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沈伦这么qiáng硬,陈公公错愕之下连连点头。沈沧早已心力憔悴,再看沈佑和吕氏的嘴脸,更是从心底里厌恶。他吩咐沈伦陪着陈公公去用膳,自己转身入了内间。一路上,他的头一直四十五度仰着,眼睛看着房顶,心里默念着:家门不幸,努力不让浑浊的泪水滑下。
沈君昊没有跟着沈沧进内间,他只是站在原地,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沈佑夫妻。云居雁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再说沈君烨也承认了,以前那些传言都是他为了破坏他们的婚约,故意散播的。沈佑和吕氏今日的无中生有,他一定会十倍还给他们,但是当下他要先讨些利息。
“四婶娘,你大概是忘了吧?”沈君昊凉凉地开口。
正怒视着彼此的沈佑和吕氏同时回头朝沈君昊看去。
沈君昊指着一旁的陈五,对着吕氏说:“四婶娘不记得他,总该记得他的父母吧?他们的敛葬费用的可是您的私房银子。”
吕氏稍一思量才明白沈君昊的意思。“是你!”她对着陈五惊呼,双手互握,满脸诧异。
沈君昊原本并不确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吕氏素来不是善心之人,不会无缘无故做“善事”。如今看吕氏的反应便知道,当年一定是她害死了陈五的父母,这才不得不花钱消灾。
沈君昊的目光停留在沈佑的脸上,又对吕氏说:“其实您不记得不要紧,四叔父可记得一清二楚。”话毕,他又深深看了沈佑一眼,举步走出了房间。还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吕氏把沈君昊的话回过味来,怒视着沈佑问:“所以就连他也是你买通的?”她尖声质问,说着整个身子已经扑向沈佑,双手死死掐住他了的脖子。
错愕之下,沈佑只觉得呼吸困难,很快整个脸已经憋得通红。
吕氏的眼睛血红,用尽全身的力气掐着沈佑的脖子。昨晚他们还在chuáng上缠绵,他对她许下了无数的承诺,结果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虚qíng假意。他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对付她。而她为他生了三个儿子,她直到最后一刻都想相信他。甚至。她明明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却宁愿欺骗自己,选择相信他。
这么多年来,她只是期盼他能把她当成妻子,而不是他无聊时被他亵玩的女人。她卑微地祈求着妻子应该有的待遇,可是他却把她当傻子一样耍,用尽一切方法对付她。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吕氏紧盯着沈佑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她早已失去了理智,不断追问着,却不给沈佑说话的机会。“我要和你同归于尽。这都是你们bī我的,这里根本没一个好人!什么郡王府,根本就是世上最肮脏的地方!”
求生的本能激发了沈佑的潜能。他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推开了吕氏。“你这个疯婆子!”他哑着声音控诉。他想大声叫人,喉咙的不适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断地咳嗽。
吕氏的头撞在桌角,她只觉得眼冒金星,心中的恨意几乎喷涌而出,让她更加地头晕,而往事一幕幕映入她的脑海。
她曾经是对婚姻充满憧憬的少女,她怀着忐忑的心嫁入沈家,她知道自己身份低,所以暗下决心一定要分外用心地伺候公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不让人挑出半分的错,可结果呢?丈夫无视她,终日在外拈花惹糙,小妾通房一个又一个;公婆不理她,对她总是冷冷淡淡;妯娌排挤她,不是说她听不懂的话,就是在背后嘲笑她;就连下人也看不起她,暗中说她的坏话。她已经如此艰难了,娘家的人不但不体恤她,一心只想着从沈家捞好处,让她在沈家的处境更加艰难。
十多年的婚姻,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是生儿子。她一生的希望都在儿子,可是云居雁却破坏了她儿子的美满婚姻。
从上花轿的那一刻直至今时今日,她没有过上一天舒心日子。有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是嫁入郡王府,而是嫁给一个普通人,就算是种田的农夫,卖货的货郎,恐怕也比现在过得开心。想到这些,她用力闭上眼睛,任由眼泪一颗又一颗滑下。
忽然间,沈佑的咳嗽声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哼。吕氏睁开眼睛就看到陈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沈佑身旁,手中拿着一把剪刀,而沈佑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想gān什么!”吕氏惊愕地看着他。
这时的陈五脸上再无痴傻的笑容,眼神也不再呆滞。他狞笑着紧盯吕氏,压低声音问:“四夫人,就像大爷说的,你不记得我,也该记得我爹娘吧?明明是你害死了他们,却又装成是我们的恩人。世上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吗?”
