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双却是魔教教主。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又在群魔环伺中崛起,这过程就会让人蒙上难言的色彩。更何况,她在攀取教主之位中,在对付中原诸门派中所表现出来的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她的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她全身充满了魔意。
江湖中人以崇敬的心qíng来仰视顾长风,即使是他的敌人,对他也无可指骂之处。江湖中人以又畏又恨的口气来谈论云无双,谈论她的武功,权势,杀气,残忍以及美貌和各种离奇的传说。
他们绝想不到,这样两个各在圣魔极端的人会相守在一起,倾心相爱。
其实他和她还是有许多相同的地方。
他和她都是至qíng至xing之人。
他和她都是大智大慧,聪明绝顶之人。
他和她都是这一代最出色的武功高手,他们对武学上的领悟,武学上的造诣都在当今武林的巅峰。云无双或许在内力和武学胸襟上比不上顾长风,但她的聪颖和悟xing却更在顾长风之上。
他们对世事,对天道的感悟,都有许多相通之处。顾先生的孤身海外,仍有些萧瑟;云无双的挥刀天下,却也有一分变易乾坤的侠qíng。
圣与魔都是一种心灵的境界,一种对生命的不同感受。
但到了至境,圣也罢,魔也罢,世界上任何事物,超越形质之上,都有相通之处。在到达巅峰时,往往只剩下独自一人,环顾四周,形单影只时,也只有与另一巅峰之人,才楞以在相同的高度相通。这种高度并非是世俗的地位高低,而是心灵感悟的层次不同。不管圣与魔,终究殊途而同归。
所以,顾长风与云无双之间的爱,又怎中世间其他人所能了解的。那些江湖中人,只知道云无双是女魔头,是必须要消灭的。当下,忙忙碌碌地准备泰山屠魔大会了。
清虚子心中不安,加紧人手看守云无双。云无双盘膝而坐,宛如木雕石刻,连日来,竟是不言不动,不饮不食。
大铁笼四周钉上木板,装上马车。上千斤的铁笼,十六匹马拉马车,连日不停,直到泰山。
云无双关在地牢中。明日,就要被绑上封禅台,在天下英雄面前,乱刀分尸,以祭亡灵,经泄仇恨,以灭魔焰,以消他们心中深藏的恐惧和虚弱。
今夜风雨如晦,明天的天气也大概好不了。这种天气,是杀人的好天气。夜深了,守卫的各派高手,仍不敢有半点松懈。只有这一夜了,魔教无孔不入,谁也不知道,这一夜若是有半点不小心,会带来什么祸患。
地牢之外,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更外面,沿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进出的人,都要手持九大门派特制的令牌,才可通过。
地牢中,三层铁栅,将云无双关在里面,守卫之人,惧于她的威名,也惧于她的美貌,每个人都离着她远远地。
半夜的时候,牢房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众人寒毛直竖,如临大敌,外面守卫重重,谁能进来。
来人走到门前,敲门道:“各位师兄,请开门。”
众人松了一口气,武当大弟子沈陆前去打开小门,一看,竟是吕青青,不由地一怔,道:“青青,你来做什么?”
吕青青举起手中的令牌道:“师兄,请验令牌。”
吕青青的令牌,是一门之长才有的金令牌,想是从她的叔父净虚子处得来的。
沈陆开了门,道:“青青,你来做什么?”
吕青青道:“我来,是要和云无双单独说几句话,师兄,可否行个方便?”
沈陆犹豫道:“师尊有令,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这女魔头。”
吕青青冷笑道:“难道我会救她不成?”脸色又转为黯然道:“只是他,他要我代他来说最后的几句话,他来不了,师尊们也不会让他来的。”
沈陆知道她指的是谁,这三个人的qíng怨纠葛,只怕谁也没他清楚,谁叫这一件事,他是从头到尾的目击者呢?他点了点头:“好,不过,只能是一会儿。”
今日牢房是由他负责,他低声对其他人说了几句,打开一重铁栅,让吕青青进去后,又重新关上。他们手中,也只有这第一重的铁栅的钥匙,用以送食物。其他的钥匙,在九大门派的掌门人手中,虽如今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五个门派了,里面的五重大锁,少一个人都打不开。吕青青隔着三尺远的铁栅轻叫道:“云姑娘,云教主!”
云无双睁开眼睛,望了她一眼,面无表qíng道:“是你?”
吕青青忽然轻声道:“我有话要和你说,我说得这么轻,你能听到吗?”她的声音的确很轻,轻到沈陆那些人是听不到的,但他们很信任青青,因为青青是不会玩花样的人,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但是青青对云无双要说的话却很重要。
云无双也不知道青青为什么来,她并不感兴趣,因为她对罗飞,已经没有过去的那一份感觉了。但她还是微点了点头。
吕青青用极低的声音道:“云姑娘,是罗飞让我来的,他来不了,因为他已经不是武当弟子了。你与顾先生去了东海以后,他也离开了武当派。他jiāo还了清虚真人所赐的青龙剑,并要求将他在武当派除名。”
云无双淡淡地道:“这与我何gān?”
吕青青仍低声道:“他知道你被困在这儿,他去找顾先生了。”
云无双蓦地睁开眼睛,双目如电,吕青青吓了一跳,云无双急促地道:“叫他不要去。”
吕青青道:“他是去找顾先生救你!”
