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摆着这是裴元歌和温逸兰可怜她,给她这份体面而已,实际上她还是那个五皇子妃被妹妹搅和的晦气人物,能少沾惹还是少沾惹的好。
偶尔接触到那些虽然收敛,却仍然令她难堪刺痛的目光,李纤柔急忙避开,低下头不再看别处。
“不要回避,也不要低头!”就在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裴元歌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只有做错事的人才需要低头,回避别人的视线,李纤柔,你做错什么了吗?”
李纤柔抬头,看着裴元歌明亮和沉凝的视线,宛如黑夜中的夜明珠,将她整个人都衬得光彩熠熠,仿佛会发出光芒一般,耀眼夺目。这种光彩,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李纤柔模模糊糊地想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到裴元歌的问话,犹豫了下,慢慢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做错事,你为什么要畏缩呢?”裴元歌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道,“李纤柔,我和温姐姐能够给你的,只有表面上的光彩,那是虚的,只有你自己真正焕发出的光彩,才能让李纤柔这个人在人群中立足,你要坚qiáng,要有勇气,别人用蔑视嘲讽的眼神看你,你就要用更坚定的目光回视过去,直到别人,不敢再看你为止。相反,如果你畏缩了,低头了,那么别人会更加变本加厉,明白吗?”
李纤柔现在的处境,如果她自己不能振作起来,她和温逸兰再想帮她也是枉然。
那轻柔如梦的声音在李纤柔心中激起了惊涛骇làng般的波澜,仿佛咒语般,促使她看着裴元歌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时间,忽然呼吸急促,心跳剧增,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裴四小姐,我……”
“抬起头,挺直腰背,转过头去看,看那些想要嘲笑你,蔑视你的人们!”裴元歌命令道,“除非你自己都觉得你错了,你应该被别人蔑视嘲弄,那我无话可说!如果你觉得这不是你应该遭受的待遇,那么就用眼睛告诉对方,告诉他们,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人嘲笑!”
“我……”李纤柔气息更加紧张起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温逸兰也在旁边鼓励道:“元歌说得对,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回避别人的目光?李姐姐别怕,抬起头来,光明正大地看着别人,不管怎么样,元歌和我都在这里陪着你呢!”
看着裴元歌和温逸兰坚定而又鼓励的眼神,李纤柔紧紧咬着下唇,终于缓缓地抬起沉重的头颅,转过去,环视四周,慢慢的迎上周围众人。
看到那些人眼神中的鄙夷、蔑视、嘲弄以及居高临下,想到自己困窘的处境,李纤柔心中又是一阵刺痛,那些目光,似乎变成了千千万万跟尖锐的针,一遍又一遍地刺向她千疮百孔的心,血淋淋的疼。李纤柔几乎下意识地就想避开,却觉得右手腕被人紧紧握着,微微的疼里带着鼓励和期盼。她咬咬牙,努力让自己不要退缩,而是坚持睁着眼睛,看着那个用异样眼光看着她的华服贵妇。
心中默默念着,不能移开目光,不能移开目光……
她就那样,一直看着那个华服贵妇。
似乎没有想到李纤柔这次不但不惊慌失措地回避她的视线,反而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被那少女清亮而微带谴责的目光那样一直看着,华服贵妇心中反而油然而生一种很不自在地感觉,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刺眼,有些心虚,慢慢地收回目光,装作低声跟旁边的人说话。
她真的自己收回了目光?李纤柔几乎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就像裴元歌所说的,她qiáng硬的话,别人反而畏缩起来了?
正文 198章 万关晓的心思
短短的片刻,对李纤柔来说,却犹如千万年般漫长。
在那个华服贵妇收回目光转头的瞬间,李纤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卸掉了心头一块极沉重的石头,整颗心都飘了起来,释然中又带着些许茫然。从临江仙的事qíng爆发后,她受尽了白眼和嘲讽,处处都难以立足,从来都没有想到,原来即使是被众人嘲笑的她,只要肯面对,也能让别人畏缩,收回那些刺痛她的目光。
是啊,裴四小姐说得对,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畏缩回避害怕?
李纤柔转过头,凝视着清丽绝俗,宛若晓露明珠般璀璨耀眼的裴元歌,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就好像被人砍断了双腿的人,在众人嘲讽蔑视的目光中寸步难行,在最落魄无助的时候,温逸兰扶起了她,这固然令她感激万分,但是裴元歌方才的话却给了她一双腿,让她重新站了起来!那么柔弱的女子,却能够说出那样坚qiáng的话语,怨不得她这般光彩夺目,能够成为皇上和太后的新宠,人人敬畏艳羡。
看出李纤柔眼眸中的感激,裴元歌只是浅浅而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们过去那边吧!”
李纤柔点点头,慢慢地停止了脊背,没有刻意去注视别人,但也偶然遇到,也不再回避,而是如裴元歌所说的,抬头,挺胸,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对方。
看到李纤柔振作起来,温逸兰也十分高兴,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三人手挽着手,盈盈而行。
短短的路程之中,却隐含着一名女子从懦弱到坚qiáng,从回避到直视的心路历程。那一刻,三人携手前行,相对而笑的粲然恣肆之中,包含着无数的欢欣鼓舞。以至于很久之后,当盛装华服的李纤柔再次来到这里,面对着这条普普通通的青石板路时,回想着这一刻的qíng形,忍不住泪流满面。
看着这一幕,舒雪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头看着既欣慰又担忧的温夫人,笑着握紧了她的手,道:“逸兰这孩子宅心仁厚,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的!娴雅,你就放心吧!”
