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句话,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敢杀了沈旺,甚至不敢借故驱除他,只能暗中敛财。这些年,唯有真金白银才能让她有安全感,结果她又因为这事,先后受制于薛氏和云居雁。
这一次,沈君昊以为沈旺与huáng氏有染,她明知表象下必有yīn谋,但她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在暗中担惊受怕,任由薛氏要挟勒索她。
过往的一切一幕幕在杨氏的脑海中掠过。
她与沈旺的第一次是huáng氏陷害她,可之后呢?之后是她心甘qíng愿的。她一直努力告诉自己,他们的不耻行为,只是因为她想要一对儿女,能巩固“沈家二夫人”地位的儿子,可事实上呢?扪心自问,她的行为,更多的原因来自她想报复。报复那个以“子嗣”为名,左拥右抱的男人。
想着嫁入沈家后一桩桩事,杨氏的嘴角浮现了悲凉的惨笑。荣华富贵,她得到了。可事实上,她有的仅仅是荣华富贵罢了。她真的快乐过吗?她的生活中除了算计,还是算计。最可悲的,她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算计中,永远是失败者。
可是,虽然是失败者,她还是想活着,哪怕像薛氏那样,被囚禁在老宅,孤独终老。可惜事与愿违。如今既然沈旺要拉着她一块死,她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她慢慢放开了拳头,轻轻捋直了自己的衣襟。
既然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那么唯有选择有尊严的死去。这是她唯一可走的路了。不过即便是死,她也要让那些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她脸上的笑意浓重了几分,低头思量着。
沈沧正对着杨氏,把她的神qíng变化看得分明。他对云居雁说:“你先回去吧。瑜儿午睡醒了,找不到你,又该哭闹了。”
沈沧的话音未落,杨氏的浅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杨氏对着云居雁说:“居雁,之前一直没机会恭喜你,这么快瑾瑜就有弟弟了。这也算好人有好报。”她的话仿佛在告诉云居雁,沈沧在乎的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沈君昊看着杨氏异乎寻常的冷静表qíng,急忙把云居雁护在了身后。他看到的沈旺不过是一具尸体。他在杨氏面前谎称沈旺有遗言留下,不过是赌一把。
杨氏回头朝沈沧看去,说道:“父亲,您若是问我,在这个家里,我对谁最有感qíng,我想,应该是居雁吧,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不会使卑鄙手段的人。”她这话等于骂沈家所有人都是卑鄙小人。
沈沧没有动气。他已经看到了杨氏的绝望,他相信她才是与沈旺有染的那个。
相比之下,沈伦沉不住气了。他想张嘴,杨氏先一步说道:“大伯,我想你应该知道huáng氏是怎么死的,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当初君昊和居雁成婚那会儿,凝香院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下人。这些日子,我和三弟妹帮着居雁,因为她选择对我们既往不咎。想想当初,妁桃,于翩翩等等,只要有一人得逞,瑾瑜都不可能出生。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大嫂,她的确深谋远虑,有女诸葛之才。”她要拉着薛氏一起死。这是她bī她的。
众人都不敢相信,妁桃于翩翩等人都是薛氏安排计划的。沈君昊和云居雁对视一眼,暗暗摇头。薛氏能被青纹控制,绝不是幕后之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三婶娘,其实祖父才是最宽厚仁慈的。”云居雁忍不住cha嘴,“你既然说,你对我是最有感qíng的,能否请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杨氏只当没听到她的话,抬头看着沈君昊说:“我想,刚刚沈旺一定对你说了,与他有染的人是我。”
沈君昊点头。他不明白杨氏想gān什么,唯有护着云居雁,静观其变。
沈沧缓缓闭上眼睛。他看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一直觉得是皇帝想灭沈家。如今他终于意识到,其实是他们自取灭亡。他到底培养出了什么样的子孙?
杨氏的心中怨恨难平。她一字一句说着:“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诬陷我,因为他以为是我害死了huáng姨娘。事实上,死的又何止一个huáng姨娘,大伯应该还记得大嫂怀着君茗的时候,吴氏一尸两命,小产了一个男婴的事吧?当时大嫂十分自责,差点也小产了,在chuáng上躺了一个多月。所有人都说大嫂仁慈,是吴氏自己没保住孩子。时隔多年,说什么都无凭无据,不过如果大伯去城西的广元寺找一找,就能发现是谁害怕被冤鬼报复,供奉着他们的灵位。”她朝沈伦看去,笑着问道:“大伯,还有其他的事,您需要我一一列举吗?”
随着她的问话,沈伦的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他在半个多时辰前还因为薛氏责骂云居雁。此刻杨氏的指证根本就是赤luǒluǒ打他的脸。
第692章 以死明志
杨氏怨恨自己的丈夫,更恨薛氏。若不是她用沈旺的事威胁她,此刻她怎么会跪在沈沧面前?huáng氏死了,她也将不久于人世,她要薛氏为她陪葬!
“父亲。”杨氏抬头朝沈沧看去,坚定地说:“有一件事,我没有证据,也从未对任何人提过,事到如今,没什么不可以说的。”见沈沧睁开眼睛,用考量的目光看着自己,她言之灼灼地说:“其实大嫂一直不希望居雁进门。她除了散播不实谣言,在他们成亲前,她甚至打算在雅竹小筑破坏居雁的名节。”
“不可能!”沈伦摇头。在他看来,薛氏为了沈君茗,或许想令沈君昊无子,但当初就算云沈两家退亲了,沈君昊照样会娶妻,与薛氏并没太大的好处。
杨氏回头笑道:“大伯,若是他们真的退亲了,君昊还能有启昌侯这样的舅父吗?又有哪家的姑娘有那么多嫁妆?”