“我无耻?比起其他人,我算无耻吗?”吕氏反问。她根本没注意到陈五眼中的狠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自哀自怜中。
陈五冷笑,看了看地上的沈佑,突然一步上前,一剪刀刺入吕氏的腹部。
吕氏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甚至感觉不到痛楚。
陈五附在吕氏耳边低声说:“四夫人,你不是很想杀了四老爷吗?其实现在更好,你死了就解脱了,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四老爷对其他女人宠爱有加,对你却不闻不问。而四老爷呢?这辈子他都要背上杀妻的罪名。你们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我相信陈公公一定很乐意把你们的故事广为传诵。”
陈五说着,一手捂住吕氏的嘴,一手狠狠转动剪刀,又用力拔出。吕氏瞬时倒在了地上,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瞪着陈五。看到陈五弯腰把剪刀塞入沈佑手中。她急忙按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她告诉自己,就算她死,也要见到了宝贝儿子最后一面才能咽气。
第627章 仇恨
沈君昊走出正屋之后,原本想去沈君烨那边,趁着陈公公不在跟前,把心中的怀疑问个清楚明白。他才跨出门槛,关上房门,就听到了吕氏的大叫。他不想这时候再闹出人命,也想知道沈佑和吕氏到底怎么回事,因此他站在门口,侧耳倾听,同时也为了以防万一。
许久,他听到沈佑把吕氏推开,之后又听到吕氏的一声声质问,却不闻沈佑的回答。他本以为沈佑被吕氏掐住脖子之后,嗓子一时间发不出声音。他正yù离开,才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回头打开房门,就见陈五拿着一把剪刀正往沈佑的手里塞去,而吕氏已经倒在了地上。
“快来人!”沈君昊回头冲着院子内大叫。他没有上前,因为不想为沈佑以身犯险,但陈五必须被活捉。
陈五回头见沈君昊站在门口,心中一惊,转瞬间便换上了狰狞的笑脸。“大爷,谢谢您。”他大声说着,回头就是一剪刀,深深cha入了沈佑的脊背。
沈佑闷哼一声,没了声音。吕氏得悉身边的动静,张开眼睛看了一眼陈五和沈佑。她惨淡地笑着,看着鱼贯而入的管事及小厮,又看看立在门口的沈君昊,复又闭上了眼睛,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了诡异的浅笑。
陈五很快被制住了,大夫们也进了屋替沈佑和吕氏止血。沈君昊不想让陈公公知道此事,严命屋子里的人不许泄露半句,随后进了内间向沈沧回禀此事。
沈沧面无表qíng地听着,没有问沈佑和吕氏的伤qíng,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沈君昊见他神qíng不对劲,正想问他是否不舒服,丫鬟来报,云居雁来了,又要事对沈君昊说。沈沧听到这话,对沈君昊挥挥手。示意自己要休息了。
沈君昊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先去见云居雁。
云居雁看到沈君昊出来,急急道:“那个陈五,肯定不是傻子。”她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两本书,“这是张泰刚刚在陈五的住处找到的,如果他是傻子,不可能……怎么了?”她发现沈君昊紧拧着眉头。
“我已经知道陈五只是装傻。他趁人不备,刺伤了四叔父和四婶娘。是我太大意。太沉不住气了。”他出言挑唆沈佑和吕氏,只因气不过他们对云居雁的诬陷,想让他们夫妻反目,狗咬狗大闹一场,却没想到陈五居然能挣脱绑缚他的绳子,又能在屋子里找到剪刀。而吕氏也很奇怪,她发现不对劲,居然没有大声呼救。
云居雁懊恼自己来得迟了,见沈君昊这般,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背。沈君昊回过头,勉qiáng对她笑了笑。叹息道:“很多事qíng还是不对劲。另外,青纹也自杀了。不知道她的大huáng是哪里来的。还有郝平……”千头万绪,他都不知从何说起。
云居雁有太多的疑问,此刻只能按捺不提,轻声提议:“不如先去问一问陈五吧。”
她的话音刚落,大夫过来告诉他们,吕氏伤了内脏。失血过多,恐怕不行了。她坚持要见沈君灿和另外两个儿子。
沈君昊本想进去请示沈沧,但沈沧已经睡下。只能自己做主,派人去接沈君灿回来,见吕氏最后一面。
因为沈君灿一直被沈沧软禁在别处。他匆匆忙忙赶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qíng。他跨进屋子,就见母亲奄奄一息躺着,而两个弟弟跪在chuáng榻边哭成一团,满室都是血腥味。
“到底怎么回事?”他大声追问,一下子扑倒在chuáng榻边。
他在前一天才知道自己必须娶云映雪,心中满是怨恨与不甘。他被沈沧软禁多日,日日必须抄书,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也被隔离了。这样的生活已经让他够郁闷了,得知自己的婚事竟是这般,如何能不生气?
当日在酒楼,他承认自己是冲动了些,但追根究底,云家的女人也要负一部分责任,他甚至觉得云惜柔根本就是想飞上枝头,因此故意设计他。这其中,说不定云居雁就是幕后主使。得知云惜柔的死讯,他松了一口气,最后却不得不迎娶更加不如人意的云映雪。这口气要他怎么咽得下去!
吕氏听到长子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她忍着剧痛,迟迟不愿咽下最后一口气,因为她恨,她怨,她怒。要了她xing命的剪刀确实握在陈五手中,但真正害死她的人是沈家,是沈家的每一个人!
“你们先出去,我要与君灿最后说两句话。”吕氏虚弱地要求。
屋子里的下人虽然得了命令,必须伺候左右,但吕氏已在弥留之际,他们架不住沈君灿的怒气,只能随着吕氏的另外两个儿子退出了屋子。
沈君灿跪在塌边,泪流满面,不断地重复着:“母亲,怎么会这样,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他一遍遍重复着,心慌意乱。
吕氏爱怜地看着儿子。她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了长子身上。而儿子也没有辜负她,他是唯一一个会为了她与沈佑顶撞的人,更是一心护着母亲的好儿子。她知道儿子不是完美无缺的,但她坚信,他终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她伸手想最后摸一摸儿子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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