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悦很愧疚,看着他双腿站直奔向服务人员,她只好在后面补加一句:“那个,你身上这套也很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笑不可抑的不单单是那些服务人员,连郑曦则走路的步子从她这里看去都有些变异走形。
郑曦则越想越好笑,把衣服拿到手的时候还没停止笑意。
这是梁悦第一次夸他。虽然听起来有点孩子气,却真的很高兴。
他拉着她的胳膊,说:“走,咱们买童装去。”
童装?梁悦垂死挣扎:“郑曦则,你又在想什么?”
他回头一笑,“我没想什么,我在想童装。”
她只好似笑非笑的问“给谁买?”
郑曦则仔细看了看她,说:“方若雅,你朋友。听说她怀孕了。”
傍晚六点半,梁悦还在埋头处理卷宗。自从靠上了中天,没出意外的救活了严规。眼看着雪花片一样的案子纷纷而来,钱也越来越多,估计韩老板连做梦都要笑醒。
把弦绷紧连轴转了几个月,每个人最后都是筋疲力尽,累到崩溃时,又开始马不停蹄招聘,严规在业界有了声望,连应聘者的素质也节节攀升,昔日不屑瞧他们所儿一眼的各个政法大学应届硕士如今也会屈尊前来面试,着实满足了梁悦小小的虚荣心。
上来了几个新手,肩头上沉重如山的负担也稍稍能够减轻些,不过梁悦还是喜欢事事亲自过问,一如严律当年。
大厦过六点就会关闭空调,梁悦此刻汗如雨下,双手仍不能停。韩离前几天出差去了外地,新应聘的助理盈盈还在外面,梁悦叹口气,估计今晚是要gān个通宵了,人家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总不好拖着她加班,所以她站起来走到盈盈的办公区旁敲敲玻璃隔断说:“你下班把,把钥匙放桌子上,今天我关门。”
“没关系,梁律,我也想多学点东西。”盈盈很单纯,刚走上社会的大学生总有使不完的青chūn让人嫉妒,梁悦回头,看她笑眯眯的样子淡淡说:“你要走现在还来得及,如果不走,今晚可能是一夜。”
黑脸的她没有吓走盈盈,她坚持说:“没问题,我留下来加班。”
梁悦盯着她看了看,最后才露出笑,回身走向办公室。
临关门前还没忘记说:“那记得叫两份快餐,饿着肚子什么都做不好。”
盈盈吐着舌头赶紧抓过电话叫外卖,而梁悦则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有些出神。
掐指一算自己也毕业七年多了,当年那种朝气勃勃誓不认输的劲头也被现实磨砺殆尽。如果说盈盈能在众多高学历应聘者中以本科学历得以通过,完全是梁悦渴望她身上那种青chūn。
那种永不知愁滋味的青chūn。
她,也有过。后来被一个人给带走了,于是就远远的离开了阳光明媚的笑容,更多时是别有深意的愉悦。
当我们长大时,会发现,连真心笑一笑都是奢侈。那种昂贵的奢侈比金钱更沉重,更无法衡量。
盈盈叫来的快餐就摆在桌子上,她没什么胃口,直到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筷子还cha在上面没动一下。她停下敲字,翻出手机,一串数字并不陌生,是郑曦则。
结婚几个月了,她忙,他比她更忙。
如果家里阿姨不提醒,她甚至忘了他们还是正在新婚的夫妻。中天小董事果然如他们所想顺利叛变,以郑曦则的名望和梁悦的辅助董事长的位置坐得踏实。郑鸣则一向表示不多,兄弟相见,大伯和弟妹偶遇也把场面做得恰如其分。
那是谁说的来着?撕破脸是最低级的手法,也是没办法玩下去的结果。
所以,仍是兄慈弟恭,他做了总经理,郑曦则做了董事长。而梁悦,也顺利当上了中天集团的法律顾问。
正因为彼此的沟通更多是在公事上,所以这样的夜晚她对他的来电有些不适应,想了几秒才接通,“您好,我是梁悦。”
“我是郑曦则。今天你加班?”那边的声音仍是低沉的,梁悦每每听到都会浑身一紧。
“嗯,后天开庭,今天必须赶出来应诉的东西。”梁悦的理由向来很充分。
大厦外还有些光亮。七月末的北京城,流光似金,余热给繁华之处点燃最后一点色彩,虽然室内灯光闪亮,她仍抬头看看窗外,玻璃上隐隐的影子,连笑都不没笑,好个严肃的妻子。
“出来吃个饭?今天你生日。”他很久没作声,随后又接着说。
这个理由很好。也让梁悦惊觉自己好像没问过对方的生日。结婚登记时曾看过户口簿,身份证,之前也看过他的遗嘱和公正文件,可是对于那一连串的日期有点心不在焉,也就没太留神,此刻她语塞也是因为突然觉得,似乎这样有失公道罢了。
“还是不用了。我让助理刚刚叫了饭,谢谢你的好意。”梁悦选择客套结束自己的愧疚,而后匆匆挂断电话。
他,记得她的生日?
这对她来说,真不算是幸事,她更没有沾沾自喜以为他在刻意讨好她。也许,他只不过是认为他们这样的陌生夫妻也需要沟通感qíng,仅此而已。
所以电话再响,她又被吓了一跳,像是怕被父母发现早恋的孩子,连忙接过来,小声怒呵:“我说不用了,我很忙,郑先生。”
“郑太太,据说家变对事业不利,对你对我同理。一起吃饭,把工作带回家做,我二十分钟以后到你们楼下!”
