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宫_瞬间倾城【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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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趴伏的群臣顿时缄默不语,数十双眼睛只盯着恼怒的独孤陀不敢轻举妄动,如此大逆不道的诘问如何接答都是不对。

独孤陀浑身发颤,碍于颜面所有怒气只能隐忍不发,他俯身道:“御玺是皇上之物,臣自然不敢擅取。”

升平从未见过杨广如此震怒过,他平和神色下隐隐透着骇人怒意,仿佛要将一切阻拦者就地问斩。

一番争执后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甚至连想要踏出劝说杨广的昔日太傅也颤然退爬了回去。

升平拽着杨广的袖子惶惶不安道:“广哥哥,阿鸾不坐。”

桀骜的杨广此时一改往日温顺,肃严郑重的反抓住升平手指,朗声说予下方众臣听:“阿鸾,还有谁比你坐得?”

杨广的话仿佛触动升平心头的某一处,既有些不安又有些窃喜,得于他的宠溺她仍是天家公主应由世人尊敬,可不知为什么,自己的手在颤抖,繁复宫装下心同样渐渐冰冷。

忽而,升平低头下跪:“太子殿下,臣妹不能坐。”

杨广因为群臣阻拦发泄心中忿然,引发舅父不满,升平这样做无非是想平息朝臣悠悠众口落个贤德的名声给杨广。及时阻止也许可以挽回局面,如此苦心费力不过是想让杨广离宝座更近些。

可他想给她的谁都拦不住。

杨广语声带笑,不容任何人拒绝:“只要是我想给你的,没有不能这一说。”

“是升平不敢要。”升平挣脱杨广的钳制俯身跪倒,仰脸对他淡淡一笑,她以升平称呼自己,杨广不会不懂语意如何。

何必给她天下?昭阳宫,后位于她不过是浮云过眼,升平想要的是从此不必对他胆小谨慎的恭敬,两个人还是从前亲昵的阿鸾和广哥哥,那个在廊下对她戏谑的广哥哥,那个在飞舞落花里拉她驰奔的广哥哥。

眼前许她所有的人,不是广哥哥,而是太子杨广,升平不认得,也不敢不尊敬。

迎着升平坦dàng的目光,杨广终于平息心中怒意,收敛凌厉之色。他心中分明懂了她,却仍执意拉她起身当着朝臣的面扬声道:“你一日不坐,本宫就让它一日空着!”

众臣四下面面相觑,皆震惊不已,隐隐约约从杨广的话中感觉到什么,偏又理不出头绪所在。

突然独孤陀再次跪倒在地,蓦然出声:“太子殿下想必忘记了,臣女自小与殿下相知,定能为皇家绵延子嗣。”

独孤陀的话语惊触动了皇位上暧昧对视的两个人,杨广扬眉脸色yīn郁,而升平则苍白脸色手脚冰凉。

既然当上储君,杨广势必要完成繁衍皇嗣的责任。

独孤陀有养女萧氏淑仪。父乃梁孝明帝萧岿,母张皇后。萧氏二月出生,由于江南风俗认为二月所生女子不吉,遂由梁孝明帝jiāo与堂弟萧岌收养。萧岌翌年病逝,转与舅父张轲,张轲家贫竟将堂堂梁国公主转送独孤氏为婢。独孤陀得知萧氏身份,将其收留为养女,自幼与升平在大兴宫中玩耍,萧氏真实身份则为外人所不知。③

独孤皇后在世时曾几次试探yù将萧氏许配给杨广都被他婉拒了,那时身为皇子婉拒姻亲尚可,如今眼下江山社稷安危当前,天下臣民怎么能容忍兄妹成婚生子,如此荒唐举动岂不徒留笑柄于朝堂内外?若此子待到杨广百年之后还将继承大隋皇统更不是更为荒诞谬思。

升平侧眸看杨广,杨广则微微眯眼,指尖轻叩龙案似在思度什么。

独孤陀助杨广回朝夺权自然也借机接管遏制皇权的兵马虎符,接着便是要送女儿入宫来稳住独孤家外戚的身份,一旦独孤全家抓住新任储君做杀手锏,何愁不会万世同享杨氏皇族供奉?

