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心心地吃过饭,杀猪的和张大栓父子也都告辞了。
一直等那屠户挑着担子和ròu走远了,jú花才来到院子里。瞧着地上沾染的红色血迹,只觉院子空旷安静不少,总像少了些啥。也是,少了那大黑猪的哼哼声,就减少了些生活的气息。不过,那两头小猪也长得很快,如今也是哼唧不停,整天催食。
郑长河跟青木正在腌ròu,把那一道道肋条ròu抹上盐往缸里放。jú花瞧着那一大块猪腿ròu,嫩红的瘦ròu极为诱人,很想灌些腊肠。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那么吃太奢侈了,还是留着烧菜吧。
郑长河笑呵呵地问jú花道:“闺女,你想吃哪块ròu?你说,爹就把它割下来。”
青木也含笑瞧着她,建议道:“留些五花ròu?你不是要拿这样ròu做粉蒸ròu么?”
jú花见两人那一副随你挑的神qíng,忍不住就笑了,家里米粮充足就是幸福啊!
“爹,旁人送的ròu还没吃完哩。还有那猪肝、猪血都是不能留的,要吃新鲜的才好;就是泥鳅都还有好些。咱又没长两张嘴,哪吃得过来?还是都腌了吧。明年咱家可是要办许多的事哩,花钱买菜的日子都在后头。”她最近几天也算是杀了馋,没那么想吃ròu了。
杨氏爱怜地瞧了她一眼道:“到明年秋,这两头小猪怕也是不会轻。花呀,你想吃就吃,啥时候吃都成。咱没大钱,往后这ròu一定要留足了。”
郑长河急忙道:“对,多喂一头猪也就是了。两头是喂,三头也是喂。又不像以往,没东西把它吃。有这些橡子果儿,明年再多种些山芋、玉米、huáng豆,都种些。有了收成,猪也有东西吃了,也省得jú花再打猪糙。”
jú花听他们规划的详细,也不禁憧憬起来,满眼含笑地瞧着爹娘边腌ròu边安排明年的事。
郑长河笑眯眯地说道:“村长说了,等明年开chūn的时候,把那新出的橡树小苗移栽些到山上空地上,好多都挤在一块长不大。咱们用心地种这橡子树,它就会越长越多了。”
杨氏赞道:“这话在理。不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么?要是光采不种,那可不成。这山上橡子树虽然一大片一大片的,咱一个村也有好几十户人家,这么捡了又是人吃,又是喂猪,迟早要把它折腾没了,一定要跟着种才成。明年chūn上的时候,把咱这房前屋后也种几棵。这树chūn夏叶子是绿的,秋天的时候就变huáng变红了,种在屋边也好看。”
青木抬头瞧着娘说道:“怕是只能种在屋后头,前边要是种了,长大了挡风哩。不透风,菜园子的菜怕是长不好。”
郑长河点头道:“嗳!是不能乱种。往远一点的地方种。家门口要留出来,不然也不敞亮。”
杨氏也醒悟过来,失笑道:“这话说的,我可是越活越回去了。菜园子要是被捂住了风可不成。我也不想把菜园子搁远了,不然挑担粪浇菜还要跑好远,摘菜也不便宜。”
她瞧了瞧jú花又道:“jú花又最是喜欢跑菜园子的,要是远了可不是麻烦。”
jú花听了忙道:“菜园子可不能挪走,搁门口我也能看着一些。”
她听这些人三句话不离本行,还没捡一季橡子果哩,马上就想到要栽树了,跟逮鱼的时候放小鱼一个道理,不由得她不佩服。
下午,梅子跟她娘还有好些个妇人邀到一起,也来jú花家磨橡子粉了。
jú花发现花婆子居然也在其中,不禁十分佩服她的厚脸皮,两家都这样了,还敢来磨橡子粉,这真是“脸皮熬不过肚皮”了。
一群妇人咋咋呼呼地围着杨氏去了厨房。jú花见了这么些妇人便不肯到厨房去了——那不是送上门让人评头论足么?于是,她便拉了梅子往自己房间来坐。
梅子见了jú花连连惋惜道:“jú花,你昨儿也没来瞧我家做花生糖。我给你带了些,香的很哩。”
说着她打开手中的小罐子,果然是切得方方正正的花生糖。吵得huáng灿灿的炒米混着花生,沾在一起,闻着就香。
jú花也不跟她客气,找了个小罐子,洗净擦gān,把糖倒进去,拿糙纸盖了,再压上小沙袋,这才把腾出来的罐子还给她,一边问道:“昨儿忙了一天?”
