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的风_亦舒【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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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决定结婚。"

    清流无话可说。

    "我从来没有结过婚。"

    如果她指刘太太这身份是买卖的结局,那么,这次同余某,是重蹈覆辙。

    "这次,由我安排一切。"

    "嗯,唔。"

    她闭上双目,"以后,你们仍可叫我刘太太。"

    清流啼笑皆非,只得唯唯喏喏。

    老程在奥赛飞机场接她们。

    清流像看到故人一般迎上去,"老程先生,你赶来了。"

    老程非常了解地拍拍清流肩膀,像是说:日子久了,你会习惯,同我一样。

    他对余求深非常客气,一点也没有轻蔑之意,这老程真会做人。

    车子驶往刘太太在巴黎市中心的公寓,女佣人满脸笑迎出来,一进门,只见到处都是鲜艳的花束,推开窗户,可以看到著名的星广场及香舍丽榭大道。

    老程说:"这里有我及茉莉接更,唐小姐,你去逛逛。"

    刘太太笑着抬起头来,"老程你倒会做人qíng,几时轮到你发号施令。"

    "是,太太。"

    "清流,你服侍我试穿婚纱。"

    什么?清流呆住,原来还有蛇足。

    "服装师马上要来了。"

    可是刘太太已经累得往卧室走过去。

    余求深在书房与欧阳律师密斟,一定在谈价格。

    清流抬头欣赏客厅天花板上壁画,她只有在电影中见过这种场面。

    设计师准时来到,一行二人,取出婚纱,对清流说:"大改动是来不及了,只得十多小时就举行婚礼。"

    另一人笑,"刘太太身段是标准三十八号,不必太多改动。"

    清流立刻知道是误会了。

    "不,我并非刘太太。"

    两位小姐一怔。

    清流伸一伸手,"请跟我到这边。"

    寝室门打开,两人看到苍老佝偻的刘太太,脸上闪过一丝恐怖的神色。

    刘太太巅巍巍站起来,可是那袭纱衣一累累一层层,瘦弱的她撑不起来,也无从修改。

    她大发雷霆,掷烂一只水晶花瓶。

    珊瑚忙来安抚。

    清流立刻带着设计师出去。

    二人面面相觑,匆匆离开。

    这时,余求深正伏在露台上看风景,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之状。

    他闲闲说:"此处看不到赛纳河。"

    清流没好气,但是,也不能责怪他。

    他虽然是戏中主角之一,但导演不是他,他只是傀儡。

    巴黎平原上轻轻罩着一层烟霞,他转过头来,朝着清流笑,"要不要陪我去珠宝店取结婚指环?"

    珊瑚出来说:"清流,太太要同你说话。"

    清流只得匆匆跑进房中。

    刘太太的气已经消了,颓然问:"怎么办?"

    清流心急生智,赔笑道:"穿缎子套装好了,华丽丝森逊也没有穿婚纱。"

    刘太太不禁微微笑,"你真会说话。"

    "我讲事实。"

    "你替我去办吧。"

    清流松口气。

    这时,连她都有点累,走到客厅坐下,用手托着腮,想一想该怎么办。

    老程笑笑说:"别担心,我打电话叫各时装店把套装送上来。"

    "还要头饰帽子。"

    "不成问题,他们都会配好。"

    他自去联络。

    半小时后公寓里已堆满绫罗绸缎。

    余求深却取起外套打开大门准备出去。

    清流急问:"喂你到什么地方去?来帮帮眼。"

    "我去逛罗浮宫,你可要跟着来?"

    "我怎么走得开?"

    余求深走到那堆衣服面前,顺手抽出一件,"嗯,芝韵诗,多么美妙的名字,就是它好了,服侍太太试穿吧,现在,可以走了吗?"