如此看来升平杨广都错了,错在不知宝座之上坐的从来就不是两人,而是坐着整个朝堂。

朝臣乌压压跪倒在下,领首的独孤陀则拱手直身,大有杨广不首肯他便不退缩的意思,独孤陀昂首与杨广两人对峙,谁都不肯轻易开口。

此刻,杨广不会忘记天下兵马仍是姓独孤,更不会忘记自己还没有登上皇位。

也许,母后说的对,煌煌天威之下谁都不可能只为自己而活,升平若是懂得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就该为朝堂牺牲自己qíng爱,而杨广也该就为皇权放弃执著痴念。

哪怕诸多不愿不甘,也必须为之。

升平双手撑地慢慢站起神色淡淡的一步步走下台阶,婷婷伫立在舅父面前俯视,qiáng压抑着颤动语调轻声问:“舅父说的女儿可是表姐淑仪?”

“是,正是臣的养女淑仪。”郎中令略略蹙眉连思量都没有直接回答:“淑仪乃梁孝明帝之女,身份荣耀堪配大隋皇储。”

难怪舅父始终对她不冷不热的,原本升平以为只是舅父怪杨广因救妹心切放任大军独自归来,行为过于率xing不羁。如今看来还为了他以盘算好的权势。

了然的升平突然笑了笑,福福身道:“舅父果然好谋划。”

“寻贤妻与太子殿下,是老夫应尽的职责。老夫此时提及婚事只是愧对大行皇后未寒尸骨。”郎中令仍是坚持,翻了翻眼睛:“但此事实乃大隋之幸,朝堂之幸,臣甘愿受罚!”

升平一眼看过去,仿佛跪倒的朝臣每个人都在点头以示赞同,怕是连他们心中也在忧惧兄妹毁国的传言。

哪怕此时此刻杨广太子之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哪怕独孤氏借用梁孝明帝之女为己谋私,众臣也顾不得了。

只要升平不坐在上方宝座即可。

得杨广钦命的司马,丞相与独孤郎中令向来所行亲厚,听闻他为自己养女求嫁自然也愿意做个顺水人qíng。两人四目相视片刻,也纷纷向前拱手抱拳:“独孤家养女萧氏温淑娴雅,颇有母仪之风,又与天家血亲缘厚,实为太子妃最佳人选。”二人说完跪拜于独孤郎中令身后,三人齐齐直立等待杨广的回答。

表率如此,殿上群臣也随之齐声附和,称赞声如同亲眼见过萧氏端庄贤良的容貌般般笃定认真。

乍看之下满堂文武行径荒谬,可细细想来谁又怎能说他们的所为全无道理?虽然那亡国传言是北周宫人怨忿诅咒,终究还是关系到大隋国家命脉,升平可以不信,若万一将来国有罹难……,她又该怎么面对杨广?

他刚刚弃战归朝威bī宫门,难道还要顶着逆伦的诽议入主东宫主持朝政吗?

升平这里百转千回思量万分,杨广并不知晓,他只是淡淡微笑,迅速恢复以往温润神色:“舅父,若淑仪表妹入宫,你可舍得她长年青灯陪伴母后?”

独孤皇后陵寝此时仍在修缮,如今大行皇后梓宫正停在永安寺需有人日夜守陵,如今杨广状似无意用此话点明,即便独孤家此刻送女入宫也是长伴枯灯陵寝,根本没有可能得到他的丝毫宠爱,妄图借此堵住郎中令用女谋算外戚稳固的后路。如今端看独孤陀觉得是哪边更重了。

“即便入宫只是陪伴大行皇后灵柩,也是臣女淑仪毕生荣耀,她应该自安天命。”独孤陀思量片刻终究,还是决意牺牲掉萧氏一生,笃定开口。

一步棋,与其任由过河棋子被吞食,也好过留在军门踯躅不前。

“好!”杨广突然开口,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动得下方群臣心惊胆战。杨广始终噙着笑语意轻佻:“那就请舅父尽快送萧氏进宫吧,本宫看,时间紧凑也不必重修东宫了。”

