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弘文朝夕相处了五年多。云居雁深知他一向是踩低捧高的人。眼前的男人绝对没有资格让许弘文尊称一声“郝平兄”。
“你到底是谁?”她沉声问地上的男人。
鲁氏立马明白事qíng另有隐qíng。听到男人坚称自己就是郝平,她对着门外叫了一声:“来人。”待两个婆子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她吩咐道:“带出去好好问问,见血、伤残都不要紧,只要别断气,别弄出太大动静。”
玉锁一听这话,脸刷一下就白了。临行前母亲叮嘱过她,真正厉害的是眼前的舅夫人。如果她的手段不够狠,心不够硬,不可能进门没几年就把启昌侯府上上下下管得服服帖帖的。炙人的沉默中,玉锁听到了隐约中传来的低沉闷哼声,她的双手忍不住颤抖。
“居雁,这种不知廉耻的丫鬟,也不用问了,舅妈帮你直接处置了。”
“呜呜呜!”玉锁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云居雁,不断摇头,眼泪滚滚而下。
云居雁看着玉锁,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心痛。
“我知道你念着她的母亲是你的rǔ娘。可她连一句实话都不说,你又何必心软。”鲁氏的话表面是劝云居雁,实际上却是说给玉锁听的。
此时此刻玉锁只想保住自己的命。她想起了许弘文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的手脚愈加冰冷。许弘文说那番话的时候仿佛早已预知有今日一般。她默默权衡着,她只想活着。
云居雁知道鲁氏这是在威吓玉锁。她顺着她的话说:“舅母,她毕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只想问她一句为什么。若她说的是实话,或许可以饶过她的母亲。”
“既然她是你云家的人,自然由你做主。”鲁氏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命人进屋取下玉锁口中的白绫。
云居雁不知她的意图,只能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问道:“舅母,可还有其他人与此事有关?”
“为他们开门的,替他们把风的都有哪些人,我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你尽管放心。”鲁氏一边说,一边用严厉的眼神扫了一眼玉锁,不咸不淡地说:“我一向是没有耐心的人,若是有人说的话与其他人有出入,我便认为她在说谎,绝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所以——”她又看了一眼玉锁,加重语气说道:“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
她的话音刚落,房门被轻敲了两下,一个仆妇走了进来,对着鲁氏说:“夫人,他受不住,已经全招了,他说……”
“等一下!”鲁氏制止了妇人,指着玉锁:“让她先说。”
待仆妇从玉锁嘴里取出白绫,玉锁一脸慌乱地说:“姑娘,舅夫人,奴婢……奴婢不认识这个人……奴婢原本是去见表少爷的……”
“掌嘴!”鲁氏一声怒斥。
措不及防之下,玉锁挨了一巴掌。顿时,她只觉得眼冒金星,口鼻满是又腥又咸的味道。定了定神,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称呼,改口道:“奴婢原本要见的是许弘文,奴婢也不知道来的又是陌生人。”
云居雁低头看着玉锁,微微隆起眉头。那么用力的一巴掌,玉锁居然能马上回过神,这就说明她并没有她们看到的那么惊慌。鲁氏转头见云居雁若有所思,这才问道:“听你的话,这并不是第一次?”
“这已经是许弘文第三次说他想见我,但我一次都没有见到他。”玉锁按照许弘文教她的说着,之后更是巨细靡遗地描述着他们是如何相恋,如何私定终身,痛心疾首地表示,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的,但她qíng不自禁。她愿意站出来与许弘文对质,只求云居雁放过她母亲。
一旦许弘文与玉锁的事曝光,那么许弘文与云梦双的婚事可能再生波澜。相比玉锁,云居雁更担心的是云梦双,当然不想因小失大。
鲁氏命人押下玉锁之后,问之前的妇人,那个男人都招了什么。按仆妇所言,男人名叫郝无术的地痞。今日有人给了他十两银子,要他混进王府见玉锁,告诉她安心留在云居雁身边。等到云居雁嫁入沈家,他们又可以见面了。她们已从男人身上搜出了银子,此刻也派人去金鱼巷查问是否真有此人。
鲁氏听完这番话,遣退了妇人,告诉云居雁,替他们开门的下人说辞与他们的十分吻合。看云居雁只是沉思,却一点都不惊讶,她问道:“居雁,你是否一早就认为今日抓到的一定是许弘文?”
