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温夫人又微微地叹了口气,走近舒雪玉,忍不住道:“我就想不通了,裴诸城是个愣头青,最不喜欢耍鬼把戏的,你又是个bào脾气,我就好奇了,元歌这么灵透的孩子,你们是怎么养出来的?也教教我那个傻丫头!”
舒雪玉浅浅一笑,却有些苦涩:“因为我和诸城都没管她,才能磨出来现在的元歌。”
温夫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些年,舒雪玉被软禁,裴诸城征战在外,裴府是章姨娘掌府,那种女人对元歌又会存什么好心思?元歌小小的孩子,对上章芸这样狡诈yīn狠的人,如果不长进些,只怕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见舒雪玉这般,便道:“你也别想那些旧事了,不都过去了吗?现在元歌这么聪慧机敏,以后不管到什么样的地方,想必都不会吃大亏的!”
她也知道太后对元歌的心思,恐怕将来元歌是要入宫的,心中暗叹。
提到元歌的终身,舒雪玉就忍不住想到之前裴诸城的话,秋猎围场的事qíng,她隐约察觉到宇泓墨的心思,告诉了裴诸城,也知道裴诸城当晚就去祠堂问了元歌,回来后神色凝重,只怕八成就是真的。如今柳贵妃掌宫,九皇子声势水涨船高,既然对元歌上了心,以九皇子的xingqíng,只怕也是势在必得,而元歌如今又是太后为皇帝准备的人……这笔糊涂账,还不知道将来要如何清算,想起来就觉得烦恼。
偏偏这种皇室是非,无论是她还是裴诸城,都已经无法cha手,只能看事qíng的走向再做定论。
唉,搅入了这样的是非圈,元歌将来还要面对多少的磨难才能平安顺遂?
如果可以的话,她到宁可元歌能够如温逸兰这般,嫁给一个门风清白,家世简单的男子,两人能够喜乐和顺地过一辈子,不必面对任何是非!可惜,以现在的qíng形看来,怕是难了……
忽然想起一道前来的礼部尚书杜夫人,舒雪玉看看身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三人开始聊些家常闲话。
秋猎时杜若兰曾经提及要和裴元歌一道来为温逸兰添妆,倒真的是上了心,和杜夫人乘坐马车先到了裴府,然后一起往温府过来。这会儿杜若兰看着温逸兰和裴元歌玩笑,忍不住上前在温逸兰额头轻轻一弹,道:“只看见裴四小姐,就没看见我这个大活人不成?”
温逸兰捂着额头,忙忙地跟杜若兰赔不是。
就在这时,从门口开始,一路站着的女眷忽然间都往旁边闪过,仿佛怕沾到什么晦气似的避之不及,顿时将才到门口的李纤柔一下子曝露在众人之前。李夫人病重,她不好穿得太鲜亮,但毕竟是温逸兰的好日子,也不能穿得太素净招人晦气,因此穿了件浅蓝色绣银丝连枝梅的深衣,头上戴着白玉头面,容貌秀丽。只是,看着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她素净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伤心还是羞愤,眼睛里闪烁着些微的光泽,愣在门口,一时间似乎进退维谷,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本喧嚣热闹的庭院,瞬间寂静下来,慢慢地又浮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对着李纤柔指指点点。
杜夫人富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鄙夷,随即逝去,忍不住拉了拉温夫人的衣袖,悄声道:“怎么还请了李阁老的女眷来?又怎么会是她?”
温阁老和李阁老不睦,并非是什么隐秘的事qíng,虽然说府上有红白喜事,碍于qíng面,也会照规矩下帖子,只是彼此从来都不参加,只遣下人来送份礼也就是了。就连温夫人也没想到,这次李阁老居然让李纤柔来给温逸兰添妆,不过想想也是,现在李夫人病重,不能起身,自然该有李纤柔这个在家嫡女出面……只是,因为临江仙的事qíng,李纤柔和李纤雨以及五殿下的事qíng闹得沸沸扬扬,差不多也名誉扫地,今儿又是兰儿添妆的好日子,李纤柔这样的人出现,难免多了几分晦气。
即便温夫人个xing直慡,不大计较俗礼,但事关爱女终身,顿时也眉头紧蹙。
众人的神qíng目光,落在李纤柔眼里,直如万剑刺心,疼痛而羞rǔ,只能狠狠地咬着嘴唇才能勉qiáng不落下眼泪。早在传出五殿下将立她为正妃的时候,多少人眼热嫉妒,趋炎附势地逢迎谄媚,连父亲和继母都对她格外和善;然而,随着临江仙的事qíng闹开,五殿下和李府都是灰头土脸,而身为当事人的她更是首当其出,别说在外面,就连家里的下人仆役也对她指指点点,可是……
她做错了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没有人能够怜惜她呢?
就连父亲,出了这样的事qíng,也没想着她这个女儿的感受,明知道现在众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无论到哪里,她都是众人羞rǔ蔑视的对象,却还是bī着她出入秋猎或者各种宴会,想要给她定桩对父亲有助力的亲事,甚至连这次温逸兰的添妆都不错过机会,硬bī着她过来……
苍白的唇被李纤柔咬得几乎咬出血,僵立在门边,迎着众人蔑视鄙夷的目光,终于难以承受。
这种公众场合,原本不是她这样名誉扫地的人该来的!
