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听着,只觉得喉头哽咽,说不出一句话。前世的许氏也是这般,在她的三十二抬嫁妆中硬是塞入了六十四抬的东西。可最后,她的嫁妆几乎都变成了许弘文的。这一世,她决不能再犯前世的错误。
许氏看女儿快哭了,揽住她的肩膀,继续说道:“对了,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对你说。除了公中的份例,你父亲私下加了五千两银子给你,虽不算多,但你应该知道,你祖父还在,你父亲是动不了公中的银子的。”
“母亲,父亲经常在外行走,总要与人应酬一二……”
“我已经劝过你父亲了,他心中有数的。”许氏打断了云居雁,拿出了一张地契,是京城的一个南货铺子,解释道:“这是你祖父上午的时候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我还来不及加进去。”
“祖父为什么突然给我一个铺子?”
许氏摇头,“其实之前你祖父已经私下拿了三千两银子出来。二房办婚事那会儿,他也私下拿了银子,不过只有两千两,听说还被你二婶娘扣下了一大半。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祖父怎么想的。”
云居雁亦是不解,所以第二天上午去了泰清居。云辅对她还是不冷不热的,说是铺子在京城,离永州太远,也赚不了什么银子,所以才给她的。两人没说几句话,云辅就把她赶走了。对于如意成了云居雁的陪房之事,他也是不咸不淡的,只是点了点头。
三日后,三房的马车进了永州城。云凌菲与云居雁多时未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不免谈起了陆航。据云凌菲说,陆航回家之后闭口不谈京城发生的事,终日不是chuī箫弹琴,就是读书练字。陆家的人去京城打听过,没有什么消息,好像是有人故意掩盖了什么。云居雁听着,心脏“砰砰”直跳,就怕真的发生过什么严重的事,偏偏她又不能明着打听,沈君昊甚至不愿承认她手中的那块玉石是他的。
因为三房和长房一向jiāo好,陆氏这次回来,带了两套赤金的头面给云居雁添妆。许氏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也不由地感叹陆氏下足了血本。云凌菲一向与云居雁感qíng甚好,私下送了一支金镶玉簪子,是她花了半个月画的,又专门找工匠订做的。
很快到了云居雁出门那日。因为比前世早一日出门,这一天的天气不似前世那般阳光灿烂,天yīn沉沉的,冷风亦是带着几分寒意。许氏自是哭得泪流面前,幸好陆氏带着云凌菲,云磊一起护送,她这才稍稍放心。
虽然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场景,云居雁还是掉了眼泪。前世她满心欢喜地出嫁,而此刻,她的心中只有忐忑。她不知道云沈两家是否能够改变命运,她不知道一直在暗中针对她的那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她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与沈君昊相处。
送亲的队伍行了一天,晚上歇在了客栈。因为云家早就包下了整间客栈,他们入住之后,一切都显得安静而井然有序。夜晚,云居雁在担心、紧张中辗转反侧。她觉得自己才刚闭眼,天就亮了,而云凌菲正焦急地敲着她的房门,震得她一阵慌神。
第270章 送嫁(二更)
云居雁起身打开房门,就见堂妹一脸慌张。“菲菲,发生了什么事?”
云凌菲紧张地握住云居雁的手,走入屋子低声说:“大姐,你听了我的话,可千万不要害怕。母亲已经使人去打探了。”
“到底怎么了?”
“自我们昨日出门,就有好几个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昨晚他们就睡在客栈外面,至今都没有离开。”云凌菲说着,担心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勉qiáng笑了笑,安慰云居雁:“母亲说,应该不会有事的。为了以防万一,这才命我与大姐在一处呆着。”
云居雁点点头。此刻她除了与云凌菲一起在屋子里等着,什么都做不了。幸好,一盏茶之后陆氏亲自告诉她们,只是虚惊一场,对方是从骆县往京城办差的官兵。因为云家包下了客栈,他们只能在客栈外休息。说到这,陆氏突然看了云居雁一眼,嘴里说着:“虽然他们确实是官兵,看起来也没有恶意,但我们因为要顾着嫁妆,又有众多的女眷,这才慢慢地行,他们走得如此缓慢,根本不像赶路的样子。”
云凌菲虽明知这话是陆氏试探云居雁,但还是cha嘴道:“母亲,既然他们并无恶意,我们早些上路吧。”
“也是。”陆氏点头,没再多言,下楼吩咐仆妇家丁准备上路,同时命人把刚才的事送信回云家。
陆氏走后。云凌菲压着声音对云居雁说:“大姐,他们是官兵,不是衙门的官差……会不会和沈将军有关?”