沈伦说不出话了。以前沈君昊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若是与云家退婚,在娶妻的事上面,肯定只能退而求其次。这一刻,他的脸色更难看了。虽说他不能全信杨氏的话,但她的话至少部分证明了,昨日薛氏并没有完全对他坦白。直到当下,他仍旧被薛氏玩弄在股掌间。他娶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相比之下,沈沧并没有沈伦这么大反应。他和沈君昊都知道,薛氏的行为大多源自青纹的挑唆。“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单独与她说。”他疲累地下令。
关于自己莫名从雅竹小筑失踪,出现在chūn风楼的事,云居雁和沈君昊一直想查出是谁在幕后cao纵。他们要找杨氏问清楚,但沈沧的不容置疑他们看在眼中,只能随着沈伦一起走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沈沧对着杨氏说:“我给你十天时间吧。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他要杨氏“病重不治”。
“父亲,媳妇是冤枉的,我并没有做半点对不起老爷的事。”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曾与下人通jian。
“你还有脸说!”沈沧怒极。更是懊恼,他居然给儿子选了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
杨氏怅然一笑。在一个家里,媳妇永远是外人,会做错事的永远都是媳妇。她的确与人偷qíng,可是他的儿子就一点错都没有吗?而他,高高在上的淮安郡王永远是对的吗?她不想多说什么,她相信沈家一定会自取灭亡,她不过是先行一步罢了。
“我不需要十天时间。”杨氏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愿意以死明志。今天的一切都是你们bī我的。”她深深看了一眼沈沧,慢慢勾起嘴角。
沈沧见qíng形不对,正想喝止她,杨氏已经快走两步,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随着她的身体倒地,鲜血染红了青灰色的地砖。
屋子外面,沈伦百感jiāo集,只觉得无颜面对云居雁。一旁,沈君昊和云居雁的心思全都在杨氏说过的那些话上面。他们知道杨氏在针对薛氏,他们更想知道她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又或者她还知道些什么。
在沈伦面前。他们无法讨论雅竹小筑的事。云居雁担心地问:“如果我们开口,祖父会不会让我们和二婶娘单独谈一谈?”
沈君昊轻轻摇头,对着沈伦说:“父亲,您也看到了,想来沈旺的确与huáng姨娘无关。看起来应该另有他人……”
“此事就此作罢吧。”沈伦打断了沈君昊。他不想生出更多的事端。
沈君昊一早料到沈伦会是这样的态度。他劝道:“您听到三婶娘说的话了,很多事并不像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huáng姨娘的事,牵扯了很多其他的……”
“我说算了就算了。”沈伦恼羞成怒。他觉得自己简直快抬不起头了。当初是他自己坚持要娶薛氏的。
沈君昊心中亦是生气。很多事qíng就是因为他们不求甚解。一次次掩埋真相,伤口才会被他们捂出脓包,慢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正想说服沈伦。就听到门内传来沉闷的“嘭”一声。他急忙推开房门,一眼看到杨氏已经倒在了地上,而沈沧正瞪着地上越积越多的鲜血。
“不要看。”沈君昊慌忙挡住了云居雁的视线。他不想吓着她。
云居雁虽看得不真切,但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有很多事求问二婶娘。”她急道。
“快去请大夫!”沈君昊吩咐院子里的下人。
“不必了。”沈沧摇头。他相信杨氏抵死不认,不过是为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准备办丧事吧。”
沈君昊示意云居雁在屋子外面站着,自己进了房间,对着沈沧说:“祖父,事qíng不能再不了了之了,有些事我一定要问清楚。”
沈沧的身体摇摇晃晃地靠向椅背,不置可否。沈伦见状,一边责备沈君昊不该顶撞长辈,一边上前扶住沈沧。沈君昊没再与他们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命令下人去请大夫,自己则拿了一块布,摁住了杨氏头上的伤口。
沈伦见他一意孤行,正要开口骂他,被沈沧阻止了。他们不想家丑外扬,可是相比“自取灭亡”,家丑又算得了什么。
小半个时辰后,大夫到了,杨氏被搬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她的丈夫和庶子也回来了。沈沧对外宣称,杨氏不小心摔了一跤,撞了头。虽然没人相信这话,但没人敢质疑沈沧。
云居雁回到凝香院,一边担心着长顺那边的进展,一边思量着杨氏说过的那些话。很明显,杨氏的话不见得全是真相,但也不排除她说的是事实。可光就是雅竹小筑这一桩事qíng,薛氏与沈君儒一向没有jiāo集,最多是请安的时候见上一面,她如何能在鲁氏和许氏的眼皮子底下,把她送去chūn风楼?
不多会儿,沈君昊从杨氏那边回来了。云居雁迎上前问道:“二婶娘怎么样?醒了吗?”
沈君昊失望地摇摇头,答道:“没有,大夫也说不准她能不能醒过来。这会儿祖父已经把二叔父叫去了。我担心,若是二叔父知道了……”没有男人可以接受妻子给自己戴上绿帽子。他怕即便有沈沧的指示,他的二叔还是会让杨氏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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