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这段感qíng有寄望,你要给他时间,付出耐心,也许他真正想改变人生观。”
电光石火间,石子明白了。
她低下头。
“石子,我想你有个心理准备。”
“谢谢你,何先生。”为她,他讲了朋友是非。
何四柱也怀着歉意。
过片刻他说:“我介绍我未婚妻给你认识。”
石子受了震dàng,神qíng有点呆木。
何四柱打开书房门,“德晶,德晶。”
一个美貌年轻女子探头过来,“叫我?”
石子一看,这位小姐年纪同她与李蓉差不多。
她微笑点头。
那个女孩却十分和蔼,“我叫王德晶,你好。”
石子与她寒暄几句,便到园子来找李蓉。
李蓉坐在大太阳伞下读小说,孩子们正打水球。
这家伙,永不投入,永远做纠察,真聪明。
看见石子,她放下小说,满面笑容,“你可见到新何太太?”
石子坐下来,“还不一定结婚吧?”
“那王小姐十分和气,大家都喜欢她。”
“一看就知道是好出身。”
“是,家境富有,故xing格天真,毫无戒心。”
何四柱一定是受够了前头人的锋芒,才决定挑选一个单纯的女朋友。
石子不想谈论东家私事,她自己亦有心事。
李蓉眯起眼睛看阳光下的孩子,叫过去:“自在,别玩得那么疯。”
石子过半晌才问:“你是几时看出来的?”
“我可没那么尖锐的眼光。”
“对,你的注意力全在阿麦身上。”
“这算是揶揄我吗?”
石子笑笑,“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李蓉娇嗔地说:“如要维持友谊,别再提到阿麦。”
她竟那么紧张他,石子倒是替他们高兴。
过一会李蓉说:“不,我什么都没看出来,昨日无意与何先生说起,他哎唷一声,我才明白所以然。”
石子点点头。
“何先生说此事不能瞒你,他好歹要做这个丑人,把他知道的告诉你。”
石子说:“何先生一直那么坦率,我老听讲生意人往往老谋深算,爱耍手段,看样子不是真的。”
李蓉看着石子笑。
“怎么了?”
“石子,热诚坦率也许亦是一种手段。”
石子一怔,李蓉的生活经验比她qiáng十倍八倍,这个女孩子不简单,也许,就是因为dòng悉世qíng,才会反朴归真,心甘qíng愿跟麦志明组织小家庭过平凡日子。
石子叹口气,“我明白了。”
李蓉握住石子的手,“反正你不急找对象,你已决定毕业后试一试自己的实力。”
石子黯然。
“有的人感qíng道路顺利,有些人则崎岖。”
石子颓然,“你看着我好了,将来除了事业,什么都没有。”
李蓉仰起头哈哈大笑。
石子愕然。
李蓉伸手指着她继续笑,“你倒想!大言不惭。”
石子被她一言道醒,也忍不住笑起来。
年轻真好,碰到这种事还笑得出来。
孩子们自泳池出来,“什么事那么好笑?”
石子连忙用大毛巾裹住两个女孩,“八月中了,月饼都上市了,小心着凉。”
李蓉笑,“你真噜苏。”
孩子们也笑。
写意说:“下午我们在后园搞烧烤,已经邀请了同学来,石子你也参加吧。”
石子答:“我没有时间,我要准备开学。”
李蓉知道石子心qíng欠佳。
石子步行下山,一直呆呆地移动双腿,不知走了多久,也不觉累,居然走到山脚商场,她坐下歇一会儿,买一个冰淇淋独自坐着慢慢吃完,忽然笑了。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有几件事是天从人愿,生活大致上过得去已属万幸,石子心头一口气渐渐平复。
她在商场门口乘公路车回家。
淋浴后读报纸,一段新闻触目惊心:“皇家骑警证实,上周四在西门非沙大学宿舍发现的女死者,是香港留学生huáng仁美,二十二岁,死因仍在调查中,但警方初步认为,死因无可疑,死者父亲已从香港来加安排其身后事。”
石子放下报纸发呆,如花似玉,不知有什么事看不开。
二十二岁,叫仁美,出生的时候,家里不知多么欢欣,抱在手中,难舍难分,一天喂五六顿,半夜起chuáng悄悄看视,渐渐长大,会走路,会笑,会叫爸妈,悉心栽培,为找学校已经伤足脑筋,终于亭亭玉立,送到外国留学,忽然有一日,校方通知道:“令千金在宿舍自杀身亡,请前来认尸。”
仁美女士在自杀前竟未想到父母感受。
孔碧玉也没有。
石子想法完全不同,她的志愿十分卑微,她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石子心平气和。
电话铃响了。
“石子?我找了你大半日。”是欧阳的声音。
“你现在何处?”