梅子道:“可不是么,炒米,熬糖稀,炒花生,做糖,一直忙到晚上哩。累得我腰酸背疼。”说着一屁股坐在jú花的chuáng上,又四下打量这房间。
jú花这可是第一回带外人来她的房间。
这简陋的房间连个妆盒也没有,就一把断齿的梳子,表明这是女娃的闺房。哦,现在chuáng上的被子也有些女人味了。
梅子却一眼瞧见那个小抱枕,忙拿了起来,夸赞道:“这个枕头好看的很,就是小了些。”
jú花微笑道:“这是放在背后靠着的。要是冷的话,抱在怀里也成。
梅子抱了一下,果然暖和,欣喜地说回家也要做一个,晚上抱着睡觉。
jú花听了忍不住微笑,她瞧着梅子叽叽喳喳不停开合的小嘴儿,心道,这世上,女孩子的模仿能力和意愿是最qiáng的。这在哪个时空都一样。
第八十二章 槐子娘的苦心
杀了猪,杨氏第二天便叫青木送了十斤ròu到外婆家,两个舅舅一家五斤,又特别给汪氏带了两斤猪油。
她也是发了狠,往年家里穷,多亏娘家照应着,明里贴暗里塞的,让她总是愧疚不已。谁也不愿意老让人接济不是,那不是表明你穷的过不下去了么?所以,今年家里日子好些了,便送了ròu过去,要孝敬老娘跟哥哥们。
这搁一般人家可是过年的ròu都不用买了哩;还有那两斤猪油,那可是珍贵的东西,比肥ròu还要好。
今天jú花家要做炒米糖。
这做炒米糖可是件大事,也不是一般人家舍得做的。光熬糖稀就要费好些米;还有煮糯米饭晒硬米子,也要费粮食;条件好些的加些芝麻、花生,那可是更费钱了。
可是做糖不光是为了过年待客、平常哄小娃儿,就是chūn上的时候,在田地里gān活累得腰酸背疼、饥肠辘辘地回来了,抓些炒米糖嚼几口,那身上也马上有劲了。
往年jú花家是没可能做这东西的——米都不够吃哩,还做糖?顶多炒些焦香的玉米粒嚼嚼。今年杨氏真是扬眉吐气,把庄稼人过年该做的东西全做了,尤其是这炒米糖,是第一样要做的东西。主要是她见jú花爱吃青木买回来的点心,还有汪氏过来带的花生苏,那时就下定决心过年一定要做这炒米糖了,所以,早早地跟人换了糯米备用。
因这做炒米糖可是个累人的活计,jú花那小身板可累不下来,所以,她就请了张槐的娘何氏过来帮忙。她家不做糖,所以也没那么忙。
再说,杨氏准备了好些花生,可是家里没种芝麻,她便想着跟何氏换些。何氏却直接把几斤芝麻拎把她,说也别换了,做好了糖把点给她,也好叫她家杨子有些零嘴吃。
杨氏当然没意见。两家一直亲厚的很,也不会计较那些掐斤掐两的事。
当灶dòng里烧起了茅糙——这炒花生、炒米啥的可不能火大了——锅里翻起了花生、芝麻时,满厨房便飘起了香味。这香味又不同于ròu香、鱼香,只是同样的勾人。小娃儿要是吃多了这类炒货,那嘴里会败味儿,不想吃饭的。
jú花端着大簸箕,坐在小板凳上剥炒花生,时不时地塞一粒进嘴,又把剥出来的花生仁揉碎,以便待会做糖能分布均匀些;小黑狗儿见大家都忙个不停,仿佛感受到了这欢喜愉悦的氛围,撒着欢儿地跑进跑出,一刻也不停歇。
杨氏炒完了花生炒芝麻,炒完了芝麻炒硬米子,那手就没停过,连她也觉得胳膊酸了,便跟烧火的何氏互换了一下。
炒硬米子的时候,倒了点儿香油刷锅。待锅里烧热了,腾起一阵青烟,便抓了两把硬米子放下去。顿时,那晶莹青润的硬米子遇到热油锅,立时玩了个大变身——腾起一片爆米花似的炒米。
这时,便要猛炒起来,不然这炒米就要糊了。也不需要翻几下,就能起锅。那huáng亮亮的炒米也是香浓扑鼻。
有那不舍得做糖的人,光炒了这炒米哄小娃儿。饿了的时候,用开水一泡,也是很香的,跟锅巴一样好吃;要是再放点儿猪油跟盐,那更是美味了。
何氏一边炒硬米子,一边跟杨氏说话儿。
她乐呵呵地说道:“这香味儿,甭说是小娃子了,便是咱大人闻了也馋的慌。往年我家杨子老是念叨‘娘,咱啥时候做炒米糖哩’。今年我要做,他倒不让了,说他又不是小娃儿了,都这么大了,念书了,哪能还那么嘴馋哩。你瞧这娃儿说的话,叫人听了心酸。我就想着搭你一块儿做些,也好叫他看书累了的时候,有个东西垫垫。”
杨氏接道:“那是,读书可是费脑子的很。我听青木说,你家杨子念书可能耐了,这回夫子考较他们还得了第一哩?”
何氏便笑得见牙不见眼:“嗳!这娃儿喜欢读书。这学堂里停学了,他也不歇会儿,见天捧着书,不是读书就是写字。我怕他晚上熬坏了眼睛,就叫他晚上早点睡,天明早起读书。”
杨氏振奋地说道:“你呀,好好地栽培他,不定就给你挣个秀才娘当当。”
何氏更高兴了:“我倒不是想当秀才娘,我想着他要是考了秀才,自个日子不就好过了?”
杨氏连连称是,她们这些人,忙来忙去的不都是为了娃儿么。
何氏瞥了一眼正剥花生的jú花,又说道:“谁不想过好日子哩?前儿我娘家那边有一户人家,见过槐子的,看中他了。悄悄地托人打听槐子的事,想把闺女嫁过来哩,说也不要彩礼。你说吧,这可是求不来的好事?槐子哩,听了这话,头一扭甩了一句‘不想成亲’就跑没影儿了。呵呵,这娃儿!”
她最近算是弄明白了,儿子是真的想娶jú花了。可是,以jú花家现在这个条件,要是她家不多挣些银子,就甭想提这门亲。
倒不是说郑长河两口子会贪图彩礼,而是槐子先前传出不想娶jú花的闲言碎语,如今忽然又要改主意,乡下人可不会细想你是怎么转过弯儿来的,他一定会议论你瞧见郑家日子过好了,又跑来袱上水。
何氏见儿子最近整天围着猪栏转,察看那新抓的两头小猪;又砍了竹子跟他爹编jī笼,好为明年养jī用。她便也知道儿子是顾忌郑家的家境了。
如今,要是不挣出一份家私来,是万万不能上郑家来提亲的,不然只怕连郑长河两口子都要怀疑他们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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