“是。”云居雁点头,“我觉得即便今日来的不是许弘文,但前两次一定是他,否则玉锁是不可能被说动的。”以她了解的玉锁,即便她爱许弘文,但她自私的本xing是不会变的,她最爱的还是自己。
鲁氏虽然也觉得玉锁所言并非事实的全部,但玉锁并没见到许弘文,她是相信的,因为许慎之生怕许弘文与云梦双的婚事生出变数,所以一直命人偷偷监视着许家。
云居雁听到这话,马上想到了雅竹小筑中自己被打晕的事。虽然她认为现在的许弘文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但她一直相信他一定有参与那事。如今鲁氏这么说,她心中生出另一层疑惑,问道:“舅妈,我们去雅竹小筑那天,你确定许弘文不可能出现在那里?”她以为如果没有沈君昊,在chūn风楼等着她的应该是许弘文。
“那一天是否发生了我和你母亲不知道的事?”鲁氏反问。
云居雁信任鲁氏,但有些事qíng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只能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一直在暗中盯着我。或许是我多心吧。”
鲁氏明知她有所隐瞒,但云居雁不想说,她也不好究根问底,只能告诉她,许慎之怕那天和沈君昊母亲的见面生出什么意外,所以索xing由暗地里监视,改为面对面守着。因此她百分百确信那一天许弘文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雅竹小筑。
两人说着话,不多会儿,许氏的手下回来告诉她,金鱼巷确实有郝平这个人,按邻居的描述,的确就是刚刚被抓到的那人。如果不是玉锁的说辞太过流利,鲁氏几乎以为他们说的事实。不过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决定权还在云居雁。因此她问道:“居雁,你打算怎么办?”
云居雁沉吟许久,只说了四个字: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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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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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雁原本以为自己前世的不幸缘起于许弘文的野心。如今她却觉得真相并不简单。
如果她在雅竹小筑被打晕的事与许弘文无关,这就表示所有的事qíng,真正的目的可能是为了阻止她嫁给沈君昊。在雅竹小筑打晕她的人,为了阻止这桩婚事,甚至不惜毁了她。
再想想,当年许弘文在高中状元之后仍然尊称一声“郝平兄”,他口中的郝平绝不可能是市井无赖。因此今晚突然出现的男人大概是因为有人知道她在六艺书院寻人,想阻止她继续寻找。
联想她在葡萄园放话准备建马场时沈君昊送来的八百里加急,那个时间点清清楚楚说明消息第一时间到达了沈君昊手中。这表示一定是有人在监视她,或者说监视着云家。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沈君昊。她要问他,他是如何知道她要建马场的。可惜,她是大家闺秀,他们是未婚夫妻,在成婚前她不可能见到他,除非她能想到办法。
征得鲁氏的同意后,云居雁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了关押着玉锁的屋子。玉锁看到她,瑟缩了一下,跪倒在墙边。她低着头,云居雁看不到她的表qíng。
“你们先出去。”
玉瑶听到吩咐,与另一个丫鬟一起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却不敢走远,立在门边侯着。
屋子内。云居雁在跳跃的烛火中审视着玉锁。“为什么?”她从牙fèng中挤出这三字。事实上,她最想知道的是前世的玉锁为何要背叛她。那时她被愤怒冲昏了头。在自尊心作祟下什么都没问。而现在她再无机会问清缘由。
玉锁心中害怕,不断地摇头,嘴里辩解着:“姑娘,奴婢绝无半点害人之心,奴婢只是太喜欢他了,我们是两qíng相悦的。”
对云居雁而言,这是多么熟悉的神qíng。只是那时候的玉锁说的是:她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她,因为她成婚多年却始终怀不上孩子。
云居雁轻笑,清晰无比地说:“你错了。他喜欢的是二妹。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不,不是的!”玉锁愤怒地抬起头,使劲摇头,“他亲口告诉我。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和我永远在一起……”
“可是与他成亲的却是二妹。”
在云居雁清冷的声音中,玉锁的表qíng愈加狂乱。
“就算我有意成全你们,将来你的孩子只能唤二妹母亲。你永远只是一个下人。”云居雁陈述着事实。
玉锁摇头,“你不懂的。只要他爱我,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她的语气不甚坚定,似在说服云居雁,但更像提醒自己。
云居雁知道玉锁一向容易受人影响。她叹了一口,压低声音说:“我们从小在一起。都是喝嬷嬷的奶长大的。听母亲说,小时候为了让我吃饱。你只能吃米糊……”
“姑娘,看在我娘的份上,求您放我一条生路!”玉锁哀声求qíng,心中复又燃起希望。
云居雁背过身,惋惜地说:“即便我想放过你,舅母也不会答应……你怎么会这么糊涂……这里是启昌侯府,不是在家里,在家的时候我还能替你遮掩着,可现在……”
这几句话让玉锁听出了异样的味道,她忘了哭泣,紧紧盯着云居雁的背影,希望得到解释。
云居雁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是对是错。若是前世的她,根本不屑做这种事。最重要的,许弘文jīng于巧言令色,玉锁又对他生了qíng,再加上一个云梦双,想让玉锁成为监视许弘文、云梦双的眼线,必须冒极大的风险。可另一方面,假“郝平”的出现让她迫切地想知道真正的郝平是谁,怀着怎么样的目的。
“姑娘,求您放奴婢一条生路,以后奴婢替你做牛做马……”
“此刻舅母已经去找母亲了,恐怕天亮之前……”
“姑娘!”玉锁跪着爬到云居雁脚边,连连磕头,不断哀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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