“在你楼下。”
“请上来喝杯啤酒。”
挂了电话立刻去开门。
欧阳手中提着外套,领带解松,神qíng有点委屈。
一杯冰镇啤酒下去,比较舒服。
拿起石子放下的报纸,读到适才新闻,叹息一句:“为什么要这样惩罚父母?”
石子摊摊手,“任何不如意事其实假以时日都会克服淡忘。”
“你是斗士吗?”
“不,”石子微笑,“一遇事我便蹲下大哭,我只是不甘心放弃,拼命纠缠。”
石子不语,斗室中一片沉默。
欧阳忽然握住石子的手,把脸埋在她手中。
“我有话说。”
石子温和地答:“我洗耳恭听。”
“我以前并不约会女xing。”
石子早有准备,说得很有技巧,“大家是朋友,不分男女。”
欧阳十分聪明,一听此言,知道石子有顾忌,改变初衷,再不愿与他有进一步发展。
他不禁落下泪来。
迅速放下石子的手,用手背擦去眼泪,“工作真累。”长叹一声,像完全是因为疲倦的缘故。
石子看着窗外,为什么要冒险成为他第一个约会的女xing呢,她照顾自己已经够忙,实在不想添增更大负担,她温婉地说:“我们总是朋友。”
欧阳点头,“我明白。”
“与你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享受。”
“你没有怀疑吗?”
“我只是觉得你特别体贴,而且,一点也没有越礼之举。”
欧阳苦笑,“你不相信我会为你改过来?”
石子摇摇头,“你要改是因为你自己愿意改,不要为任何人,怕只怕那人会令你失望,你又得打回原形。”
欧阳不出声,过半晌,他告辞了。
出门之际,刚好碰到对面的陈晓新开门出来,看到欧阳,整个人愣住。
待欧阳进了电梯,她才问石子:“那么英俊的男生!”
石子惆怅地答:“是他长得真漂亮。”
“他的职业是什么?”
“律师。”
陈晓新讶异,“那真是要人有人,要才有才。”
“你不用上班?”石子试图改变话题。
失败,陈晓新紧钉着问:“是你的男朋友?”
“不,普通朋友而已。”石子掩上门,不yù多谈。
她长叹一声。
区姑娘邀请她一起去选购礼服。
石子说:“我对时装打扮一无所知。”这是真的。
“你肯帮眼我已经很高兴。”
区姑娘不打算穿纱或是缎子,她只想挑一套喜气洋洋的套装,配双手套即可。
石子很欣赏这个明智之举,她觉得李蓉结婚就该选雪白的大纱裙。
一路在市中心游览橱窗,忽然区姑娘说:“这个好。”
石子一看,连她那样的门外汉看到招牌字样都吓一跳,小心翼翼说:“这个牌子贵不可言。”
区姑娘笑,“一套不要紧。”
推门进去,幸亏店员殷勤招待。
石子在一旁耐心等待区姑娘试穿,心中莞尔,这便叫作陪他人置嫁衣裳。
另一位售货员热心问:“是你妈妈吗?”
石子连忙嘘一声,悄悄答:“是朋友。”
售货员知道造次,不再出声。
区姑娘拎着两套衣服来问:“哪个颜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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