    清流骇笑。

    一边珊瑚拚命向她使眼色表示不可。

    清流内心矛盾挣扎半晌,秀丽的脸微微扭曲,一切都落在余求深眼中,他想:即使叫她痛苦片刻,也是值得的。

    终于,清流微笑,"我不会做那样缺德的事,"她补一句:"我尚未下班。"

    余求深耸耸肩,开门出去了。

    珊瑚气道:"什么样子。"

    老程却说:"这里没他的事,怪闷的。"

    到底是男人比较了解男人。

    "婚礼几时举行?"

    "明早十时半。"

    "在哪家教堂?"

    "牧师上门来,就在这里举行。"

    清流意外,"这么方便?"

    老程笑道:"可见欧阳律师办事是多么妥当。"

    跟着,医生上来替刘太太检查身体。

    珊瑚斟杯咖啡给清流。

    清流问:"你还有没有dàng漾的感觉?"

    珊瑚摇头,"下了船就消失了。"

    清流说:"我却还在摇摇摆摆。"

    珊瑚含有深意地说:"你的确是比我们敏感得多。"

    医生一走,布置婚礼场地的人来了,没有太多改动,只捧来更多鲜花,把几件家俱略为移动一下,又搬来一架小小古董风琴。

    他们离去之际,客厅已经变了样子,举行婚礼也不觉突兀。

    清流忍不住问:"明日十时半以后,余某可是有权分一半财产?"

    珊瑚嗤一声笑。

    老程和蔼颜色地回答:"太太不会亏待他,有些东西的确已由欧阳律师拨到他名下,他亦表示满意。"

    刘太太在寝室内午睡,醒了,嚷口渴,抱怨嘴巴像是铺了地毯,渴望有鲜味的汤喝。

    老程连忙说:"我吩咐茉莉做了火腿笋丝汤。"

    刘太太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求深呢?"

    天色已近huáng昏,他溜达到这个时刻尚未回来。

    刘太太的面色一沉,不悦地发凯。

    可是大门一响,余求深手里捧着一盘铃兰回来了,刘太太马上露出笑容,接过深深嗅着花香。

    清流暗暗好笑,难得的是这样的陈腔滥调刘太大居然受落。

    各人也有礼物,由余求深亲自挑选,老程他们立刻道谢。

    清流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只金手表,她立刻取出戴上。

    刘太太笑说:"大家喜欢就好。"

    又把婚戒传给他们看。

    清流有点意外,婚戒只是普通的白金指环,一点花巧也无,戒指内侧刻着二人姓名缩写,刘太太叫老程代为保管。

    香槟也送上来了,队伍忙而不乱,整整有条,一批人退下,另一批上,安排得妥妥当当。

    刘太太说:"明日劳驾各位一早起来。"

    那是真的早,五时便得起chuáng准备。

    清流与珊瑚更在四时多便起来打点。

    整个客厅都弥漫着花香,这时,昨天的花蕾刚刚绽放,到了中午,又该谢落了。

    衣服鞋袜全部检查过熨好放在一边。

    摄影师在六时正抵达,开始摆好器材。

    准备午餐的大师傅也带着伙计上来,各就各位。

    大家都有点紧张,沉默地工作。

    老程指挥如意,堪称是将才。

    八时正,他说:"清流,叫太太准备。"

    欧阳律师也来了,斟了杯咖啡坐露台上。

    "牧师呢?"

    "已派车子去接。"

    珊瑚搀刘太太起来,刘太太一时间像是不知今日要做些什么事。

    慢慢想起来,她看着天花板叹口气。

    奇怪,竟没有笑意。

    她握着清流的手,忽然说:"我累了,不玩了。"

    什么?清流愣住。

    "叫他们都回去吧。"她挥挥手。

    清流低声说:"可是,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再也没有jīng神。"

    "牧师正在外头等呢。"

    珊瑚却巴不得她取消婚礼,"我立刻去叫他们走。"

    刘太太又叫住她:"慢着,先唤求深进来。"

    珊瑚不甚愿意,"好。"

    清流识趣,正yù退出,刘太太却说:"你不用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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