李纤柔面色惨白,终于转身想要逃离。而就在这时,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宛如天籁的声音……
正文 197章 携手前行
“李姐姐,我等了你好久,你真的来了,太好了!”温逸兰满面真诚,亲热地挽着李纤柔的手臂,热qíng地道,“上次在秋猎遇到你,我觉得跟你好投契,可惜找不到机会亲近,就趁着添妆的时候特特给李姐姐另外下帖子,请你过来。我也知道,李夫人病了李姐姐要侍疾,肯定很辛苦,按理说不该再惊扰你的,李姐姐,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听温逸兰这样亲密无间的话语,而且还是温逸兰特意请李纤柔过来,众人的目光顿时有些变化。
“温小姐……”李纤柔怔怔地望着温逸兰。
她当然知道,温逸兰并没有特意给她下帖子,而是父亲接到温府礼貌上的请帖后,就bī着自己过来的。临江仙的事qíng弄得双方都灰头土脸,一向备受五殿下器重的父亲,也因此遭到迁怒,虽然是阁老,却已经日渐式微。父亲这样bī着她出来,想赶在继母病逝前,给自己定门亲事,为她这个女儿着想的分量也很轻,多半还是想要为自己的仕途铺路,毕竟如果继母真的过世,三年孝期守下来,她也十九岁了,到时候想要找门得力的姻亲千难万难,作为李府女儿,用她来联姻这步棋也就算废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连府里的下人都敢轻贱她。
可是现在,温逸兰居然无视她那桩名誉扫地的亲事,当着满院子女眷的面这样对她说话,又和她表现得这么亲热,似乎她是温逸兰这位正值娇宠的首辅嫡孙女特意请来的贵宾,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足了她颜面……
这让李纤柔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原本被人羞rǔ时一直忍耐的泪水,在温逸兰这善意的言语下,反而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忙低了头,哽咽低声道:“温小姐,谢谢你,你是个好心的人。可是,今天是你添妆的好日子,我这样不祥的人只会给你添晦气,我还是先走了,恭祝你与秦翰林夫妻美满,白头偕老!”
说着,就要甩脱温逸兰,转身离开。
温逸兰却牢牢地握紧了她的手,丝毫也不放松,道:“李姐姐,你来得正好,我有好些话要跟你说呢!你这么温柔和顺,我想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想要跟你亲近,你就这样走了,岂不是让大家失望吗?”说着,转过头,环视庭院内众人,观察着她们的神色,最后目光还是落在裴元歌身上,“元歌,你也说过李姐姐人很好,想要跟她多亲近亲近的,对不对?”
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充满了哀求,声音微微颤抖:“元歌!”
她也能感觉到,众人对李纤柔的偏见是根深蒂固,单凭她想要扭转这种局面根本就不可能,不,别说扭转,即使她qiáng行留了李纤柔下来,也只会让她遭受众人鄙夷轻蔑的目光,反而更受伤害。在这时候,光凭她给李纤柔的体面远远不够,现在在场的,或许只有元歌才有这种本事。
李纤柔的事qíng因为皇室而起,而元歌如今正受太后和皇帝的青眼,再加上元歌又那么聪明厉害,如果元歌也能对李纤柔另眼相看,表现得十分亲热的话,至少,别人会看在元歌的份上收敛,不会做得太过分,让李纤柔难堪而痛楚。
虽然她跟李纤柔没什么jiāoqíng,但是方才那种qíng形却让她十分看不惯。
明明李纤柔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错的就是五殿下和李纤雨,结果现在众人对五殿下仍然趋之若鹜,李纤柔却要遭受众人的白眼,处处被欺凌鄙夷,方才才一露面,众人就对她如避蛇蝎,好像她是瘟神一般。李纤柔才十六岁的姑娘,哪能受得了这些?
听到温逸兰的话,裴元歌微怔,随即走过去,挽起了李纤柔另外一只手,笑盈盈地道:“可不是吗?刚才我还问温姐姐呢,是不是忘了给李姐姐的帖子,不然李姐姐怎么到现在还没来?谁知道说曹cao,曹cao就到了,倒真是心有灵犀。添妆的吉时就快到了,李姐姐快进去吧!”
“元歌!”见元歌果然支持她,温逸兰顿时笑颜如花,向李纤柔道,“看,我没说错吧?”
太后之前明明说过,要她不要再cha手李纤柔的事qíng,她现在这样做,传到太后耳朵,只怕少不了被太后责罚,还要费心解释。但是……看着温逸兰欢喜灿烂的笑脸,裴元歌也微笑着摇摇头,当初她和温姐姐素不相识,她被叶问筠无理刁难,温姐姐却为她挺身而出,才一步步相jiāo到了如今的地步。现在温姐姐跟李纤柔没有jiāo清,却依然挺身为李纤柔解围撑腰……
这样善良而又正直的温逸兰,正是她所认识的温逸兰,也是她所喜欢而欣赏的温姐姐!
既然温姐姐需要她的支持,那么她就应该站出来!
李纤柔看看温逸兰,再看看裴元歌,百感jiāo集,哽咽难以成语。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这样落魄的qíng形下,就连李府的下人都作践她的时候,素来和她没有jiāoqíng的温逸兰和裴元歌却肯站在她的身边,为她撑起一份体面。
“李姐姐,快进去,咱们姐妹好好说说话!”裴元歌笑着挽着她的手臂,往院内过去。
在温逸兰和裴元歌鼓励的眼眸下,李纤柔终于鼓起勇气,迈开沉重的第一步,慢慢地朝着前方走去。
因为裴元歌和温逸兰的身份,她们既然这样看重李纤柔,别人也不好做得太过,尤其是裴元歌,秋猎的事qíng传开,众口称赞,原本就盛名远扬的她更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在场的即便是有诰命的夫人,对着她也不敢轻觑。既然她明摆着要给李纤柔这份体面,其余众人自然不会做得太过分,不敢再窃窃私语,神色也收敛起几分,但看向李纤柔的眼神仍然带着几分鄙夷嘲笑,以及bī退,不和她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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