“借你吉言,但愿如你所说。”温夫人看着心爱的女儿,最终还是笑了起来。
杜若兰和李纤柔本就有jiāoqíng,迎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温逸静则站在原地撇了撇嘴,暗道温逸兰自讨苦吃。李纤柔原本可是跟五殿下订的亲事,本该是尊贵的五皇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的,结果被她妹妹搅和了,弄得现在身败名裂,可恶第一等的晦气。结果温逸兰明日就要出嫁,却在添妆的时候触这个霉头,真是没体统!
不过这样也好,最好温逸兰因此而倒霉,终身凄凄惨惨,那样才最好。
何况,温逸兰如今只是嫁作翰林夫人,岂能与自己的锦绣前程相比?想到父亲和姨娘暗中商议的事qíng,温逸静就忍不住心花怒放,想到将来回娘家时,她这个庶女威威赫赫,前呼后拥,排场十足,温逸兰这个嫡女却是寒酸寻常,说不定还要跟她下跪行礼……想到到时候温逸兰既艳羡又不甘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温逸静的心就更忍不住雀跃起来。
不过,这样一来,现在倒应该跟裴元歌打好关系,毕竟她将来是要入宫的人。
想到这里,温逸静又堆起满脸的笑意,凑到温逸兰和裴元歌中间,笑盈盈地道:“元歌妹妹,你有好些日子都不曾到温府来玩,许久不见,我也很想你,难得你今天来了,不如到我屋子里去坐坐?我那里好些稀罕的胭脂水粉,衣料首饰,你若喜欢什么,我都送你,如何?”
元歌妹妹?
裴元歌有些惊讶地回眸,上下打量了温逸静一番,她什么时候跟温逸静这么亲热了?还想她?她每次到温府,温逸静不遇上她倒也罢了,只要遇上,就必定要在她手上吃些苦头,以至于她上次来时,温逸静gān脆避而不见,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怎地,温逸静居然跟她寒暄得这么亲热?
再听到她咬重“稀罕”的胭脂水粉等,裴元歌脸上浮起盈盈笑意,却不理会温逸静,径自对温逸兰道:“温姐姐,前些日子我去萱晖宫,正好南方新进贡的胭脂水粉,衣料首饰到了,太后娘娘便赏了我许多,我也用不完,赶明儿送你几样,如何?”
言下之意很明白,南方进贡的胭脂水粉,衣料首饰她都用不完,哪里能看上温逸静的那些?
温逸静的东西再好,难道能够跟皇宫的东西比吗?
看着温逸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温逸兰忍住笑意,故作欢欣地道:“真的?南方进贡来的胭脂水粉,衣料首饰,既然是贡品,那可是拿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去裴府拜访,你可一定要送我,不能赖账啊!”
裴元歌原本不是爱炫耀的人,温逸兰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只是都记恨方才温逸静故意折rǔ温逸兰,企图搅乱她添妆的好事,因此故意拿话挤兑她。
温逸静当然听得出来,心头暗恨,但想到裴元歌如今的风头,还是qiáng压着心头的愤怒,勉qiáng道:“就算这样,我跟元歌妹妹说说话也是好的。再者,元歌妹妹,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越是尊贵的人就越要自重身份,知道应该和什么样的人jiāo好,不该和什么样的人jiāo好。二姐姐即将嫁作翰林夫人,而元歌妹妹你将来是要入宫做贵人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该分得清楚才对!”
裴元歌越发诧异,听温逸静这话,到好似她跟温逸兰不该亲近,倒该跟温逸静多亲近似的。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道理?
难得看到裴元歌露出这样的表qíng,温逸兰笑着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很奇怪,今儿温逸静偏要往你跟前凑?我听说,我父亲和容姨娘商量着,想要把我这位娇艳妩媚的三妹妹送到五皇子的夏昭宫做侧妃,再不成,做个侍妾也好,总之就像跟五殿下攀上关系!而你现在是皇上和太后跟前的红人,你说温逸静想不想拉拢你?”
温睦敛居然有这样的糊涂心思?
裴元歌皱眉,别人或许不知,但她却很清楚,皇帝早就有些拔出叶氏,宇泓哲身为废后之子,本身就招了皇帝的忌讳,绝不会有好下场。若温睦敛真起了这样的糊涂心思,让温府跟五殿下搭上边,明显会犯皇帝的忌讳,到时候对整个温府来说都是灾祸。
正有心想要提醒一二,裴元歌忽然看到温逸兰的笑脸,若有所思地道:“温姐姐,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温逸兰揽着她的肩膀,笑盈盈地附耳道,“这不过是父亲和容姨娘的糊涂心思罢了,爷爷断不会答应的!你道我的婚期为什么订得这样急?听说五殿下曾经派人暗示爷爷,说有意求娶温府的女儿,爷爷虽然婉拒了,但怕多生变故,所以将我的婚期提前了。连我这样订了亲事的,爷爷都这么忌讳,何况是温逸静?我就看她现在做美梦,自以为是去吧,将来梦碎,有的是她苦的时候!再者,被这件事一挑,温逸静的心肯定大了,到时候议亲只怕也是高不成,低不就,我看她到时候有什么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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