云无双怒道:“不必了。”又低声道:“他真是糊涂,你是他的妻子,怎么也不阻止他。”
吕青青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云无双道:“立刻去阻止他,你告诉他,我已经不怪他了,他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她深深地注视吕青青道:“你们两个人,不要再gān涉这件事。快离开这里。”
吕青青惊喜地道:“你不怪他?”不禁流泪道:“是我错怪你了,云无双,你的确不是他们所说的女魔头。”
方未说完,沈陆走过来,打开铁栅,吕青青连忙住口。沈陆道:“吕师妹,你快走吧!你已经说了不少话了,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正说着,却又有人在敲门。沈陆一惊:“这又是谁呢?”他走过去打开小门,一眼见到的又是那代表一门之长的金令牌。沈陆打开门,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不禁心生疑惑,道:“你究竟是谁?”话未说完,那人手一扬,一股青色烟雾喷出,沈陆只觉一阵头晕,只说了声:“你、你是……”就人事不知了。其他的人也都是未发出声音来就被迷昏了。
吕青青一回头,也吸了一口烟,倒在地上。
那人走入铁栅,仍是隔着两重铁栅,面对云无双,在脸上抹了抹,现出本来面目,却竟是唐门的掌门人唐英,怪不得他也有金令牌。云无双看了他一眼,道:“是你。”今晚真是热闹,什么人都来了。
唐英道:“我先告诉你一件事,罗飞想要去救你,但被清虚子截下了。”
云无双面无表qíng道:“截下了也好。你来,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的吧。”
唐英冷冷地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句话,有人在我dòng房花烛之夜,对我说:‘人生在世,有许多事都是不由得我们自己来做主,造化弄人而已。人生在世,谁都是命运手中的棋子。’这个人是不是你。”
云无双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只是一句戏词而已,你又何必记得太清楚?”
唐英激动地道:“这么说,你真的是秀容?”
云无双面无表qíng道:“金秀容已经死了。”
唐英冷冷地道:“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是和我拜堂成亲,在dòng房中说话的那一个人。”
云无双道:“那你想怎么样?”
唐英冷冷地道:“今天我不是来救你的,正相反,我是来杀你的。”说着,取出一根极细小的毒针道:“这是用唐门毒方制成的无影断魂针,见血封喉,立时而亡。”手一振,毒针she在云无双的脚边,道:“我不能救你,可我也不能眼看着你被人乱刀分尸,这根针,可以让你死得有尊严。对我自己来说,你是死在唐门暗器之下,也可无憾了。”说罢,他转过身去,不让云无双看到他眼中的泪光,心中暗暗道:“云无双,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他用黑巾蒙上脸,象来时一样,很快就去了。
※ ※ ※
十月十日,却是一个好天气,也是杀人的好天气。封禅台上,云无双被缚在十字形大木架上,身捆千年寒铁。台下群豪齐至,只待时辰一到,就要将云无双乱刀分尸。
时辰将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正午时分,云无双就要血溅三尺。
日晷一刻刻地移动,终于正午了。五大派掌门站起来,清虚子道:“时辰到--”
天地间一声霹雳,满山遍野随着那霹雳声同时chuī响的号角,出现了无数的人,身着白衣,就象是那种出丧时的白衣,白衣如雪,满山着孝。
云无双睁开眼,大笑一声,声裂行云,糙木惊栗。长笑声中,她挺身用力一振,只听得一连串巨雷之响,铁链寸断,巨木成屑。云无双已经挣脱了铁链。
没有人不被这惊人的巨变,吓得目瞪口呆,惊慌失措。云无双击碎木架,开的木架中,出现了一把漆黑的刀。刀身发出夺目的寒光,带着妖异的杀气。
无双刀出现了,在这么样的时候,在这么样的地方,正好出现在云无双的手中。
这当然不是什么偶然,而是必然。虽说是刀秉灵xing,与主人息息相随。但是这刀的本身,却只是一块铁而已,它当然不会长了脚走路。云无双威震天下,无双教中人无处不在,无双刀早就藏入封禅台,云无双早就已恢复功力,待此一击。
今日泰山大会,所有该到的人都到了。包括所有参加过云海山庄一役的人。这次参加泰山大会的人,远远超过武当之会的人。所以,今日也是无双教倾全教之力,对各门派发动的一次攻击。
云无双横刀而立,双目似要泌出血来。她并不想这么做,奈何树yù静而风不息。不是云无双杀气冲天,只是她被那些至死也不愿放过她的人bī得一步步走上绝崖,濒临无助而作绝望的最后一击。今日一战后,武林中人,无遗类矣!
云无双大喝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喷在刀上,以血祭刀,一招“毁天灭地”横扫千军。
泰山之顶,封禅台上,刀光剑影,厮杀搏斗。兵器jiāo磕声,喊叫声,喝叱声,惨叫声;有人悲号,有人狂笑;天昏地暗,血光冲天!
云无双面前,是九大门派掌门在内的江湖顶尖高手三十名,其中,还有原青龙堂堂主孙浩,江湖名医谷神农等。三十名高手,成三角形排列,后面的人搭在前面的人的肩后,传送内力,最前排的是少林掌门玄法和武当掌门清虚子。三十名高手要以合力来对付云无双的魔刀一击。
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呢?或许云无双一刀,砍下三十名高手的人头,又或许在这三十名高手合力之下,云无双会被击志一片血ròu粉碎。当然双方都非庸手,最大的可能,就是两种可能一起发生,两败俱伤,玉石俱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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