“我不知道。”云居雁摇头。按理说官兵是不能随便出营的,除非有紧急军qíng。可若是真有军qíng,他们应该快马加鞭去京城,岂能悠哉慢行?想到沈子寒。还有她的种种关心,云居雁只能叹了一口气,黯然地说:“先看看再说吧。”
云凌菲看看她,点点头,又眨了眨眼睛。却没再多言。送嫁的队伍很快上路了。当云居雁知道那几个人依然只是远远跟着他们,心qíng更是复杂。
恍惚间,她想到了前世。那时候的她满心期待着那场婚姻,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根本无暇关心外面的事。可她隐约中记得,好像许弘文在中途与什么人jiāo涉过。且十分生气,说对方是多管闲事。
她努力回忆,但怎么都记不起更细节的内容,想起的全都是自己当新娘时的娇羞与期盼。回过头看当时的自己,连她都忍不住鄙视自己的愚蠢。
回想那场历时五年的婚姻,云居雁只觉得外面的阳光晃得她头晕。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才看清许弘文的真面目,这就是说,她用五年的时间都没能识破他,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这样想着。她又觉得自己和沈君昊相看两相厌也好,至少他们面对对方的时候是真实的。可是转念再想想,她又怎么知道这样的沈君昊就是真实的呢?
她越想越心qíng越乱,沈子寒、陆航等人的影像不断在她眼前晃过。前世,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和他们有过jiāo集,可这一世,他们却不断出现在她身边。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如果可以,她宁愿当鸵鸟,就当从不曾认识他们。
在颠簸中过了一天,夜晚车队再次歇在了客栈。同前一晚一样,那些跟着他们的官兵再次打算在客栈外休息。陆氏没再与云居雁说起这事。只是吩咐管事请官兵们进屋休息。官兵们没有答应,还是在外面席地而坐。陆氏也没有勉qiáng,只是命人给他们送了一些热汤。
第三天依旧与前两日一样,官兵们远远跟着送嫁的队伍。此刻云家的人都觉得那些官兵根本就是来护送他们的。陆氏虽也如此觉得,但并不敢放下警惕,严令家丁们好好守着,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随着京城近在眼前,霞光中已经能看到迎亲的队伍,陆氏命人拿些糕点给后面的官兵们,这才发现那些人已经消失了。她想了想,决定当晚再写一封信回云家。在她看来,那些官兵可能是好心,命令他们的人也是一番善意,可有时候好心也会做坏事。这次幸好沈家派来迎亲的人似乎什么都没发现。
因为沈君昊是淮安郡王府的嫡长孙,平日里他又是一副làngdàng公子的做派,因此他要成亲了,自然是京城最大的八卦。送亲与迎亲的队伍短暂的jiāo汇后,车马浩浩dàngdàng入了城门。云居雁独自坐着,就听到外面熙熙攘攘一片人声。
此刻的她比前两日更紧张,她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慌乱,哪怕是被云梦双bī到角落的时候也没有像此刻这般惴惴不安。
云居雁知道,迎亲的队伍中并没有沈君昊。在队伍最前面向陆氏行礼,又与云磊打招呼的是沈君昊的二弟沈君烨。前些日子上京谢恩的时候,她在茶楼见过他。虽说让兄弟前来相迎于理并没有大的过错,但他对这桩婚事的轻慢显露无疑。
云居雁隐隐觉得,沈君昊虽一向对自己没有好话,可自从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她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事实如此。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要是细究那天的对错,他们应该一人一半才是。
在百姓们的议论纷纷中,车队到达了云家在京城的产业。上次进京的时候,他们选择住在启昌侯府,一来是有心修复与许慎之他们的关系,二来也是因为这座宅子已经有几十年没住过人了。这次许氏虽然派了人大肆修整,但因为时间紧迫,整个宅子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只能算是“可以住人”。
陆氏出身望族,但并不是娇贵的人,她把云居雁和云凌菲安置在正屋之后,利落地指挥仆妇们准备晚膳。待一切处理妥当,她亲自拿了茶点来见云居雁,与她闲谈了半个时辰,见云居雁并没有因沈君昊的拒不露面而生气,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晚饭之后,云凌菲自是陪着云居雁说话,见堂姐心不在焉的,只能尽量拣欢乐的趣闻说给她听。她与云梦双的感qíng不好,这次是她第一次近距离与准新娘接触。她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云居雁其实都没听进去,只能直接说道:“大姐,母亲让我好好陪着你说话,让你不要紧张,可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母亲说,女人迟早都要嫁人的……她还说,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只要肯用心,总是能过得不错的……啊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我们都已经到了京城,想再多也没用。”
云居雁难得看到云凌菲手足无措,不由地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轻声说道:“我没事,也不是紧张,我只是在想路上的事。”
“路上的事?大姐是说那些官兵?”云凌菲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其实我们与他们只是走了同一条道而已,况且母亲已经写信给大伯父、大伯母了。若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些是何人,我们就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我想那些人可能也是这个意思。”
“这是三婶娘让你对我说的?”
云凌菲脸颊一红,羞涩地笑笑,随即又看着云居雁的眼睛说:“出嫁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大姐一定要做最漂亮的新娘子。”
云居雁从她眼中看到了真挚的祝福。她qíng不自禁握住她的手,正色说:“菲菲,如今我嫁了人,以后我们恐怕再没机会睡同一张chuáng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万一你因为什么事qíng恼了我,一定要直接对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定要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她不希望自己与云凌菲重蹈前世的覆辙,最后成了陌路。
云凌菲奇怪地看着云居雁,讶然问:“大姐,你怎么又说这个?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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