太子纳妃是大隋盛事之一,当年杨勇做东宫太子纳妃时,从采名到礼成用时整整两年,期间不仅东宫全部修缮翻新,所有东宫耗用宫人均新纳新养,衬足了太子妃娘家高相的面子,足见大隋上上下下对太子纳妃一事的隆重。

如今杨广随意应允似乎注定萧氏入宫前景不妙,朝臣几乎可预料她未及入宫已然失宠,可即便如此仍又挡不住贪婪之人的妄念。

独孤郎中令郑重叩首谢恩,长长袍袖一甩,口口声声说:“谢东宫太子殿下垂怜!”

此刻,升平正纹丝不动的站在独孤陀的面前,他明着拜东宫太子,实则在拜升平公主。

他知自己在做什么,升平亦知,怕是朝堂之上无人不知吧。

在众朝臣眼中,独孤郎中令更是牺牲自我成全了大隋,从而不让太子兄妹逆伦乱了纲常,若大隋江山果真能万年,怕是他独孤陀才是最大功臣。

升平收回自己逶迤在后的凤裙长裳,落寞的走回宝座下方的凳榻,任凭杨广几次相邀也不肯上座。朝堂之事冗长难捱,她如木偶般端坐听不进去,直至杨广说退朝,升平才木然站起随群臣告退。

杨广似想挽留升平说些什么,却被郎中令一语阻拦,升平则头也不回从大兴殿步出,dàng悠悠的茫然向前行走,似乎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该回何处。

一口气闷在胸口,喉咙里有些腥甜味道,吞咽恶心,吐又吐不出来,整个人láng狈的厉害。

骤然,身后有人急声呼喊:“公主殿下,奴婢回来了!”

升平缓缓回头,视线里一袭碧色裙裾疾步上前,抬眼端看竟是永好,原本以为生死未卜的她此刻正安然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升平悲喜jiāo加,眼泪也落了下来。

①房陵王,杨勇死后被追封封号。

②河东,李渊长子李建成和四子李元吉起兵之处。

③隋炀帝皇后萧氏。梁孝明帝女,因二月出生不吉舍与帝堂弟萧岌,又因萧岌病逝,转送舅父张轲,从小cao持家务农活,xing格坚韧,容貌艳美。

红衣嫁颜栖凤泣

“难过了?”杨广的笑容温柔煦暖,从玉华池旁拉过升平的手紧紧环在自己腰上俯身低头道,“方才永好说阿鸾自己独自在这儿,本宫责令罚她杖责二十了。”

杨广的话语云淡风轻,似是在说无关痛痒的小事,却bī得升平一时惊窒,她回头蹩眉:“为什么要责罚她?”

“为什么?因为阿鸾不在栖凤宫中,她又没有随身服侍,行为不谨。”杨广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变,专注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升平脸庞。

声音停落,身后宫人已经悄然退下,不知何时,玉华池旁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永好一路上颠簸劳累,是阿鸾自己不让她跟着的,你也打阿鸾吗?”升平面色苍白,心中有些恼怒杨广的轻言责罚。

“阿鸾,她们值得什么,便是为你我去死,她们也必然是心甘qíng愿的。如果今日阿鸾有什么闪失,我该如何自处?阿鸾有没有替我想过?”杨广清冷的声音在池边随风远远追散,幽幽含带透骨的yīn冷。

他凝视着她低柔道:“若是我的身边没有阿鸾,怕是一生再不会畅怀。”

升平低下头,一时答不上来,她不曾想过,杨广回来后会变成如此易怒易疑。

她听罢杨广的解释,负气反问:“既然没有阿鸾,太子殿下心中不畅怀,那今日朝堂时太子殿下为何不回绝舅父的提议?还是太子殿下以为阿鸾心中对此事并不介意?”

杨广搂过升平的肩头,似笑非笑的挑着她的下颌,“阿鸾,不必动怒。再等我两年。等大隋天下尽归的时候,阿鸾的昭阳宫届时一定重新造好。如今的太子东宫有什么好的,我怎么能让阿鸾住在东宫受委屈?,阿鸾此生只能住昭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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