒。是他最好的朋友,可事到如今,他们不得不成亲了,他很想与她修好,毕竟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可是她就是有惹他生气的本事。对着她,有些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云居雁见沈君昊也扯下了笑盈盈的假面具,只是yīn晴不定地看着自己。她退开一步,一字一句说:“既然你没话要说,那我走了。”说罢就yù离去。
“站住!”沈君昊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见她转身。他尴尬地放开手,用极慢地语速,吞吞吐吐地说:“关于婚期……”
“我已经知道了,明年的三月二十八,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沈君昊知道她误会了。理智告诉他,赶快解释。解释完了再哄哄她就行了,他又不是没哄过女人,可是他看到了她黝黑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满是谴责。他很确定,此刻的她看到的就是他,因为她透过他看着别人的时候,眼中只有柔qíng与不舍。他猛地转头,生硬地说:“既然你知道了就行了。不过请你记住,到时别这么一副鬼样子,活似有人nüè待你一样。”
“什么鬼样子,受人nüè待?”这次是云居雁挡在了他面前。虽然她睡眠不够,但她自认自己的妆化得很好,根本与往日无异。“沈君昊,你特意跑过来,就是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吗?”
“我,莫名其妙?是谁莫名其妙把琴扔进河里的?”
“那是我的琴,我爱扔就扔,我爱烧就烧!”云居雁毫不客气地回嘴。她反正已经豁出去,这些日子她已经憋够了。
一旁,玉瑶、锦绣、长顺看两个主子的声音越说越大,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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