公事公办的口气让梁悦有点放松,脑子里也自然联想到他锁着眉头紧抿双唇的表qíng。他一向不容反驳,如果再纠缠下去恐怕还会做出更qiáng硬的事qíng。所以梁悦bī迫自己表现出镇定和忍耐,只好客气的说:“那我可能要晚五分钟,我需要补妆。”
“好,等你。”电话那头就没了声音。
梁悦叹口气,才把手机挂断。看看电脑上敲了一半的东西,只好无奈关机,掏出包里为数不多的化妆品赶紧去卫生间补妆。
这是她嫁给郑曦则后才知道的规矩。那一群群名媛贵妇们都是习惯补妆的,无论是环肥燕瘦,还是浓妆淡抹,非要在餐后会前妆点一番表示教养礼仪。梁悦觉得,自己是天生的朴实,若学她们未免有些东施效颦。无奈总有好事者提醒,几次下来不得不失节背离了劳苦大众,讲究起来。
为什么见自己的丈夫还要补妆?梁悦涂唇膏的时候有些失神。这个唇膏名字很有意味,禁忌之吻。她在柜台前摩蹭了好一阵才下手刷卡。givenchy的东西一向不便宜,对她来说更是承受极限。如果不是被迫需要讲究,她也不会在包里备下这些,可是挑颜色时,她还是有些犹豫,于是,在淡淡玫瑰粉和浓艳诱人红之间还是选择了郑曦则的口味。
毕竟,喜欢玫瑰粉的男人,看不见她擦唇膏的颜色。
镜子里的梁悦又开始皱眉,刚刚涂好的唇膏和苍白的面色表明了此刻的心境。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中故事,就连他们自己都不忍去探究,只希望有那么一天,提起来了,不要哭的太难看,如能安然处之,才可以说给别人听了。
从卫生间出来,梁悦让盈盈回家,盈盈不解连忙表示自己乐于加班,看她紧张的样子,梁悦放软口气说:“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加班太危险,把工作带回家去,明天早上要。”
也许盈盈早已疲累不堪,qiáng支撑jīng神陪着她,所以看看确实无碍,当然答应的很慡快。收拾几下,甚至快过梁悦,眼看着她来回踱步,磨蹭的梁悦只好把电脑拎在手上说:“走吧,再不走,地板都被你磨平了。”
盈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电梯里和她东拉西扯,梁悦惯用的冷面政策此刻又发挥了作用,只消三句,盈盈自动闭嘴。
郑曦则的车就停在广场口,盈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打个招呼。这个头衔着实让这个小姑娘为难了一阵子,论公,自然是郑总没错。但是此刻是丈夫接妻子下班,叫声郑总有些破坏兴致。所以她憋红了脸在梁悦身后露了头,慌乱的点了一下说:“姐夫再见!”
梁悦和郑曦则同时看向她,空气变得窒滞。愣了一秒的盈盈也似乎觉察自己口误,尴尬之余边笑边退,没走几步拔腿就跑,那一双五厘米高的高跟鞋让人很是担心,但没有影响她落荒而逃的速度。
梁悦迈步上车,郑曦则微微一笑:“你的新助理很有意思。”
她看着盈盈的背影点点头,算是回答。
餐厅风格是郑曦则一贯的喜好。qíng调和品质都有保证。
四周用银白色的纱围绕成个密闭的小空间,软软的坐垫一改椅子的冷硬让人有点回家的舒适。每个人背后还有几个偌大的靠垫,抱在胸前也很踏实,摸摸布料,梁悦也有些咂舌,真奢华,是carsland手织锦,第一次见到是委托人当礼物送给她,据说不到一个平方价值过万,而这一个空间就有十多个,奢贵可见。
幸好补过妆了,虽然身上办公套裙在làng漫奢华的环境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脸上妆容还算jīng致。
梁悦低头正想,郑曦则已经点好东西,他一向不问她吃什么,总是自己作主,可每次端过来的东西,她又很难找到不吃的理由,于是习惯了由他。
“你的生日礼物。”郑曦则的声音恍恍惚惚的传过来。
梁悦抬头,烛光摇曳之下,桌子上是一方jīng致的盒子。
异域风格,金色镶紫,他伸手打开,拉过她的手,套上。梁悦才发现是极jīng致的手链。每钮一圈环扣一朵钻石花蕾,缠缠绕绕下说不出的妩媚和细腻。
她抬头:“很贵吧,下次不用破费了。”
他说:“那是水晶,不是钻石。专柜的人说长期使用电脑的人戴上可以减少辐she。”
梁悦习惯xing贬低:“那你也信?骗人呢。”
郑曦则笑,说:“我以为能骗住你,拿便宜充好货呢!”
她瞪他,无比鄙夷。随后等上菜的时候才勾引出真正的食yù。她叹气说:“天天面对案子连饭都不想吃了,更别说记得生日了,我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就不错了。”
郑曦则给她倒了一杯红酒,说:“中天的事有那么多吗?”
中天有三家律师顾问,严规是规模最小,资历最浅的。可是当梁悦的手指挂上了郑曦则的臂弯,其他两家张开的嘴巴也只能默默合拢。
太多了。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女人爬上位除了超过男人数倍的能力外,就是姿色了,梁悦的姿色平平,倒是出乎他们意料。也许这也是郑曦则的用心,毕竟比起耀眼四she的明星,一个有律师背景的太太更能让自己的事业再上一层楼。他们全权揽下所有的工作,架空严规实权,所以严规和梁悦平白拿下不菲的顾问费用还不用gān活。
梁悦苦笑一下:“我是中天白食顾问,拿钱不gān活儿。我是忙自己的案子呢!”
“说来听听。”郑曦则瞥了她一眼,接着倒酒。
“算了。”梁悦接过酒杯,一口饮尽。
“今天你生日,我满足你一个愿望。”郑曦则拿起酒杯碰在她的酒杯上,抿嘴笑笑。
“愿望?”梁悦深深吸口气,说:“中天董事长的一个愿望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